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華君 下卷:誰家天下從君看 第四十七章 戰(1)
    五月的神洲正值百物繁茂的仲夏,即使是少雨的西北,空氣中都是沁心的濕潤,身處其中,一股香甜的感覺就不由自主地從心底升起,讓人滿身舒暢。

    「速吉大叔,不打嗎?」舔了舔嘴唇,薩圖有幾分不耐地問身邊的長者。

    速吉盯著前方已經圍攏的車陣,無奈地搖頭。雖然還有相當的距離,但是,他仍然看到,迎著未落的太陽,一點點寒芒在車陣的空隙間閃動。

    「少族長,這就是朔陽扼住我北原各族南下咽喉的車陣。」速吉似乎覺得,這種情況很適合教育後生,他沒有回答薩圖的問題,反而抬手指著前方,認真地解說。

    「這只是平民的車隊,都是普通的車駕,朔陽的禁衛軍使用的卻是精鋼打造的定武車,自結成營,我們的馬再好,也躍不過去。」速吉很是遺憾。

    「即使是名震天下的柔然黑衣騎,當年也不得不在定武車陣前止步。」

    聽著長者的話,薩圖也變得嚴肅起來,但是,不一會兒,便開口:「可是,這不是定武車。」

    「是的!」速吉同意少主的意見,「我們可以攻破這樣的車陣。」

    「那麼,為什麼不打?」薩圖沒有不滿,只是很單純地表示不理解。

    「您知道攻破這樣的車陣,我們會損失多少族人嗎?」速吉同樣沒有任何不耐。

    薩圖很誠實地搖頭。

    速吉歎息:「在平時,我們一個勇士可以殺死四個朔陽人,但是。只要讓朔陽人結成車陣,他們的每一個戰士都可以殺掉我們三個勇士,而在神洲,只要他們殺了與自身數量相當的異族——也就是我們,他們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功勳。如果戰死,他們地家人可以享受更高的功勳待遇,而且,這種功勳在他們的所有國家都被承認。」

    「他們並不比我們強大,但是,他們絕不比我們怯懦。」速吉很認真地解釋,「他們的神讓他們每一個人在面對我們時,都毫不缺乏戰死的勇氣。」

    是地。神殿對與異族作的英雄非常重視,按照神殿的律令,即使是神侍,如果在與異族的戰事中犧牲,他的所有血親都可以得到神司特准的洗罪符,免去所有的罪責——兩百年前,燕雲安釋正是引用這條律令,才敢宣佈那道將神侍包括在內的特殊敕令——歷史上,神殿神司為一個戰死英靈地家人沒有得到應有的照顧,而對一國之君頒賜懲戒手諭這種事。也絕對不止發生過一次。

    「我們的勇士更不怕死。!」薩圖很堅決地宣告,對速吉誇讚敵人的說辭很是不滿。速吉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反問:「如果我們的勇士都死了,誰來保護我們的姊妹、幼弟與子女。還有你們那些如初綻鮮花般美麗的女人?」

    薩圖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只能頹喪地撓頭。

    「他們不怕死!」指著前方那個碩大的車陣,速吉以前所未有的嚴厲教導未來地族長,「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死可以為家人換來更好的生路,也許他的女人會屬於別人。但是,他地子女會得到很好的照顧。我們不怕死,因為我們只有依靠勇氣才能得到一切、保護一切!這兩種勇氣是不一樣的……薩圖,你將擔負的是台格部所有人的命運,你可以不怕死,但是。你必須比大家考慮得更多、更遠!你沒有資格求一時的痛快!」

    「我知道了。大巫。」薩圖畢恭畢敬地向這位也是族中薩滿大巫的長者低頭。

    「嗯!」速吉很滿意他的態度,「那麼。薩圖,你認為現在該怎麼辦?」

    「現在該怎麼辦?」薩圖愕然抬頭——他從沒有想過這樣地問題,畢竟,一直以來,他都只需要服從命令——父親的命令或者大巫的命令。

    速吉對他的驚訝微微皺眉:「薩圖,你不只是勇士,你將是對勇士下令的人!」

    於是,薩圖只能思考——速吉教導過的那些東西中,哪些與不現在地情況類似,過了好一會兒,他給了一個不確定地答案:「也許我們可以和他們討論一下,有沒有什麼辦法,既能讓我們有所得,也能讓我們沒什麼損失?」

    速吉十分欣慰,卻還是指出了他的錯誤:「薩圖,你知道大君為什麼發這道羽令嗎?以往,我們每次南下都是在小馬駒長大地秋天。」

    薩圖搖頭。

    「因為大君知道,天神不允許他在世間留到到那時了。」速吉淡然地陳述,「台格部並不強大,與布台闌部也沒有十分親密的關係,所以,我們接到了羽令。」

    看著薩圖迷茫的眼神,速吉無奈地搖頭,卻沒有再多說什麼:「我們這次得到再多的東西也沒有用。我們最重要的任務是保證在撒札爾大會上,台格部起碼是一個重要的籌碼!」

    「所以……」薩圖還是沒完全明白,不過,他多少明白,速吉的意思是保存自己的實力是最重要的。

    「我們現在應該做的是,在沒有任何損失的前提,盡可能地得到一些東西。別忘了,很快,就會有更多的盟友過來了!」速吉說著給旁邊的侍衛打了一個手勢,立刻有人驅馬過來候命。

    「大巫有什麼命令?」

    「找個口齒伶俐,懂南話的族人……就騰吉吧!讓他過去與那幫南人談談,讓他們交出能生崽的女伢子,我們就放他們走。」速吉隨口開了一個條件。

    「誰去?」

    看著那個長相凶狠的北原人在弓箭的威脅下,卸下自己的所有武器,高舉雙手,轉了一個圈,充分表達了他們的誠意,朔陽人卻不得不頭痛於自己這邊派誰出去交涉的問題——

    他們中可沒有擅長談判這種斯文事的人!

    一片寂靜中,易洛只能再次開口:「你們沒有合適的人選?只是拖延時間,又不是真的談。」

    所有的裡正一致搖頭:「那樣機靈的人不可能從軍中離開。」

    簡而言之,北方三國中,但凡與人才擦上點邊的都會被留在軍中。

    易洛苦笑:「那就讓我……」

    「主上!」邵楓大驚。

    易洛安撫地擺擺手:「我是說,你們幾個人中,有沒有能拖延時間的人?」

    邵楓想了想,點頭:「有一個,但是……」

    「沒關係!」易洛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說什麼,「這裡估計也不會有比他更擅長的了!」

    邵楓沒吭聲,抬手沖一個侍衛打了手勢,那人立刻衝過來。

    「你去與那人談談,盡量拖!」沉吟了一下,易洛咬牙指著北面:「看到那道狼煙了嗎?北面升起第三道煙時,西面若是還沒有舉煙,就不必再談了!」

    「為什麼?」那名侍衛沒有問,問的是朔陽人。

    「因為,那就是表示,定陽關已失,我們只有一戰!」回答的也是朔陽人,正是那個年邁的閭老。

    閭老向易洛低頭行禮:「遠道而來的貴人,能否請您將那些孩子帶到安全的地方。」顯然,他已經在考慮最惡劣的處境了——

    他們可以戰死,但是,那些孩子是屬於未來的。

    易洛看著長者以他身後同樣行禮的裡正們,語氣帶上了敬意,卻是毫不留情的拒絕:「不!這些是你們的孩子,只能由你們守護!」

    所有人都不由有些失望,但是,沒有人憤怒——畢竟,一旦到了那樣的境地,誰還能去管毫不相干的人呢?更何況,他們不是朔陽人,而是東嵐人。

    「我知道朔陽的定武車是對北原人的利器,但是,這裡沒有定武車,也未必只有這些北狄!」易洛望著北面升起的第二道狼煙,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所以,我們不能在這裡交戰!」

    「戰便戰!卻不能什麼都由著他們北狄選!」

    易洛覺得自己心底很多年都沒有熱過的血開始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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