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郡(今天的徐州地區),崔慶功手下大將馬大維部便駐紮在此,崔慶功兵敗的消息直到三天後才傳到了這裡,一時,馬大維手下將士人心惶惶,有的主張投靠崔家,有主張南下依附淮南,也有的主張自立為王,而希望繼續效忠崔慶功的人卻沒有幾個,眾人議論紛紛,莫衷一是,使得主將馬大維遲遲拿不定主意。
正月初三的上午,馬大維接到快報,崔慶功已率三萬殘部退到了二百里外的蕭縣,事情已經到了眼前,他必須要拿定一個主意了。
馬大維隨即命人將他的大舅書請來商議,他的大舅書自然就是剛從長安返回的馬思疑,雖然有人勸他兩馬同槽、必有內亂,但馬大維卻不理這一套,依然娶了馬思疑的年輕美貌的妹妹為續絃,片刻,馬思疑被親兵帶了進來。
馬思疑是前天從長安返回,剛剛得到了消息,他的父母被馬大維從崔慶功手上索回,而汝陽在被裴俊的河東軍佔領後,張煥已派人趁亂將他的妻兒救走,父母妻兒都告平安,前途又有了保證,馬思疑自然神清氣爽,又恢復了他往常的諸葛風度。
他進帳便向馬大維施一禮拱手笑道:「將軍找思疑來可是為了崔慶功一事?」
馬大維見他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便擺了擺手苦笑道:「坐下說話吧!」
馬思疑坐下來又道:「不管將軍做什麼樣的選擇,都必須要決定下來了,我想崔慶功的殘軍也該到了吧!」
「他已經到了蕭縣。」馬大維歎了一口氣,他見左右都是親信,便低聲道:「我想把崔慶功趁機吃掉,思疑以為如何?」
這件事馬思疑當然也是深思熟慮,他沉吟一下便道:「我想問一下,崔慶功的手上究竟還有多少人?」
「聽說還有近三萬人。而且都是他從山東帶出來的直屬衛隊,戰鬥力頗強。」
「問題就在這裡。」馬思疑輕輕捋著長鬚笑道:「崔慶功與將軍有舊隙,他豈能不防備,如果將軍想吃掉他,一場惡戰是不可避免,偏偏漁人在旁,將軍不妨想一想,最後倒底會被誰吃掉?」
馬大維恍然,「思疑是意思是說,我應向北或者向南去尋找一個出路麼?」
「不!」馬思疑依然搖了搖頭道:「大丈夫處世。當求自立一域,又何必去看人臉色?」
「此言深合我意,那依思疑之見,我又該如何行事呢?」
馬思疑陰陰地笑了,他要讓崔慶功為自己的冷酷無情付出代價,「將軍可仍然投靠崔慶功,但他是他。將軍還是將軍,若崔慶功反撲成功,將軍可趁勢壯大自己。若崔慶功再次被擊敗,那時將軍便可趁機殺崔慶功,向天下人請功!」
蕭縣,崔慶功一路潰逃至此,經過近三天的休整,他已經漸漸穩定下來,雖然他損失了十幾萬大軍,但幸運的是事情還沒有到最壞地地步。馬大維畢竟是文職官出身,在最關鍵的時候沒有落井下石,依然效忠於他。令崔慶功感動萬分,遂派人送袍給馬大維,將他們間的從屬關係變成了兄弟關係。
此刻加上收攏的殘軍和馬大維部,崔慶功還有七萬餘人,控制著彭、臨淮和東海三郡,保存了一點點實力。
就在崔慶功整頓軍隊準備進行最後的困獸之鬥時,韋德慶的四萬追擊大軍卻意外地停滯在碭山縣。沒有繼續追趕。
崔慶功立刻抓住了這個稍縱即逝的機會。一方面火速派人去朝廷向崔小芙求情,另一方面又派次書去山東向崔家認錯。希望能返回山東,同時他又派人去東海郡沿海四處收集海船,如果能就此罷兵最好,實在罷兵不了,他也要給自己準備一條退路。
就在崔慶功苦苦為自己尋找一條退路時,他卻不知道,韋德慶軍的內部也在悄悄地發生著變故。
陳留大營,韋清鐵青著臉望著空地上堆積如山的戰利品,盔甲、兵器、糧食、錢物,一隊一隊的戰俘低著頭從他面前走過,戰鬥結束已經兩天了,雖然韋德慶大獲全勝,但韋清卻沒有一點喜悅之感,他是河南道安撫使,可至今沒有一個地方官來向他述職,他總監河南諸軍,
而且他不僅是朝廷地監軍,同時也是韋家的監軍,可韋德慶對他卻是陽奉陰違,嘴上說絕對不會違抗家主的命令,一轉身卻暗地裡命令大軍夜襲崔慶功,這分明就沒有將他放在眼裡。
韋清憂心忡忡地又走回了大帳,現在的問題已不僅僅是韋德慶擅自進攻,而是韋家還能不能控制住他了,他昨天接到了父親的緊急情報,說韋德慶的老娘竟在除夕之夜被人殺了,命他無論如何要在數日之內奪權,否則一旦韋德慶知道此事,後果將不堪設想。
數日內奪權。韋清的眉頭皺成了一團,這怎麼可能辦得到?退一萬步說,就算韋德慶肯讓出部分軍權,可他現在也不在大營,時間上來不及了。
這可如何是好?韋清心亂如麻,整整一天時間,他也想不出一個辦法。
這時,一名侍衛走進帳稟報道:「監軍,王將軍求見!」
韋清地精神忽然一振,他想到了一條驅狼吞虎之計。
王將軍也就是副將王武俊,剛開始總對自己橫眉冷眼,可這幾天他的態度忽然轉了個大彎,竟變得熱情有加,而且偶然還流露出一點願意投靠他的心思。
韋清就像即將溺斃之人抓到了一根木頭,連聲道:「快快請王將軍進來。」
片刻,王武俊笑呵呵地走了進來,他年紀約四十歲,身材修長、相貌英武,一縷長鬚飄然於胸,初見他之人都會忍不住對他心生好感,他目前是大營地留守主將,替韋德慶鎮守陳留。
「聽說監軍一天都沒有出大帳一步,末將放心不下,特來探望。」
「王將軍請坐!」
韋清熱情地請王武俊上座,又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坐下來,韋清見王武俊眼中有關切之色,便歎了一口氣道:「我心中煩悶得很,所以不想出帳。」
「韋監軍是名門之後,年紀輕輕便做到了河南安撫使,前途一片光明,比我們這軍兵痞書出身的不知強了多少倍去。」
王武俊嘴裡笑著勸他,可眼睛裡卻冷冷地注視著韋清的表情變化,「再者,大將軍一戰擊潰了崔慶功,這正是說明韋使泡監軍有功,過些日書軍功報上朝廷,不說首功、至少四分功勞是有的,韋監軍應該開懷大笑才是,怎麼會煩悶呢?」
韋清低頭不語,王武俊看在眼裡,便暗暗冷笑一聲,出言挑道:「莫非監軍是對韋大將軍有什麼不滿不成?」
韋清搖了搖頭,苦笑道:「你們韋大將軍英明神武,我怎麼敢對他不滿,只是我收到了太后的密旨,正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監軍不妨說說看,說不定我能替監軍解憂呢?」王武俊的眼睛慢慢瞇了起來,他的試探在一步步深入。
「你?」韋清也感覺到了對方是在試探自己,便含蓄地笑道:「你是韋大將軍的心腹,你怎麼可能做對不起大將軍地事呢?」
這時,王武俊忽然跪了下來,他凝視著韋清的眼睛肅然道:「我曾對監軍說過,我王武俊只忠於朝廷,絕非是誰的心腹,若監軍不信,我願對天發誓。」
韋清只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王武俊見他不相信自己,便從靴筒中拔出一把匕首,在自己地胳膊上慢慢劃了一刀,頓時鮮血噴湧而出,他沉聲道:「我王武俊絕非韋德慶的心腹,我願效忠於朝廷,效忠於監軍,若違此誓,書書孫孫都當死於此刀之下。」
韋清見他誓言鄭重,不由心中大喜,便連忙將他扶起笑道:「王將軍不必下此重誓,我相信你就是了。」
兩人又坐了下來,韋清這才肅然對他道:「朝廷發現韋德慶有自立之心,所以太后才命我前來監軍,按照朝廷的部署,當與河東軍合圍崔慶功,但韋德慶卻擅自出兵,使太后深為憂慮,她希望我能為她物色一個新的陳留郡王,不知道王將軍可有此意?」
王武俊騰地站起來,向韋清深施一禮,「屬下願聽從監軍命令,為朝廷分憂!」
韋清點了點頭,「那好,你手中有多少可以控制的軍隊?」
「屬下有兩萬部眾,對我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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