「我不該……不該」柴令武囁嚅半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垂下頭避開李潛彷彿能刺穿他心靈的目光。
「看來你還是沒想清楚。等你想清楚了再說吧。」李潛說完便轉身要走。
「師父。」柴令武急忙叫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還有什麼錯,還請師父指點迷津。」
李潛緩緩轉身,道:「告訴我,你在心裡尊敬你的父親嗎?」
柴令武連連點頭。
「那你畏懼你的父親嗎?」
柴令武很茫然,畏懼嗎?好像不畏懼。父親從未打過他也從未罵過他,只要父親一訓斥他就立刻大哭,父親就不再訓斥他了反而變著法子哄他。這一招他屢試不爽。
「你有沒有想過你父親會為你傷心?」
柴令武搖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怕你父親為你傷心?」
柴令武再次搖頭。
「既然你從未想過你父親會為你傷心,也沒怕過你父親為你傷心,那你何來對他的尊敬和畏懼?」
柴令武垂下頭。
「沒有尊敬何來畏懼?自古以來有哪個父母是凶神惡煞?可兒女為什麼會對父母會畏懼?那是因為兒女對父母的畏懼源自於對父母的尊敬。如果兒女發自心底的對父母尊敬,那麼兒女會因為怕父母為自己傷心而畏懼父母,這種畏懼其實是真正的尊敬。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孝子。你認為自己能稱得上是孝子嗎?」
柴令武的腦袋垂的更低。
「你口口聲聲說尊敬你的父親,可心裡卻從不畏懼他,也從未想過他會為你傷心,能算的上是孝子嗎?告訴我!」
柴令武低聲道:「不算。」
「大聲點,我聽不到。」
柴令武提高了聲音道:「不算。」
李潛厲聲道:「古人云,忠臣出孝子之門。你既然連孝子都算不上能成忠臣嗎?」
柴令武羞愧的無地自容。
李潛見狀溫言道:「你現在還小以後的路還很長還有選擇的機會。告訴我,你願意日後成為一個不忠不孝被後人唾棄的奸臣逆子嗎?」
柴令武哭泣道:「我不要當奸臣逆子,奸臣逆子沒有個好人。我不要當,嗚嗚……」
看到柴令武的樣子李潛心裡覺得愧疚。因為他現在所做所為的確有些太過了。畢竟現在柴令武還沒有表露出大奸大惡的前兆。不過想想日後柴令武的結局,李潛心裡對自己的行為又有些釋然。
在李潛前世的記憶中,柴紹於貞觀十二年病逝,享年只有六十歲。雖然史籍上沒有記載柴紹得了什麼重病而一命嗚呼,但從種種蛛絲馬跡來看,他的死與柴令武脫不了干係。特別是柴令武捲入了李承乾和李泰的皇儲之爭的事對他的刺激很大。
柴紹曾親身經歷過李世民與李建成的皇儲之爭,李建成、李元吉的結局如何他非常清楚。柴紹更明白,李世民乃是賢明聖主有容人之量,所以沒對李建成的追隨者趕盡殺絕。但李泰和李承乾絕對沒有他父親李世民那樣的胸襟。他們兩個無論誰當了皇帝都不對另外那個的追隨者手下留情。而且柴令武公然站在李泰陣營,也與柴紹一貫不介入皇儲之爭的準則相違背。但那時柴紹已經管不了柴令武。
李潛猜測柴紹的病是讓柴令武氣的。不過幸虧後來繼位的是李治,柴哲威才能保住性命。但即便如此也讓柴哲威英雄無用武之地。這不能不說是一大遺憾。柴紹對李潛又大恩。正因如此李潛才希望在這個時空能改變柴紹一家的命運。而要改變這個命運首先就要改變柴令武。假如柴令武能夠尊敬柴紹,聽從柴紹的吩咐從一開始就不介入李泰和李承乾的皇儲之爭,柴紹應該能夠改變命運,而柴哲威和柴令武也能夠改變命運。
颶風起於青萍之末。雖然柴令武在歷史上並不是一個重要人物,但若是他的命運發生了變化也許會改變許多事。比如,大唐或許不會被武則天所篡,相應的,安史之亂也可能不會發生,藩鎮割據的局面可能被徹底改變。李潛今天所做的事就是為了避免日後可能發生的這一切。
李潛伸手摸著柴令武的小腦袋,道:「你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很好。你要牢記今天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日後你若是敢違背為師定不饒你!」
柴令武連連點頭偷偷抬頭瞥了李潛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濃濃的畏懼。
「今天你先去休息,好好反思自己的錯誤。從明天開始劈木頭兩個時辰晚上打坐一個時辰。明白嗎?」
柴令武忙不迭的應下。
李潛讓段六指帶著柴令武去清洗。等柴令武走了,何十三上前低聲道:「老弟,剛才太懸了,若你出手晚一點松四可就刺中二公子了。他若出了意外咱們可怎麼向國公交待?你若想管束他直接抓住他的不是狠狠訓斥就是,何必非得再安排松四那一齣戲?」
李潛搖頭道:「二公子人小鬼大,若我直接訓斥他,他怎麼可能服軟?即便我說的頭頭是道讓他暫時服軟,過不了多久他還會故態復萌。只有讓他在生死邊緣走一遭,徹底擊潰他的心理防線他才能聽得進去大道理,永遠記住這次教訓。這就像胡桃一樣,若不打碎外面的殼永遠都吃不到裡面的桃仁。」
何十三聽的迷迷糊糊。
牛弼聽了撓撓頭,道:「潛哥,雖然你說的這些我不太明白。不過我覺得還是有些道理。就像我,可能小時候被我被打怕了,一看到我爹生氣我就怕的要命。現在想想,不就是皮肉吃點苦嗎,何至於怕成這個樣子?只是雖然心裡明白道理可還是怕我爹生氣。」
李潛點點頭,道:「輔國說的不錯。只有在他心裡成功建立一個危險信號,才能讓他永遠記住這個教訓。就像小孩子,你用火燙他一下讓他記住火會燒的他疼,日後他就自覺躲開火。哪怕長大了他還是會畏懼火。行了,不說這些了,咱們還是趕緊去練習騎戰功夫去吧。」
李潛來到後院馬廄,剛把馬牽出來,何十三突然上前道:「老弟,等等,你這馬怎麼瘸了?」
李潛因為在頭前牽著馬看不到馬的狀況,聽到何十三如此說,他便將韁繩交給牛弼道:「是嗎?輔國你牽著,我來看看。」
牛弼接過馬韁牽著向前走了幾步,李潛看到果然青海驄的右後腿有些不對勁。他讓牛弼牽過馬來仔細查看了右後腿沒發現什麼傷痕。
何十三讓他將馬的右後腿抬起來看了下馬蹄道:「老弟,你這馬蹄子外面的一層硬皮脫落了,暫時不能騎了,不然這馬非得廢了不可。」
李潛看到馬蹄上顏色很新嫩的角質層感覺不對勁。他皺眉思忖了好一會,也沒想到哪裡不對勁。
何十三見李潛皺眉以為他再擔心馬,便安慰他道:「老弟沒事,等過兩天馬蹄上的新皮硬了就沒事了。你剛從軍不知道這中狀況的厲害,現在若是勉強騎馬,新皮一旦被什麼尖利的東西扎破了這馬可就瘸了。這匹馬現在脫老皮還算好的,若是上了戰場脫皮可就麻煩了,非把你摔個大跟頭不可,那時你可就危險了,弄不好小命都不保。以前有不少兄弟吃過這虧。不過那些倒霉的弟兄也不一定是馬蹄脫了硬皮,還有很多是不小心踩上了地上的刀劍傷了馬蹄。」
李潛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了。他趕忙把另外一隻馬蹄抬起來仔細看了一遍。果然,馬蹄上只有一層硬角質層根本沒有馬蹄鐵!李潛一拍腦門,暗自自責自己的疏忽。沒出牛家峪之前他根本沒見過馬,出了牛家峪,無論是在驛館還是從軍後,他都沒親自照料過馬,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此時的馬還沒有在馬蹄上砸上馬蹄鐵!
馬蹄鐵雖然並不起眼也並不複雜,更不是什麼高科級的東西,但它的作用卻是極為重大。馬蹄砸上馬蹄鐵就如同人穿上鞋子一樣,有了它就可以讓馬不畏地上的尖利物體,減少馬因意外而致傷的幾率,同樣也減少了騎手因意外而受傷甚至喪命的幾率。
想到這李潛興奮地抱著何十三,笑道:「十三哥,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何十三納悶地望著李潛道:「老弟,你怎麼了?不會是因為不能騎馬練習槍術心裡不自在吧?不對啊,看你開心的跟撿到什麼寶貝似的,難道你想用這個借口偷懶?這可不好,練功夫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裡有的是馬你再找一匹練就是,可千萬不能有偷懶的心思。」
李潛笑道:「十三哥你說什麼呢。小弟怎麼可能是那種人。小弟高興是因為小弟想到了一個辦法來解決你說的馬蹄脫皮的問題。」
何十三更加納悶,道:「這有什麼好解決的,過兩天新皮老上一老就好了。」
李潛搖頭,道:「不是這個,對了,我記得莊子裡有鐵匠來著。」
何十三一頭霧水地點點頭,道:「不錯。不過你找鐵匠幹什麼?」
李潛沖牛弼道:「輔國牽上你的馬,十三哥麻煩你帶我們去找鐵匠。」
何十三一頭霧水的帶著李潛和同樣一頭霧水牽著坐騎的牛弼先去找了莊子的管事,讓他帶路去鐵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