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漢女 網友上傳章節 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十六章
    戴良臣守約保住了傅弘劣的性命,將他安然送到悟州上任,我亦遵循諾言在委任狀上用了孔四貞印,從今而往王永年便是廣西最高行政長官,與孫延齡平級而坐,共同掌理行政事務,而戴良臣卻甘願做其副手,這叫我百思不得其解。

    此時,戴良臣滿意的審視著手中用了印的委任狀,含笑道「奴才替王都統多謝格格提拔。」

    我身著寬鬆雪灰色棉袍,端坐在溜金紅木大椅上,閒閒撥弄著銀製暖手爐中的梅花香餅,淡淡道「你費了這些工夫,只為他人做嫁衣裳,未免太過不值。」

    戴良臣直直看住我,眸中一閃而過的戲謔,泰然自若笑道「奴才受寵若驚,格格是在替奴才感到不值嗎?我臉色微沉,斥道「放肆!」

    戴良臣卻無絲毫的驚慌之色,鄭重道「奴才出身寒微,家境貧寒,多虧姐夫王永年襄助,才安葬了奴才爹娘,他對奴才有恩,奴才自當全力以報。」

    我不曾想他還是如此重情圖報之人,轉而疑惑道「孫延齡對你亦有恩,你卻一再背叛了他。」

    戴良臣抿了口茶冷冷道「他們兄弟不過拿我當條忠心的狗來看,格格亦知,若傅弘烈果然死在孫延齡手下,他便又多了一條罪狀,我保住傅弘烈性命。就是保了他的命,也算是報答他當日提拔之恩了,從此恩怨兩消。互不虧欠。」

    他眼中陰冷的寒光不禁叫我打了個寒噤,又試探道「你是平西王的人?」

    戴良臣聞言探究地瞥了我一眼。隨即坦然道「我戴良臣不願做任何人的走狗,惟利是圖罷了,吳三桂出的起銀子,我自為他做事。」

    我不屑道「既如此,你何不投了平西王府去。區區一個廣西副都統竟能入你地眼嗎?」戴良臣出神了片刻道「我雖貪念權勢,卻惜命如金,吳三桂不是線安國,雲貴亦不如廣西安穩,再者奴才有自知之明,奴才非吳三桂嫡系,他怎會對奴才放

    我冷笑道「這樣說來,你倒以定南王府嫡系自居了?」

    戴良臣彷彿窺探出我的心事一般,落落大方笑道更新最快.奴才確是孔氏嫡系,格格只管放心,奴才只戀金銀財物。都統一職已然心滿意足,交於奴才總比交於孫氏兄弟來地放心。畢竟他們有奪權的優勢。而奴才沒有。」

    我只做不解道「他們又有何優勢?」

    戴良臣將目光移到我高高隆起的腹部,若有所指的道「格格腹中孩子畢竟姓孫。我登時滿面潮紅。下意識攏了攏青蓮花蝶鑲邊氅衣,忍住怒氣端茶送客道「我累了,你下去吧。」

    戴良臣站了起來微微一笑道「格格保重,外頭的事就交給奴才吧。」

    片刻,一襲深藍長衫地穆連從簾後走出,凝視著戴良臣的背影道「格格果真對此人放我搖搖頭無奈道「我甚至看不透他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又豈能放心?」

    穆連負手立在窗前,意味深長的道「只怕請神容易送神難。」

    我無限煩憂的撫著額頭道「線將軍走後,孫延齡曾數次要求將都統一職交給孫延基,我反覆思慮良久,孫氏兄弟野心愈來愈大,且如今又與吳三桂糾纏不清,馬雄時任柳州提督,在軍中一呼百應,若再掌行政大權,只怕將來更成尾大不掉之勢,而戴良臣雖深沉難測,卻始終是王府家奴,即使心懷不軌,也斷不至到奪權自立的地步,況我的身子你也知道,一旦產下男兒,孫氏兄弟更是猖狂難以抑制,眼下只得倚重於他了。」

    穆連回轉過身子敬佩道「格格想的周全,反倒是在下疏忽了。」

    我默然一聲長歎,語氣甚為蕭索道「公子是讀書人,心思單純澄明,又不置身其中,如何能想到這些鬼魅陰暗之事,我自幼長於宮廷之中,猜度人心,對人對事百般思量已是本能,難逃磊落二字。」

    穆連溫和注目於我,淡淡道「在下雖愚鈍,卻也可看出格格身不由己。」

    我雙目失神,喃喃道「身不由己,我一生皆被這四字道盡。」

    外頭天色暗淡的厲害,彷彿又要落雪了,轉而又是一年過去,臥房中央一隻碩大的銅製暖爐悠悠散發出臘梅暖香,我輕柔撫著腹部,心頭湧起一絲眷戀之意,孫延齡多日不曾進過涵月樓,卻是日日打發蔻香來請安,噓寒問暖,有時亦會從街邊買來我素日喜歡地小食,打發人送來之時還是熱氣騰騰的,阿離每每勸我,我卻終是心內存了芥蒂。

    倒是穆連雖常進內院為我把脈行針,卻絲毫不提當日之事,他差事已完,本欲告辭而去,卻礙於我的身子,暫居王府,相處下來,我對於他地人品學識更是讚歎不已,彷彿天下之事他無所不精,無所不知,奈何幾次三番暗示他與阿離,二人只做不明。

    康熙八年十二月初。朝廷自京城送來一口青銅大鐘,言明是為奉祀定南王孔有德封藩建旗之功而鑄造,我身著素服。渾身不著金玉首飾之物挺著已有九月的身子冒了漫天風雪與孫延齡,王永年。戴良臣等人一同接了大鐘送至伏波山南麓,還珠洞南口西側地鍾亭安放,鍾亭是一座方正古樸地單層翹簷攢尖頂4角方亭,是為放置大鐘星夜趕造出來的。

    定粵禪寺主持師傅率了眾僧團團圍坐在大鐘一側,為陣亡將士們誦經超度。眾人皆素身立於亭前默默祝禱,半晌,主持起身拈了一柱清香道「請上前進香。」我尚未從哀思中回轉來,孫延基已將身側地孫延齡推上前去,正要接過主持手中的香,忽聽戴良臣道「慢。」

    眾人不解的注視著他,戴良臣面無表情地道「既是代表廣西諸人,理當由格格親自進香。」

    孫延齡怒容滿面正待發作,孫延基攔住他打著哈哈。笑道「格格額駙本是一體,何必這樣較真,再說額駙是親封廣西將軍。由他進香也無不妥之處啊。」

    戴良臣亦不多言,轉身進了鍾亭。指著鍾上的一行字冷冷道「朝廷將格格地爵位姓名刻在眾人前頭。這是什麼意思想必大家都明白,不用我多言了吧。」

    我定目一看。果是如此,本還在疑惑好端端的為何送了這頂鍾來,這會恍然定是太皇太后的意思,為了封一品夫人之事刻意要為我扳回一局,名正言順升堂理事,心下暗暗驚心,倒多虧了戴良臣,不然白費了額娘苦心,抬眼過去正與戴良臣對視,微微頜首。

    王永年大聲道「格格,請。」

    阿離扶著我排眾而上,接了主持的香,進得亭內必恭必敬奉上。

    孫氏兄弟沉著臉不再做聲,儀式一過,即刻策馬而去。

    我長長吁了口氣,心中默默念道「父王,您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女兒,守得廣西一方安寧。」

    一路車馬顛簸,回到王府之時我已是體力不支,面色蒼白,趙麼麼等忙服侍我躺下,又慌著餵我滾燙的參湯,阿離小跑著將穆連請來,他蹙起眉頭把了半天脈息,也不發一言逕自行針,我神思恍惚強忍住錐心般地刺痛,眾人緊張的圍在一旁不時為我擦拭額頭豆大的冷汗。

    忽一陣嘈雜之聲傳來,我受驚頹然睜開雙目,趙麼麼忙趕出去罵道「做什麼大吵大鬧?」話尚未落音,只聽趙麼麼叫道「你不能進去,快,快攔住他。」

    房門被大力推開,夾雜著一身寒氣的孫延齡硬闖了進來,一把扯開坐在床側的穆連醉醺醺對我道「你說,你為什麼要提拔王永年和戴良臣,我求你將都統給我哥哥做,你不肯,卻將我手下的奴才提拔上去,還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你說,你到底把我當作什麼,我還是不是你的丈夫?」

    我又急又氣又怒,強撐著身子坐起來道「你喝醉了,我不想和你說,你出去。」

    孫延齡醉眼朦朧的抓住我地雙臂,口齒不清嚷道「我是你男人,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了嗎?今天你一定要給我說個明白,有時候我就在想,要是你嫁的是安親王,你會是怎麼對他的,你看不起我,嫁給我叫你委屈了,是不是?」

    我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只是說不出話來,穆連搶身上前扶住我搖晃地身子,眼中聚滿了怒氣,沉聲道「快把他拉出去。」

    阿離醒過神來,扶住孫延齡,又是哄又是勸的才將他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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