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潛背著個陌生人來,梅宗際不由得大吃一驚。b111.net連忙迎出來道:「潛兒,這是怎麼回事?」
李潛道:「師父,一言難盡。我先把他放下,回頭再慢慢告訴您。」
李潛將馬三奎背進自己房間,安頓好。然後帶著東西來到外面。梅宗際見他出來,急忙一把拉住他,道:「走,到你牛大叔家說去。」
李潛知道梅宗際怕兩人的談話被馬三奎聽到,便跟著梅宗際去了牛弼家。
牛弼剛剛起床正在洗漱,看到李潛一手拎著隻狐狸,另外一隻手還拎著用繩索捆紮的一堆東西,大吃一驚,匆匆擦了兩把臉,跑出來向梅宗際打了個招呼,便接住了狐狸。他一摸狐狸還有些溫,立刻不悅地對李潛道:「好啊,你打獵也不叫上我,太不夠意思了。」
李潛苦笑道:「早知道就帶上你了,昨晚可懸了,要不是我機靈小命就沒了。」
梅宗際一聽,立刻著急了,道:「怎麼回事?你受傷了沒有?快讓為師看看。」
李潛連忙道:「師父,我沒事。我逗小柱子玩呢。」
牛大叔聽到動靜也從房裡出來,看到李潛手中的東西,立刻吃了一驚,趕緊迎上來道:「屋裡說吧。孩他娘,趕緊做飯。」
正在屋裡紡線的牛大嬸聽到動靜,連忙放下手中的紡錘,迎了出來,熱情招呼道:「梅大伯,狗剩,你們來了,上屋裡坐,我這就做飯去。」
李潛謝道:「麻煩大嬸了。」
牛大嬸笑道:「麻煩什麼。你們趕緊上屋裡說話。」說著便鑽進茅棚生火做飯。
四人進了屋坐下,李潛掏出從三具屍體上收集來的銀錢、瓷瓶等零碎與那些兵刃都放在桌上,然後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牛弼聽了目瞪口呆,梅宗際和牛大叔聽了眉頭緊皺。
牛大叔思忖了片刻,道:「這個馬三奎我倒有些印象。他一向愛抱打不平,有任俠好義之名。十年前曾當過府兵,在軍中因替人出頭,與人鬥毆,失手將人打死。那死者的家族頗有些勢力,堅持將他以命抵罪。多虧馬三奎的家族在此地也有些影響,加上他平日也結交了幾位有過命交情的好友,多方為他奔走,最後才疏通了門路,讓那家鬆了口,判了個賠償一千貫,杖一百,流放三千里的處罰。為了這事,馬三奎傾盡了家財。家敗了,老婆也憂慮過度病死了。家裡只剩下老娘和一個兒子相依為命。幸虧他人緣不錯,家族和好友一直幫著照顧才使老人和孩子得以平安。大業末年,天下大亂,法紀廢馳,馬三奎就偷偷跑了回來。真沒想到他竟然在佑川縣當了驛卒。」
梅宗際聽了點點頭,道:「如此說來,此人還值得結交。」
牛大叔亦點點頭,道:「正是。不過,這事的確麻煩。按剛才狗剩形容的樣子,那三人的身份我也有了個猜測。」
梅宗際撚鬚思索了片刻,道:「祁連山賀家兄弟。」
「沒錯。那三人的樣子很像賀家兄弟。若是他們,還真有些棘手。」
李潛忍不住問:「大叔,那三個傢伙什麼來頭?」
牛大叔頓了頓道:「馬賊。」
李潛一愣。
牛大叔有些擔憂地道:「賀家弟兄三個倒不足為懼。可他家老子賀鬍子就不一樣了。賀鬍子在大業年間就拉起桿子當了馬賊,手底下有一百多號人,各個都是亡命之徒。而且賀鬍子還與吐谷渾有勾結,若被他知道賀家三兄弟死在你手上,他豈能善罷甘休?」
李潛的臉色刷一下白了。他沒想到幫馬三奎幫出個大麻煩。若是賀鬍子知道了消息帶著馬賊來報復,那牛家峪的老少可就倒霉了。
梅宗際見狀,安慰李潛道:「潛兒放心。賀鬍子已在官府掛上號了,不敢來這裡。再說,區區一個賀鬍子為師和你牛大叔還不怕他。」
李潛聽了,這才略為放心。
梅宗際翻檢了一下零碎,拿出銅片放在一旁,又挨個取過小瓷瓶,一一嗅了嗅,看看貼在瓷瓶上的標籤,放在一旁。最後才取過李潛收來的兵刃和弓箭仔細看了看,道:「刀不錯,而且沒有標記,正合用。牛兄弟,你選一把吧。」
牛大叔點點頭,隨手取了一把,抽出來看了看,道:「就這把吧。」
牛弼看著眼饞,乞求道:「大伯,也給我一把唄?」
梅宗際一笑,道:「少不了你的。自己選吧。」
牛弼聽了眼中放光,立刻伸手取了一把,緊緊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一遍看還一遍嘀咕,「我也有刀了,我也是個真正的男人了。」
李潛聽了笑個不停。梅宗際聽了莞爾一笑。
牛大叔哭笑不得,呵斥道:「你個沒出息的小兔崽子,真給你爹丟人。」
當著李潛的面,牛弼被他爹呵斥了一通,臉上有些掛不住,尷尬的撓撓頭,咧嘴一笑。
笑過一回,李潛的情緒大為輕鬆,道:「那馬三奎怎麼辦?總不能讓他在這裡一直養著吧?」
梅宗際點點頭道:「這裡條件太差,而且他留在這裡也不方便。得趕緊送他走。」他說著,抬頭與牛大叔交換了個眼色,繼續道:「潛兒,你和小柱子兩人用你牛大叔的車送馬三奎去宕州。記住,少說話,一定要機靈點。萬一有什麼不對勁,趕緊回來。」
李潛點點頭,道:「師父放心,我會的。」
牛大叔拍了拍李潛的肩膀,道:「狗剩,小柱子就交給你了,他要不聽話,你就打他的屁股。小柱子,一定要聽你狗剩哥的,聽到沒有?」
牛弼點頭如雞啄米,「聽到了,爹。」
李潛道:「牛大叔,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小柱子的。再說,我們去一趟就回來,很快的。」
牛大叔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他看了一眼梅宗際,然後對小柱子道:「小柱子,走,跟爹去收拾大車去。把那刀放下,沒人搶你的。」
牛弼依依不捨地將刀放在桌子上,磨磨蹭蹭地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牛大叔不耐煩了,伸手叉住牛弼的後頸,罵道:「小兔崽子,磨蹭什麼呢,快點走。」說著,照他的屁股輕輕踢了一腳。牛弼立刻快步跑了出去。
等牛弼爺倆離開,梅宗際道:「潛兒,其實這次出去,你們不必著急回來。」
李潛納悶,道:「師父……」
梅宗際擺擺手打斷了李潛的話,道:「這些天為師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雖然師父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但你還年輕,窩在這個山溝裡能有什麼出息?這次是個機會,你們到外面去闖蕩一下,或許能闖出些名堂來。聽你牛大叔說這馬三奎是個值得結交的漢子,你幫了他,他肯定會幫著你,有他相助你們也少吃些苦頭。」
「可是師父,我……這身份……」
梅宗際聽明白了李潛話中的意思,道:「我聽說,那個皇帝對那些曾帶兵造反的降將都能重用,想來也不是個心胸狹隘之輩。再說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那事早已淡了。只有你們小心些,不會有什麼麻煩。」
李潛聽了放下心來,點點頭道:「可師父的身體不好,身邊沒人照顧不成啊。」
梅宗際徉怒道:「怎麼不成?為師還沒到七老八十,還能動,用不著你伺侯。再說,不還有你牛大叔和牛大嬸嘛。你放心吧。為師的身體沒問題。你要真有孝心,等成家了把師父接去養老。」
李潛鼻子酸酸的,想哭。他當然知道梅宗際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考慮。為了自己,他這幾年來窩在這個窮山溝裡受罪,有家不能回,有福不能享。現在,自己要離開了,他還得一個人繼續留在這裡受罪。還安慰自己不用擔心。如此關懷,比之慈父若何?
李潛伸手抹了抹眼角,拭去就要湧出的淚水,道:「師父,等我們安頓下來一定來接師父和牛大叔牛大嬸去享福。」
梅宗際走過來,摸了摸李潛的腦袋,「行。師父盼望著那天早點來。」他頓了頓,道:「家裡的那把刀你拿去用吧。」
李潛一愣。他知道家裡的那把刀要比從賀家三兄弟身上繳獲來的刀要好的多。
梅宗際道:「師父身體不行了,有心想幫你也幫不上。那把刀自師父年輕時就帶著,一直沒離身。你帶在身邊就像師父跟在你身邊一樣。」
「師父……」李潛頓時哽咽。
梅宗際拍了拍李潛的肩膀,溫言道:「出去好好照顧自己。記住,無論任何時候不要墜了你父親和為師的臉面。你父親雖然敗了,但不失為英雄。為師雖然見不得光,但為師也有幾分薄名。」他頓了頓,又道:「蘇州四海商號是為師家中的產業。若需要幫助,可拿那把刀去蘇州。」
李潛心中更是感動,連連點頭道:「師父放心。我一定不會給父親和您丟臉。」
梅宗際點點頭,道:「這就好。你馬上要離開師父了,師父沒什麼好送的。就為你取一表字,曰藏拙。」
李潛立刻明白了苦心。藏拙,一方面是囑咐他小心隱藏身份,另一方告誡他弄巧不如藏拙。李潛立刻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道:「謝師父賜字。」
梅宗際扶起他道:「時候不早了,抓緊吃了飯趕路吧。」
那邊,牛大叔也收拾好了大車,殷殷交待牛弼。牛弼得知要和李潛一塊出去闖蕩,心中無比激動,雖然拚命忍著,卻依然笑的合不攏嘴。
五人在一起吃飯。除了牛弼胃口大開,甩開腮幫子大吃,其他人都沒什麼胃口。牛大嬸更是眼圈通紅,忍不住轉身悄悄抹淚。牛大叔見了一個勁的向她使眼色。
吃完了飯,李潛和牛弼拜別牛大叔、牛大嬸。看著兩個孩子在自己面前跪拜,想到他們以後就要獨自去闖蕩。牛大嬸終於忍不住落淚。她剛要衝過去抱住兩個孩子,卻被牛大叔一把拉住。牛大叔雖然也離情滿腹,心性卻比牛大嬸堅韌的多。他呵斥道:「哭哭啼啼做什麼?孩子大了,要自己飛了,難不成讓他一輩子窩在你胳肢窩下?婦道人家,沒出息!還不趕緊把包袱給小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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