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忽然一跺腳吼道:「你有種,給大爺等著!」
他吼叫一陣便慌慌張張地跑了,惹來士子們一陣轟笑,鄭清明捂著頭擠上前恨道:「就這麼跑了嗎?實在太便宜他了!」
張煥收刀回鞘,瞪了他一眼道:「還說!事情就是由你口無遮攔引起。」
鄭清明滿臉羞慚,低下頭一聲不語,張煥不忍再說他,回頭一揮手對眾人道:「我們是進京參加科舉,不宜太放縱,今晚就到此為止,該看書的看書、該睡覺的睡覺,大家散了吧!」
話音剛落,艙門『砰!』地被踢開了,湧入數十名侍衛,個個眼中興奮,手裡皆拿著長劍,剛剛準備睡覺的士子們嚇得急忙爬起來,向牆邊退去。
這時,那個大家小姐緩緩走了進來,她依然戴著斗笠,黑紗遮住她的面容,在她旁邊,秦三泰目光凶狠,他的在艙內掃了一圈,最後停在張煥的身上,他指了一下,急低聲對小姐道:「就是他!」
那小姐哼了一聲,語氣不悅地說道:「是你嗎?竟敢用刀逼退我的手下!」
張煥冷冷看著她,一言不發。
「是你們打傷人在先。」
「我們已經道歉!」
眾士子七嘴八舌,皆忿忿不平。
那小姐不屑一顧,她扭頭看了秦三泰一眼,淡淡笑道:「道歉只是書獃子所為,我的侍衛從來都不接受,本小姐倒可以接受道歉,不過態度要誠懇,不得敷衍了事。」
「這位小姐,我當時多喝了兩杯,昏了頭......」
鄭清明見事態嚴重,他急忙站出來結結巴巴道歉,卻被張煥一把抓住他胳膊拉了回來,他瞥了這個傲慢的小姐一眼,冷冷道:「男子漢大丈夫,做就做了,又何必一再道歉!」
船艙裡『啪!啪!』地響起兩記清脆的掌聲,那小姐走到張煥面前輕輕笑道:「不錯!僅僅道歉是不夠,我的侍衛們想要找回面子。」
說到此,她笑聲一斂,語氣冰冷道:「很簡單,我的侍衛要和你們比劍!」
不等張煥表態,背後的辛朗忽然大聲叫喊,「比劍就比劍,不過若我們贏了怎麼辦?」
那女子頭一仰,傲然道:「贏就贏了,有什麼怎麼辦!」
張煥一豎拇指,「說得好,我們接受比劍!」
他抽刀出鞘,迎戰上去,那女子輕輕點了點頭,回頭對一名滿臉傷疤的侍衛一揮手,「趙三,你打頭陣!」
這名叫趙三的男人約三十出頭,身子瘦長,肌肉極具韌性,他一聲不語地站出來,長劍如一根直線,指向張煥。
「取君中駟與彼下駟,這一戰我來!」
辛朗一步搶到張煥面前,拱手向對方施一禮道:「河西節度使辛雲京之子辛百齡.願領教劍法!」
趙三腳步不由後退一步,有些膽怯地向主人望去,輕紗遮住她的表情,只見她毫不猶豫地做了個殺無赦的手勢。
船艙中破空之聲響起,趙三之劍如一道寒光直刺辛朗咽喉,乾淨利落,不帶一點花式,霎時間劍鋒便刺到辛百齡咽喉尺許處,迅捷無比,眾隴右士子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須知書院內比劍都是用木劍,不得傷及於人,但這些侍衛卻是真刀真槍,尤其是這個趙三,明知辛百齡是辛雲京之子,竟還敢直取要害。
辛朗不慌不忙,他手一抖,立刻挽出七朵劍花,儼如梨花點點,使人眼花繚亂,兩旁士子轟然驚歎,「是七朵!」書院比劍不能傷人,全仗招式繁雜,以奇勝人,故每個士子都在招式上下過苦功,辛朗在三個月前曾一劍挽出六朵劍花,因此稱雄於書院,而今天他的劍法又有精進,居然挽出七朵劍花,船艙裡頓時歡聲雷動,喝彩聲響成一片。
張煥卻眉頭緊皺,原以為辛朗出生將門,或許會與眾不同,但現在他使的仍然是重表演而輕實戰的書院劍法,看來隴右書院尚武只是個噱頭,和晉陽書院其實並無區別。
他不由暗暗歎息,辛朗的劍法確實很漂亮,只可惜不實用,而且太君子了一點,竟讓對方有時間去徵求意見,若報名的同時便猛撲上去,也不至於這樣被動了。
相反,趙三的劍法卻簡單、凌厲,一劍緊接一劍,絲毫不給對手喘息之機,再看那些侍衛,個個對辛朗的劍法充滿鄙夷之色,張煥忽然想起秦三泰的話,他心中動了疑,眼前的侍衛看起來極像是軍隊,那這個女子到底是什麼人?
就當張煥思量女子身份之時,辛朗已經開始出現危機,對方毫不理會他的招式,劍劍刺向他的要害,辛朗左支右擋,完全陷入被動,兩邊的士子都沉寂下來,默默地望著校尉,都是一臉的無奈。
這時,辛朗腳底一滑,胸前出現了破綻,趙三長嘯一聲,刷地一劍當胸刺去,就在劍尖即將刺中前胸的剎那,辛朗忽然滴溜溜一個旋身,身體半蹲避開了這一劍,反手劍尖一挑,一招『毒蛇吐信』,直刺對方的下腹。
隴右書院的士子們再次轟然叫好,這一招毒蛇吐信正是辛百齡的得意之作,後發制人,從未失手過。
可是張煥卻覺得有個地方似乎不對,但一時又說不上來,他只見趙三得意一笑,臉上顯得猙獰可怕。
「傷疤!」
張煥忽然明白過來,他不加思索地大喊一聲:「百齡快躲!」
異常的地方正是趙三滿臉的傷疤,說明此人極可能會以命相博,拼著自己受傷也要置敵人於死地,辛朗一劍未必刺得死他,可自己的頭頸卻暴露在對方的劍下。
喊聲似乎已經晚了,趙三果然不躲辛朗穿腹一劍,而是舉劍向他後頸猛砍下去,隴右書院的眾士子頓時嚇得臉色盡白,膽小的甚至閉上了眼睛。
但辛朗畢竟得到了張煥關鍵的提醒,大驚之下抽劍上擋,同時身子向前俯衝,讓後頸避開劍鋒,以逃性命。
或許真是忌諱辛朗的身份,趙三的劍在將砍入他後背的瞬間,忽然停住,一腳將他踩在地下,劍尖頂住辛朗的後頸,冷冷道:「我贏了!」
「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們,還要繼續比嗎?」
那小姐背著手走過來,對張煥悠悠道:「我手下的劍可不是裝飾品,它們是用來殺人!」
張煥長身而起,淡淡一笑道:「文治武功,各有所長,我雖武藝低微,卻不懂臨陣脫逃,就算敗,也要盡力而為!」
說罷,他將辛朗交給隴右書院的士子,拔刀迎上去,趙三一步橫跨,他見對方一身儒袍,便輕蔑地用劍尖指著張煥的胸膛道:「讀書人,刀劍無情,若害怕的話,棄刀便可,我饒你這一次。」
但張煥的腰卻漸漸挺直了,笑容盡斂,他輕輕將鑌橫刀抽出,棄鞘於地,雙手緊握刀柄,月光下,刀鋒寒意森森,張煥忽地一聲暴喝,身子高高躍起,雷霆萬鈞般一刀劈去,勢若奔雷,刀鋒去似閃電。
戰場之上,與其花招繁瑣,不如簡單一刀,速度、力量、氣勢,這才是刀法的精髓,這也是張煥練刀十幾年來唯一學到的刀法。
張煥瞬間的變化,不僅讓士子們目瞪口呆,連侍衛們和那女子也被他的氣勢震懾住了,這哪裡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分明就是殺人之刀。
趙三大吃一驚,他見來勢兇猛,急向後退一步,欲使張煥一刀掛空,阻澀他的氣勢,但張煥速度太快,他身形剛動,只見寒影裹夾著疾風,刀鋒已經到了頭頂。
趙三大駭,想刺張煥的空門已經來不及,他不假思索地舉劍相格,身子卻向左邊疾倒。
『喀嚓!』刀砍在劍刃上,竟生生將劍砍成兩截,隨即刀鋒一閃,向他脖子劈去。
趙三重心已失,無法再躲閃,脖子上已感覺刀氣刺痛,他本能地一縮脖子,閉目等死,就在刀及脖子的剎時,張煥手腕略翻,刀鋒刷地貼臉頰而上,一刀劈斷了他的髮髻。
時間在這一瞬間定格,從窗灑進的月光映影下,只見漫天髮絲飄灑而下,趙三已棄斷劍,臉色慘白地跪在甲板上,手按著膀子,渾身驚顫得瑟瑟發抖。
張煥目光冷漠地盯著他,半晌,他舉起刀徐徐道:「下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