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那天,天氣很晴朗,太陽出來得特別早,大冬幾分暖洋洋的感覺。我媽一大早起來,裡裡外外又收拾了一遍,如臨大敵的。其實知道岳濤要來,早就打掃過無數次了,何必這麼執著。
等收拾完了,站在窗口看著家裡特別亮堂的樣子,滿意地笑了:「看來你和岳濤就是有緣啊,連天氣都幫忙,太陽這麼好,是個好日子,也肯定會是好姻緣!」
我無奈地看著老媽,連這個都能扯得上?唉今天是好日子,她興奮呢,我也不好駁回她的那股子勁兒。
岳濤早早來了,開著他的寶馬進我們小區裡,又提著大包小裹的東西,真是很引人注目。過年過節的,小區裡老是聚著一群退休的老太太們在談天說地,看到他又是一番新話題。我估計我這下也出名了,老太太們的靈敏度很高的,要是知道那寶馬衝我這個老姑娘來,肯定會有很多評價。然後我媽媽出去和他們一起打拳練操的時候,會被他們羨慕一番,我媽媽的那個表情啊又得意非凡了吧。
我真是不想提那個過程,總之是親戚們看到岳濤的體面禮物和得體應酬,讚不絕口,言下之意是我葉至穎大大好命大大高攀。好,我差勁,我鬱悶,我不說話了。岳濤早就問好了多少人來,給每個人都準備了合適的禮物,自己也很幸福地得到了我爸媽和親戚們給的紅包,這樣一來,他就儼然成了我家毛腳女婿了。
那一頓飯也是定下了最好的飯店,豐盛已極的一桌菜餚。在很熱烈地氣氛裡賓主盡歡。在父母滿意的目光裡,在觥籌交錯的乾杯聲中,他們開始商量著我和岳濤的婚期,我還錯愕著沒回神呢,他們已經定好了五月的一場盛大婚禮。
我躲在後面苦笑。我怎麼又成了局外人?岳濤雖然喝了不少,卻依然注意到了我地落寞。他沒有忽略我情緒裡那種疏離,在我耳邊問:「怎麼,今天的情形你不高興嗎?」我無法說我真實想法,他給足了我面子,這裡也都是我地親戚,我有什麼可以說不滿意的。我對他微笑著,說:「我很開心啊。來喝酒!」
我敬了一杯給他,他毫不猶豫地仰脖喝了,拿被子照我。我的表哥他們起哄,鼓掌拍桌地要求我也喝而且還要輪流敬酒。天,還沒有結婚呢。你們就不能饒了我嗎?
終於一切都華麗麗地結束了,宴席在熱鬧而和諧的氣氛中告終,岳濤有了我們這麼一門親戚。我們家有了岳濤這麼個毛腳女婿。
喝得有點醉醺醺的岳濤看來是不能開車走了,我打電話叫來了公司的司機,讓他把岳濤送回去。岳濤本來是要讓我一起回去地,可是我覺得節日裡該陪伴爸媽,而且家裡等客人走完了也需要再度收拾打掃。他有點遺憾地打著酒嗝走了,我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夜深了,一天喧鬧下來,我頭都有點疼。可是那種怪異的感覺讓我不能入睡,自己就這樣算是有主地人了嗎?
爸媽當然是滿意的,累了一天的他們早就支撐不住早早休息了。我獨自在陽台上透過窗子看夜空,星星好亮也好冷清,月明星稀大概說的就是這樣的情形。
我地目光投向小區裡,在某個路燈的暗影裡,依稀有個頎長的身影在癡癡站立。我忽然掠過黃仲則地名句:「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是寒楓!一個認知閃過我的腦海,岳濤說過他回來過年的,岳濤說他想見我,可是我實在是不敢再生枝節了,就連見一次面都拒絕了。
我胸中突然升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鬼使神差地就打開門往他站立的地方飛奔而去。就算我們沒有緣分,就算一切都過去了,我也想在此時此刻見到他。
「寒楓!」我看他的眼睛因我的出現而閃亮了起來,他張開了雙手,我毫不思索地撲進他的懷
死地扣住他。我感覺他的手也勒緊了我的腰,彷彿就像瀕死的人抓住最後的希望一樣。
許久我們才分開,我端詳他的容貌,幾個月在南方操勞讓他的面容有幾分黑和滄桑,輪廓裡褪盡了青澀,有了讓人信服的成熟感。看我的眼神還是那麼灼熱,神情中的淒涼讓我心酸難耐,我忍不住去摸他的臉,想撫去那些令人心痛的痕跡。
他拿起我的手輕輕吻著,問我:「能重新開始嗎?我見過俞蘅了,她現在恢復得很好,不像以前那樣想不開,你能給我機會嗎?」
我如被潑了冷水,靜靜退開一步。我這是在做什麼,我責備自己的不冷靜,難道也想學人家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嗎?已經都這樣了,今天岳濤也上過門了,我和寒楓這樣算什麼?
寒楓看著我渾身籠罩起冰冷的盔甲,臉色又是那種失望痛苦的神色。他灼灼地盯著我看,眼裡的火焰終於熄滅了,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打擾了。」然後大踏步地走了。
我又傷到他了,我這個人一直都在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原本以為是為了這個好那個好,可到頭來,我不知道幸福的到底有幾個?
我對岳濤始終不能進入狀況,我想岳濤是明白的。可他以難解的耐心在等候我的進步,所以我感動之餘讓他上了門,算是給自己和他都吃了一顆定心丸。不過,這樣表面的定心到底有幾分真實,是我自己也不敢去探究的。
而寒楓至今還來找我,想要一個新的轉機,那麼可見我讓他去愛俞蘅的計劃也沒有成功的可能,那麼他即便最後選擇了俞蘅,他們又有幾分快樂?我也不敢想。我總覺得自己一直在好心做壞事,這樣的我會被老天原諒嗎?
也許我是太不合時宜了,現在的人都張揚個性的,尤其是把愛情拱手讓人又大家都得不到幸福,似乎除了被罵傻之外不會有其他結果。想想以前辦公室那幾個丫頭嘰嘰喳喳的論調,哪裡會有把感情送人的,而且俞蘅也未必領我的情。我是很可笑很老套了,和豬八戒照鏡子一樣裡外都不是人。
我惡意地咒罵著自己,一夜難眠。以至於第二天我媽起床後很詫異我的臉色差,以為我得了病。在她看來,一切都挺圓滿的,有什麼可想不開呢。
節日很快過去了,錢其昌的電話成了匯報工作用的,可是說實話我不需要知道那麼多。寒楓回了那個南方的城市,單位又要給他升職;俞蘅身體恢復了年後就要出院,可能會辭職。也罷,俞蘅肯定也不願意回到原來單位的,可想而知。
我和錢其昌說:「那你幫幫她吧,好歹給她也找份工作,她一個人在異鄉很不容易。」錢其昌拍著胸脯答應了,我非常真心地感謝了他。因為我的一團糟,給他也帶來很多麻煩,他這個相親對像沒有找到老婆,卻找來一個麻煩。我自嘲地想,果然我葉至穎是一隻霉星。
錢其昌其實是個很大度的人,除了當初給我的印象是有點花。做朋友,是最好的了,講義氣肯幫忙,絕對是最好的那種朋友。他也說我,你這個人什麼都是為人家考慮的,還很固執,自討苦吃。寒楓回來你為什麼不肯見見,和俞蘅的事情就那麼不可解決嗎?
我無語,真的,已經都這樣了,何必再興師動眾去改變。難道我和岳濤說對不起,我還是要選擇寒楓嗎?算了,都得到過家人祝福了,就此過去吧。而且岳濤已經通知了他家的老人,說我們等春暖花開的時候要回鄉探親,把人家爸媽高興得什麼似的。我不該再生出事來了,那樣真的是太可惡。日子,就這麼不痛不癢地過去,轉眼到了四月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