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苦澀的藥味瀰漫,瑞敏卻始終覺得有濃烈的血腥味從四方八方湧來。
看了一眼站宗主面前的女子,她忽然覺得,也只有這個始終沉靜優雅的女子才能那麼漠然地看待殺戮。
「她是揮手間就調動千軍的人……難道我沒有告訴過你們?」想起曹正之前故作驚訝的解釋,瑞敏又有動手的衝動了。
當然,對總執事有這種衝動的人顯然不只一個,反正他們月堂的執事咳嗽數聲之後,對曹方吩咐:「從今往後,總執事的身體就你負責了。」——
那語氣似乎是說我給你機會盡孝,不過,事實是,所有人都知道曹方能夠以不過二十的年紀成為上醫,最重要的原因就在於他對新的診治方式充滿探索精神,這也帶來了另一個後果——新的事物只要通過更多的試驗才能確定結果,因此,曹方永遠都覺得試藥人不夠,也非常自覺地樂於主動解決問題……當然,新的事物總是有失敗的可能性的……
「我沒想到你會這樣解決問題。」宗主的聲間讓瑞敏回神,看了勉強起身的宗主一眼,她再次低頭,專心診脈,隨後在白初宜詢問的目光下開口:「主上不能過於激動,談話不能超過三刻,請姬君謹記。」
初宜點頭,示意她可以退下了。「我不喜歡別人侮辱我地父親。」白初宜簡單地解釋。
那些背後的流言蜚語她自不會理會。但是,當著她的面……
「所以,你當年對東嵐王后下殺手?」老人的聲音愈發地輕了,似乎想保存體力。
白初宜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意外的表示。
「愚蠢!」老人極為不滿,「你明明可以解決地更好!」
「但是,很麻煩!」白初宜很平靜地反駁,「我沒有必要自找麻煩!」
的確有不如此血腥的手段。但是,既然別人將正大光明的理由送上門,她為何不用?反正都是剷除異己、樹立權威,而血永遠是最有震懾力地。
白初宜的回答讓老人翻了個白眼,也有些激動了:「那些不是敵人!」
「那是什麼?」白初宜很懇切地詢問。
老人語塞,卻很快就平息了怒氣,平靜地道:「那些人也是你的血親,你的殘酷會讓很多人在屈服的同時也產生畏懼,而畏懼……」
「無法保證忠誠!」白初宜很明白地替他說完了全部話語。「您應該知道,父親教過我這些。」
老人看著顯然已經做出決定的女子,竟外地發現自己並未動怒。
「這個亂世快要結束了,祖父大人。」白初宜站在老人面前。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開口。
「家族擁有聖朝以來最完整的歷史記錄,祖父大人,您真的看不到這一點嗎?」白初宜有些困惑。
聖朝之後,神洲戰亂幾百年。其間也有過相持平靜地時間。但是。總的來說,戰火從未停熄
老人深深地歎息:「你與阿越的想法一樣?」
白初宜微微垂眼:「我不知道父親的想法,但是。我想,統一地神洲絕對不會白氏這樣的家族容身之地。」
雖然她沒有主動去瞭解,但是,曹正對她父親的忠誠足以讓這位知曉家族全部情況的總執事,盡可能地將一切都告知她——
這是一個太過強大卻隱藏甚深的勢力,遠非家族一詞可以形容,更別說他們還握有眾多聖朝秘技——
莫舒氏地確是用心良苦地想保護這片土地,血誓約束下,他們幾乎沒有任何保留——
更不要說幾百年來,為了隨時瞭解異族地情況而佈置地耳目。
沒有哪一個君王能夠容忍自己的統治下有這樣一個「家族」存在。
「我們不能干涉神洲內部的事務。」老人眨眨眼,重複著白初宜早已聽過無數次地話語。
「是不能用家族掌握的力量干涉。」白初宜坦然地糾正,「很顯然,我的父親已經做了示範。」
老人再次眨眼:「你是說臣服嗎?」
白初宜沒有出聲。
「你認定了東嵐可以統一神洲?」老人沒有反駁的意思,只是認真地求證。
「我不知道。」白初宜搖頭,「只是,您選擇了我,而我早已做了選擇。」
白初宜坦言自己對東嵐的忠誠。
「為什麼選擇東嵐?畢竟,你似乎無意再接受東嵐王,不是嗎?」老人輕輕喘息,按捺下咳嗽的感覺。
白初宜揚眉輕笑:「那麼,您也應該也知道,我同樣沒有背叛東嵐的打算。畢竟……」她稍停頓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將要說的話有些可笑,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畢竟,我也是東嵐王室的一員……無論如何,他們是我的血親……」
她的母親是東嵐的公主,她身上有一半東嵐王室的血統,父親去世後,無論如何,羽桓是真心地寵她,她沒有理由不選擇東嵐。
「而且,」看著老人等待下文的神色,她沒有拒絕,「至今現在,我還是更喜歡東嵐。」至少目前看來,東嵐的未來更加值得期待。
老人歎息:「東嵐的確是最有可能統一神洲的國家。」他沒有再迴避這個話題。
雖然不能參與神洲的戰事,但是,他們同樣也關注著這些可能。
「既然選擇了你繼承宗主之位,有些事情,我也明白,但是,請務必記住兩件事。」老人不知是妥協還是堅持了,但是,語氣十分堅定。
白初宜點頭,表示自己一定記住。
「第一,不要忘記血誓的禁律。我想你已經足夠瞭解血誓的底限在哪裡。」
「第二,聖朝是以天子守國門,如果東嵐的君王沒有相同的器度,就絕對沒有資格讓我們放棄力量。」老人盯著她,神情嚴肅,「我希望你明白,五百年來,先人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履行責任,守護著這片土地,作為血裔後人,我們不能讓人他們的犧牲毫無價值。」
「我定會銘記不忘。」白初宜鄭重答應。
老人點頭,緩緩取下左手的扳指,遞給白初宜。
「這不是權力,你繼承的只是守護的責任,從生到死。」
「血未流乾,永不言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