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沙看看身後青州軍兵,有許多人都已臉上變色,眼中似有淚光,心中暗道:「這些士兵都是青州人,若被孔佃攻進青州,他們軍心大亂,攻寨時便失了銳氣,未必便能一攻而克。而且我青州正在建設,怎麼能讓那孔佃破壞了我的大計?劉備此舉,不過是想保住自己的元氣,他日有機會東山再起。我今日若一意孤行,著人從奉高調兵前來,拼著損失兩三萬人,消滅了他,又如何抵擋孔佃的大軍?便是發動青州民兵,攻破了孔佃軍,殺了孔佃,青州必然也要被他那幾萬亂兵搞得一片混亂,沒有時間安心搞內政,待得饑荒到來,不知還要餓死多少人!」
劉備見他似有意動,忙趁熱打鐵,笑道:「我已寫信與幽州公孫將軍,過不幾日,他便會與幽州劉伯安共起大兵,借道冀州,殺奔青州了!何況還有袁本初在北方虎視眈眈,徐州陶謙也未必便一心承順大將軍,青州居四戰之地,若再有我兗州順河而下,直攻青州腹地,青州安有可安之境?唯大將軍詳查!」
封沙默默看著他,心中想道:「前些日子,我也聽說公孫瓚與劉虞正在操演兵馬,只是無良智腦在北方的暗探組織並不完善,還難以探聽到幽州的消息。此事或真或假,但劉備既然想要求和,我還是回軍抵禦孔佃,安定百姓為上!」
想到此處,封沙輕歎一聲,揚聲道:「既如此,你我兩軍,便就此罷兵,他日再決高下!只是你若趁我回軍攻擊孔佃之時,帶兵襲我後路,那又如何?」
劉備肅容道:「大將軍,我劉備雖然鄙陋,卻也不屑為此小人之行。今日我便與大將軍相約盟誓,我兗州與青州誓不相攻,以三年為限!三年後,再上戰場,勝負各安天命!」
封沙聽他之言,正合心意,暗道:「不要說三年,只要一年,我便能安頓好青州百姓,讓他們免於飢餓,不致於在災年中餓死無數了!青州雖是四戰之地,只要兗州不來攻打,南方徐州與豫州互相牽制,只餘冀州之敵,還好防衛,足可保土安民。況且他只說『兗州與青州誓不相攻』,顯是留了後路,他日我從司隸出兵,攻打兗州,自也不算背約。那劉備之意,恐怕也是想要聚合關東諸侯,再攻洛陽吧?哼,只怕他們有命前來,無命回去!」
想到此處,封沙便斷然道:「既如此,便就此立誓:青州兗州互不相攻,以三年為期。但我或可從司隸出兵,玄德不要忘了。」
劉備冷笑道:「只怕大將軍兩面夾擊,我兗州便難以抵敵。單以西方來兵,我還不放在眼裡!」
封沙也不與他做口舌之鬥,抬起頭來,目視遠方,微微思量,又道:「青州若有商旅,要經過兗州地界,還請玄德放行,不要留難,如何?」
劉備點頭道:「這個不難。只是我兗州若有商旅,想要經過青州,或是借用青州港口,還請大將軍高抬貴手,不要刁難他們。」
他回頭看著營中滿臉恐懼的黃巾軍兵,心下便似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渾身輕鬆。這六萬黃巾軍兵,雖然現在是餓得面黃肌瘦,但只要好好訓練幾年,不難成為一支雄師。只可惜十餘萬黃巾軍兵,只逃出來這些,不然還能訓練出十萬大軍,與劉沙爭個高下。這些士兵,可都是自己日後爭天下的資本,絕不能在今日,為爭一時之氣,盡皆耗盡了!
他暗暗地想道:「劉沙想要商旅過境,這倒也是好事。到底是可以繁榮中華民族,讓中國成為一大商業國家,比我一個人努力改造社會要強得多了!何況我的商旅也可借用青州的港口,可出海經商,為我賺取無數軍資,讓我能供得起一支大軍!」
劉備遠遠望著武威王那平靜的面容,心中想道:「兩個改革者,總比一個改革者要少受刁難,改造中華,便由我和這死敵劉沙開始!今日我回去,便要召集陶丘洪、管寧、邴原、陳宮等人,建立參眾兩院,總理兗州事務。只是他日我若能竟大功,一定要親手斬了這仇敵,將他的頭,懸掛在新中華都城的城門之上,讓他親眼看到我所締造的強盛中華!」
一眾黃巾軍兵,絕處逢生,見那武威王不再率軍攻殺,自己已是保住了一條性命,都不由歡呼起來。
歡呼聲中,張饒也是笑容滿面,為自己不用跟那恐怖劉沙對敵而感到高興。
曹操面色陰沉,卻不出言阻止劉備。一來劉備本是他的上級,名義上管轄著他陳留一地,二來若真的拚殺起來,自己這一萬軍兵,怕擋不住劉沙的虎狼之師,與劉沙拚個兩敗俱傷,徒讓孔佃佔了便宜,對自己爭奪天下的壯志頗有妨害。
夏侯惇卻是咬牙切齒,挺起長槍,便要衝出陣去,與那刺瞎自己右眼的仇敵拚個死活!
曹操沉聲道:「元讓!」
夏侯惇聞聲悚驚,回頭看著曹操,卻見他緩緩搖頭,艱難地道:「暫忍一時之氣,他日方才有報仇的機會!」
夏侯惇心中如烈火焚燒,咬牙暗自想道:「我若真的衝殺出去,只怕大戰一觸即發。敵軍勢大,我若碰不到那仇敵,自己尚可殺出重圍,主公卻又如何是好?」
沒奈何,他只得聽了曹操的話,退回到他身後,咬牙忍耐。
封沙看看曹操,見他也無反對之意,便揮手喝道:「退兵!」
青州軍兵本已疲憊,又擔心家中親人安危,聞聲便退,在張遼、徐晃、於禁等一眾將領的指揮下,井然有序地退向東方泰山方向,只留下封沙與高順率軍壓後,大軍徐徐而退。
劉備回頭看著營中那六萬黃巾戰士,自己被敵軍一戰消滅了精銳部隊的痛苦稍稍減輕,心中暗自想道:「這些人,就是以後歷史上所稱的精銳部隊青州兵的原型了!待他日我前往鉅平,尋訪於禁,召他來助我訓練士兵,不過一年,勇猛無比的青州兵便要在我手中誕生!現在我已經是兗州刺史,亦有皇叔稱號,早已不再是從前沒有功名的白身,他應該不會再像當年初見時那樣,拒我於千里之外了吧?」
突然間,他在對面撤退的軍隊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如遭五雷轟頂般,登時呆住了。
那率軍離去的,豈不正是那個在前些年有過一面之緣的於禁?
劉備憤然咬住嘴唇,口中再度感到了那股血腥的味道。
於禁本來就是小人,貪慕富貴,竟然捨棄自己這個堂堂的兗州刺史,去投靠了權力更大的掌握洛陽朝廷的武威王!在劉沙手中,也已收降了數十萬黃巾,其中精壯者也不在少數。若是他們被於禁訓練一年,那精銳的青州兵,便成了劉沙的部下!
在他憤慨的目光中,青州大軍徐徐而退。最後,只剩下封沙,遙遙望著對面仍在嚴陣以待的兗州兵馬,淡然拱手,算是道別。
在他心中,淡淡地想道:「我若出兵攻打兗州,就算打得下來,也是死傷必多,漢人本就越來越少,哪裡經得住這麼折騰?既然劉備答應三年內不來打青州,我以青州之地,擋住冀州、豫州的攻擊,也不會太難。何況那豫州軍兵若要出兵攻打青州,還要提防陶謙自徐州出兵襲取他後路,青州一地,可安享太平,養贍百姓。只待他日萬事齊備,再自洛陽兵出函谷關,那關東諸侯,隨手可破,也免得死傷太多百姓!」
封沙隨意地想著,目光不經意地落在劉備那被裹得像個大粽子一般的右腳上,一縷微笑不可遏止地出現在他的唇邊。
想起從前在火星博物館裡看到的那些珍貴物體,封沙忍不住張開嘴,輕輕嘀咕了一聲:「木乃伊!」撥馬轉身,與大軍同向東方而去。
清風將這三個字送到西面兗州軍將的耳旁,耳力好的幾個都聽到了這幾個字,卻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只道自己是聽錯了。
劉備卻是一呆,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提起這大漢從未有過的稀罕之物。
疑惑之中,他的目光順著封沙剛才看的方向看下去,卻看到了自己的右腳,恍然發現,那硬塞在馬鐙裡的右腳被醫師裹了許多層的繃帶,有若出自金字塔中的埃及法老身上,這才明白劉沙口中之意,不由氣往上衝,一股鮮血登時自胸中湧起,來到嘴邊,噗地一聲,狂噴出去,將地面灑得鮮紅一片。
看著封沙遠去的高大背影,如此堅定挺拔,兼且神威凜凜,仿若無可戰勝的天神一般。劉備想起他對自己可憐右腳的殘害蹂躪和侮辱嘲弄,悲憤狂怒霎時湧上心頭,不由白眼一翻,當即背過氣去。
狂風呼嘯之中,兗州刺史劉備的身軀緩緩向後倒下,倒撞下馬,重重地摔在地上。若非有重盔護住頭顱,幾乎便要摔得肝腦塗地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