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也確是如此。我在局工會時,基層上報來的總結,別說是主席,就是部長,連翻都不翻,頂多看看皮兒,就讓我存檔。只有我在寫總結時,才會認真地看,更主要的是看例子,看數據,以便充實到我寫的總結中。
沈書記是見過世面的,他的智商肯定很高,不然,他在官場上不會做得那麼久。我從他的身上能學到知識,當然是想學良性的知識了。
一個階段,沈書記對我挑得特厲害,我怎麼做,寫什麼樣的文章,他的嘴好像總撇著,使我產生了很大的壓力。如果我連一個基層的文書都做不好,我就該捲鋪蓋回家了。
沈書記終於向我說出了他的不滿「你怎麼搞的?!怎麼總也寫不好?!」
我那麼小心,那麼謹慎,那麼盡力,我還是不能達到他的要求,我給不出答案來。
他該收拾我了,像收拾趙副處長和司機小王。
沈書記上午說完這句話,下午,趙副處長就跑到了我這裡說「伊依,你可來大活了!鄧副局長讓你給寫個講話稿。」
鄧副局長?鄧副局長怎麼能讓我給他寫講話稿呢?
我說「鄧副局長不是有秘書嗎?」
「人家鄧副局長用你呀!這次是專門點的將,點的你,讓你給寫!這回呀,咱單位的材料你先全放下,咱們一切給鄧副局長讓路!這幾天,你把鄧副局長的稿子寫好了就行。」
沈書記也把他交給我的活全拿回去自己寫了。
我去了鄧副局長那兒,他要我寫的是他在全局冬采冬運工作會議上的講話。
鄧副局長說「你去找袁調度,需要什麼向他要。」
袁調度在總調度室,他給我提供了他寫的一個草稿——只有潦草的幾頁,另有幾個業務部門的總結,也不全,還有幾個部門沒有交上來的。
我問他「你這還有別的資料嗎?因為我對冬采冬運根本不懂,沒接觸過。」
袁調度說「沒有!我這什麼也沒有!你看著寫吧。鄧副局長點的人是你,你寫吧,你能,你比俺們能!俺們不行,俺們寫不了局長的講話稿。」
袁調度有他個人的不滿,對鄧副局長不滿,也對我不滿,抱著一種不合作的態度。
「袁調度,你這兒有沒有這方面的業務書給我看看?」
「沒有,我這什麼也沒有!」
「……好吧,我回去寫。袁調度,這個稿件什麼時候要?」
「明天!明天中午之前,一定要交上來!」
現在已臨近中午了,就是說,我只有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去了吃飯,去了路程,去了接送孩子,再去了我抄寫的時間及睡覺的時間,完全用於寫稿的時間很緊很緊了。冬采冬運又是一個我不熟悉的行業,從生到熟再到寫出來的話像鄧副局長說的,我能做得到嗎?
回到家裡,我就把自己保留的所有能用得著的資料全找出來了,學習學習再學習,灌注灌注再灌注,在短短的時間裡,我要把自己培訓成個行家裡手,寫出來的文章還得別讓內行人挑出紕漏來,還得讓他們服。因為我代表的已經不是我自己了,而是鄧副局長。稿件寫的好,長了臉,也不僅是我個人的臉;稿件寫的差,丟了臉,同樣也不是丟我個人的臉。我連多想的時間都沒有,我只有盡力去寫。
噢——單位裡還有些文件可作參考!
天已經黑下來了,為了節省時間,我打了一台出租車——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打出租車。
司機問我「去哪兒?」
「材料處。」
「怎麼走?」
「你……你是不是剛來的?」
「啊……不是,我沒去過那兒。」
「走吧,我告訴你。」
在路上,我的腦子也沒閒著,從哪兒寫?怎麼寫?寫什麼?……
「停車——」我驚呼。
「嘎——」,車停下了。
我說「你嚇死我了你!你真不熟悉路哇?」
「我是外地的,我今天剛來。」
「你知道前面是啥嗎?」
「啥?」
「大山溝子!這是個九十度角的彎,你按那個速度再開下去,咱倆就翻到溝下去了!」
差點沒出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