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潛的詢問,松四望了一眼柴令武,發現柴令武已經停止了哭泣正望著他。松四連忙點頭道:「二公子說過。」
李潛詫道:「這就奇怪了。你沒去過長安車伕也沒去過。二公子雖然從長安來,但一直都坐在馬車上也不認識回長安的路。你說你們怎麼才能去長安?」
松四道:「小的原想將二公子帶到萬年,從萬年再找個車伕趕車去長安。」
李潛故作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那你準備到萬年縣去找誰呢?」
松四道:「小的沒準備找誰。鼻子底下就是路小的原想到萬年去問路。」
李潛納悶地道:「你一會說到萬年找車伕一會又說問路。這豈不很矛盾?」
松四辯解道:「小的準備萬一找不到車伕再問路。」
李潛點點頭道:「看來你想的很周全啊。你可有家眷在莊子裡?」
松四搖頭道:「小的單身一人沒有家眷。」
「原來你是單身。那附近有親戚嗎?」
松四道:「有個姑父在萬年縣。」
「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
「姓范名興仁,住在縣城南門坊裡。」
「這就更奇怪了。你到萬年為何不去找你姑父?反而又是打算僱車夫又是打算問路?」
松四立刻色變思忖片刻道:「小的以為二公子急於回長安所以沒打算去姑父家。」
李潛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松四,看你言談舉止不像個村夫不知以前家中是幹什麼的?」
松四回道:「小的以前家中有些田產,因戰亂家人被亂兵殺害小的孤身逃了出來投奔姑父。只是姑父家中也不寬裕便介紹小的來莊子裡幹活。」
「哦。不知你家原來再哪裡?」
松四道:「小的家原來在藍田。」
李潛詫異,道:「藍田?藍田可有姓松的?」
聽到李潛的疑問,松四有些尷尬的笑道:「小的不就姓松嗎?」
李潛搖頭,道:「不,你可以姓林可以姓柏就是不姓松。何隊正,你說說。」
何十三道:「此前我已到藍田仔細查閱了戶籍,藍田有姓林的也有姓柏的就是沒有姓松的。而且萬年縣你的姑父范興仁已經招了,你根本不姓松而是姓宋!你的父親就是前朝虎牙郎將宋老生。宋四你還有什麼話說?」
松四,不應該是宋四此刻臉色煞白。不過他沒被嚇的軟成一攤爛泥,反而狗急跳牆直起身子厲喝一聲:「我殺了你。」他嘴裡喊著身子已經撲出去。只是他撲的人並非是與他近在咫尺的李潛,卻是在一旁不遠處發呆的柴令武!而且他撲出去的時候從靴筒裡還摸出了一根筷子狀的小鐵棍。小鐵棍一頭磨的異常鋒利閃著幽幽寒光。
柴令武看到宋四突然惡狠狠地向自己撲過來,而且手裡還拿著一根足夠刺死自己的小鐵棍早已嚇呆了,瞪大眼睛怔怔地望著宋四。
宋四眼看著手中的小鐵棍馬上就要刺進柴令武的脖子,孰料,下一瞬間他的胸口如遭鐵錘重擊,身體竟然改變的反向,向上飛起來。他飛了沒多高肚子又遭了一記重擊,整個人向後跌飛。這次他看清楚了,那個可惡的李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攔在了柴令武面前一腳將自己踢飛了。
宋四從空中跌落下來渾身酸痛。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那個將自己拎來的大個子已經一腳踢在了他的小腹上。宋四痛不可當身體蜷曲的跟蝦米一樣。另外兩名親兵立刻上前,一人踩住他握著小鐵棍的手腕,另外一他抓住他的髮髻,重重的抽了三四個耳光。直打了宋四眼前漆黑暈頭轉向。
李潛見何十三和曹元炳將宋四制服,上前道:「大膽逆賊竟敢行刺二公子,你該當何罪?快將你為何會在這裡?又為何會接近二公子,今日你準備將二公子帶到哪裡去?為何要刺殺二公子?你還有沒有同夥?你若膽敢撒謊隱瞞,哼哼,我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四清醒見事情敗露便豁出去了,道:「既然失手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不錯,我的確姓宋,家父就是宋老生。范興仁的確是我姑父。家父被殺以後我便從家中逃了出來投奔他。後來我聽說這莊子是柴紹的。當時我便想,柴紹也是害死家父的兇手,我若投到這莊子裡或許有機會報仇。於是我便求了姑父介紹他到這莊子來。前些日子我知道來的是柴紹的二兒子便想報仇,所以百般討好他。只是莊子裡人多眼雜,我又不會功夫不好下手。正巧今天他讓我備車說要回長安,我便想在路上尋個機會殺了他為家父報仇。」
柴令武聽了目瞪口呆,他根本無法想像平日裡對他百般討好,服侍的他無微不至的宋四心裡所想的竟然是要殺他!
李潛道:「你可還有同夥?」
宋四搖頭,道:「若有同夥早就將他殺了遠走高飛何必等到現在。」
「你用的凶器是從哪裡來的?」
宋四道:「那是一根爐膛的舊箅條,前些日子我從破爛堆裡撿來,悄悄磨尖了一直藏在身上。」
李潛點點頭,道:「你倒是條漢子。我也不為難你。曹火長,麻煩你辛苦一趟,將宋四和這車伕全都送到萬年縣的縣衙去。讓他們依律定罪。」
那車伕聽了連忙跪下哀求道:「軍爺,小的冤枉啊。」
李潛道:「讓你去並非要治你的罪而是讓你當證人。」
那車伕聽了這才放心。
曹元炳叫過幾名親兵將宋四綁了押走,然後讓車伕跟著,他自己親自押後。
等他走了李潛看到柴令武不知什麼時候站起來了,馬上面如寒冰,喝道:「誰讓你站起來的?」
柴令武剛剛經歷的事情已經讓他的神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聽到李潛一聲冷喝立刻失聲哇哇大哭淚如泉湧。他臉上原本就有泥土,被淚水一沖小臉變成了花臉,黑一道白一道。李潛見了忍不住想笑。不過現在他若要笑了只怕前功盡棄。
於是李潛努力憋著笑,冷聲道:「你繼續哭吧。等你哭完了,想明白錯在哪裡了便來找我。」
李潛說完不理會柴令武自顧自離開,牛弼也跟著走了,只剩下幾名親兵留在此地保護柴令武。待李潛走遠了,柴令武停止了嚎啕大哭變成一個勁的抽噎。
李潛回到房間沒多久忽然有人推門進來,卻是應該送宋四去萬年縣的曹元炳。李潛見到他也毫不奇怪,連忙讓曹元炳坐下,倒了碗水遞過去,道:「都安排妥了?」
曹元炳點點頭,一口氣喝光了一晚水,有些擔憂地道:「咱們這樣干國公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李潛搖頭,道:「不會。咱們的目的只是為了讓二公子能改變性子。樹不扶不直,若任二公子這樣下去將來他會成什麼樣子?」
曹元炳暗忖,他能成什麼樣子?肯定是惹是生非的紈褲子弟,或許紈褲子弟都高抬他了。因為紈褲子弟的胡鬧只是為發洩精力心裡還有畏懼。而柴令武卻拒絕管束,現在除了柴國公的管束還有作用,其他人即便是大公子柴哲威都管不了他。現在他才只有七歲就這樣無法無天,若他長大了還了得?
李潛一直認為不怕人狂妄也不怕人蠻橫,重要的是心裡要有畏懼,這種畏懼也許是對法律的畏懼,也許是對道德的畏懼也許是對某個人的畏懼,但無論是什麼,只要有畏懼心就如同野馬帶上了堅固的籠頭一樣,有了約束它才能變成一匹千里馬。若一個人沒有了畏懼心那只能成為害群之馬。柴令武現在的狀態幾乎就是一匹沒有籠頭的野馬。若任由他這樣下去將給他自己和家人帶來災難。所以李潛首先要讓他生產畏懼心,為他帶上約束的籠頭。
松四事件說穿了不過是李潛暗地裡策劃的一齣戲,目的就是讓柴令武畏懼。松四的確姓松,他根本不是什麼宋老生之子。松四之所以會這樣做,是因為李潛暗地裡給了他十貫錢,並讓他帶著自己寫的一封信去萬年縣的四海商號工坊。李潛承諾給他在工坊裡找一份穩定工作。只不過吃點苦頭就能得到十貫錢,而且還能有一份穩定工作,要比在窩在這個莊子裡當個僕役好上不知多少倍,松四當然肯了。
李潛與曹元炳聊了一會何十三來了,告訴李潛道:「二公子說他知道錯在哪裡了。」
李潛回到柴令武剛才的地方看到柴令武還跪在哪裡。柴令武看到李潛過來連忙道:「師父,我知道錯了。」
李潛看到柴令武的小花臉而且哭的兩隻眼睛跟鈴鐺似的心中有些不忍。不過為了不功虧一簣他硬起心腸道:「說,你錯在哪裡了?」
柴令武道:「我不該偷懶不練您教的功夫。」
李潛點點頭,道:「還有呢?」
「我不該偷偷回長安。」
「還有呢?」
「我不該對您不敬。」
「還有呢?」
「我不該……不該……」
「不該什麼?」PS:李潛所用的教育方法與建設和諧社會有較大差別,諸位勿試。另,厚顏求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