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潛顧不得理會這些郎中的態度。他已餓的不行了,便拉著張希元、劉會昌趕緊去吃飯。由於這次授課已經告一段落,他們的心情放鬆了許多,將肚子填了半飽,張希元提議喝點酒為兩人道賀。兩人心中高興,自然連聲答應。
幾杯酒下肚,三人開始閒聊,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工作上。雖然授課結束,但這些郎中如何安置,兵部還沒拿出方略,而且今後在哪裡舉辦授課也沒有章程。李潛現在雖然不再負責此事,但他也不希望這事虎頭蛇尾,所以,三人討論的半天,最後議定,這些郎中的安置由張希元向兵部奏請,下一步授課的方略由三人共同擬定,然後由劉會昌和張希元聯合上奏。
由於這段時間忙於授課,三人一直沒離開都亭驛,早已思歸心切。此刻得閒都想回家看看。不過考慮到還有五十多個郎中需要補考,三人不能都離開。於是,三人議定了值班。今天下午就由劉會昌值班,明天張希元,後天是李潛。
吃過飯後,李潛辭別兩人,先去了永安坊麥紫瀾那。
麥紫瀾正在房中捧著書卷看書。只是她的眼睛雖然在書上,但心思早已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小娘子,小娘子。」
麥紫瀾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怪異的叫聲。她回身一看,立刻丟下書本,驚跳了起來,幾步跑過去,跳起來撲到那人懷裡,揚起粉拳打了幾下道:「你個沒良心的,我為你費了那麼多心血,又趕製縫合針,又趕製羊皮人偶,結果,東西交給你了這麼多天,你連來都沒來一趟。真是沒良心,嗚嗚嗚。」
聽到麥紫瀾的埋怨,李潛心中萬分愧疚,他輕輕拍著麥紫瀾苗條的脊背,溫言道:「這些天我在都亭驛離不開啊。這不今天剛忙完就趕緊來看你了嗎。」
麥紫瀾撅著小嘴道:「你騙我,即便從辰時開始考核也不過兩三個時辰就夠了,可你看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此刻,天色已是傍晚,早過了辰時。李潛連忙解釋道:「今天出了點意外,陛下親自來觀看考核,所以考核差不多從巳時才開始,所以晚來了。」
麥紫瀾立刻睜大眼睛,驚訝地道:「乾爹也去了,那他有沒有趁機把你官復原職?」
李潛故作失望地搖頭,道:「沒有。」
麥紫瀾拉著李潛的胳膊追問道:「是他不肯還是你當時沒開口求他?」
李潛道:「當時那麼多高官顯貴在場,我怎麼開口?不過,我一再拒絕賞賜,陛下應該明白我的想法吧?」
麥紫瀾聽了有些憤憤不平,道:「這麼說是乾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哼,當初我求他時,他答應的可痛快了。說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結果竟然是這樣!不行,我這就去找他去。」說著她便要往外走。
李潛趕忙拉住她道:「你個小丫頭回來。你呀,聽話就聽一半,剛才的事我還沒說完呢。」
麥紫瀾撅著小嘴道:「還說什麼?有我這麼鼎力支持你,你肯定能幹的很漂亮。你立下了大功,卻沒得到應得的獎賞,這算什麼事?」麥紫瀾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道:「是不是有人向陛下進讒言了?」
李潛連忙道:「你個小丫頭想什麼呢。其實,我只是說沒有官復原職,可沒說陛下沒賞賜啊。陛下已經封我為武威縣男了。嘿嘿……」
麥紫瀾瞪著漂亮的大眼睛,驚訝地望著李潛道:「什麼?竟然直接封爵了?這……這怎麼可能?」
李潛納悶,道:「為什麼不可能?不是還有幾個月大的公爵侯爵嗎?何況我才是個男爵。」
麥紫瀾開心的眼睛都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她道:「你個大傻瓜懂什麼。那些還是個奶娃娃就頭頂爵位的都是蔭恩或是承襲的爵位。這種情況可多了去了。除了這兩樣以及皇親國戚之外,我還沒聽說過有誰因功直接從大頭兵封爵的。你呀,」麥紫瀾伸出纖細的食指點了點李潛的額頭,樂不可支地道:「你可是大唐第一個從大頭兵直接封爵的,怎樣,夠你美的了吧?」
李潛頓時愣住了。
麥紫瀾笑了一會,卻突然在旁自言自語道:「似你這等最低級的爵位一般不會指明封地,大多都是取幾個吉利字眼而已。可這個武威既是吉利字眼,又是個地名,而且,這地方還是個州。乾爹這麼做是什麼意思呢?」
就在麥紫瀾思忖陛下封李潛為武威縣男是不是有什麼特殊含義時,還有兩人也在談論此事。
東宮。太子李建成正與韋挺、王珪手談,內侍忽來通稟,說封倫求見。李建成有些驚訝,連忙讓兩人暫離,他則起身相迎。
封倫,字德彝,原本是隋朝重臣,在隋朝時便與李淵關係匪淺,大唐立國後,封倫更是備受李淵的器重。且他與李建成的關係一向不錯。所以李建成雖貴為太子,但對這種老臣也要已禮相待,以期他能在李淵面前多給自己美言兩句,故而親自出迎,以示優渥。
封德彝見李建成親自出迎,立刻上前拜見,李建成上前扶起他道:「孤這幾日正想念先生,先生果然就來了。」說著攜著他的手往裡面走。
封德彝謙恭地跟著李建成進了殿內。兩人落座,宮女奉上香茶。李建成道:「先生此來可有何見教?」
封德彝笑道:「臣適才剛伴陛下回宮,正要回家,只因剛剛才吃了飯,覺得有些口渴,正巧路過東宮,特意來討盞茶吃,哪裡有什麼見教?」
李建成知道,封德彝從皇宮回家絕不可能路過東宮,更不可能只為了討盞茶吃便貿貿然來拜會李建成。那麼,封德彝這句話裡陛下回宮和剛剛才吃飯是封德彝想要說的重點,也是封德彝刻意想讓李建成順下去的話茬。
「哦?」李建成立刻明白了封德彝的意圖,臉上露出驚訝地表情,道:「孤聽說陛下今日小朝結束之後便微服帶著先生等親近重臣離宮去了,卻不知父皇與先生去了哪裡?現在等申時末了,怎麼到這個時辰才吃飯?」
封德彝品了口香茶,讚了一聲「好茶」,然後似乎漫不經心地道:「陛下帶著臣等去了都亭驛,去看那些郎中考核什麼外傷急救之法。殿下,您別說,那個叫李潛的小伙子,果然有些本領。」
李建成聽了皺眉略一思忖,道:「李潛這個名字孤好像聽說過。」
封德彝微微一笑,道:「就是那個挾持了齊王的……」說到這,封德彝便住口了。
「哦。」李建成恍然大悟,道:「沒錯。怪不得這名字孤聽著耳熟呢。只是,這外傷急救之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還請先生為孤解惑。」
封德彝當下便將看到的情形繪聲繪色地向李建成說了一遍,末了道:「臣起初也異常納悶,不過看完這次考核,臣忽然發現,李潛這小伙子是個人才,他所創造的外傷急救之法乃是我大唐將士的救命法寶啊。更難得的是他不藏私,不居功,向陛下建言,要將此法傳授給所有的隨軍郎中,為我大唐將士造福。此舉不啻於一場大勝之軍功啊。」
李建成聽得目瞪口呆。心中暗忖,如此人才為何我沒能早一步發現?若是我首先舉薦給父皇,那豈不壓了李世民一頭?可惜啊,可惜。
封德彝見火候差不多了,又道:「陛下對李潛甚是欣賞,當場封他為武威縣男。」
「什麼?武威縣男?」李建成更是驚訝,「那李潛原來是何官職?」
封德彝略一思忖道:「此前好像是柴駙馬麾下的校尉,因挾持齊王被陛下免職,現在乃是柴駙馬麾下的親兵。」
李建成歎道:「從親兵直接封武威男,孤還是頭一遭聽說。更讓孤不解的是天下那麼大,為何陛下偏偏封他個武威男?這不是明擺著讓四郎(李元吉)難堪嗎?」
封德彝故作一愣,驚詫地道:「哎呀,殿下說的是啊。」
李淵在太原起兵時,曾封三個兒子為郡公,李建成為隴西郡公,李世民為敦煌郡公,李元吉為姑臧郡公。這姑臧與武威乃是同一地方。李潛此前剛剛挾持了李元吉,現在又封了武威縣男,奪了李元吉的老封地。若是李元吉知道了,心裡會怎麼想?不過,眼下李建成卻無心考慮李元吉怎麼想,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李淵為什麼這麼做?以此顯示他對李潛的青睞?還是刻意借此警告李元吉?李建成想了半天也沒想不明白。
封德彝看了正在皺眉苦思的李建成一眼,道:「時辰不早,臣也該告退了。」說著起身向李建成拱拱手,便要離去。
李建成醒悟過來,連忙站起來道:「先生留步。」
封德彝停住腳步回身道:「太子殿下還有何事?」
李建成上前道:「先生,此事端的蹊蹺,還請先生為孤指點迷津。」
封德彝搖頭道:「陛下行事豈是臣所能猜度的?不過,眼下臣以為無論怎樣,李潛還在柴駙馬麾下,總好過被別人拉攏了去。」
李建成恍然,道:「孤明白了。四郎那邊孤自會叮囑。先生,若有機會還請先生替孤引薦引薦。」
封德彝微笑著點點頭,道:「臣定當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