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兵變?
何謂兵諫?
不過恃強力自行其事!
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
長久以來,神洲子民都認為兵事不詳,天下興兵乃亂世之表,雖然也有「天下雖安,忘戰必危」的警語,但是,所有人都認為那是指對外族之戰,而非內戰。
何謂內戰?
神洲故土之上,各方彼此攻伐即為內戰,因此,後世將朝滅亡後至神洲再次一統的時期稱為戰國時期,並一言蔽之:「戰國大爭,無義戰!」
神洲子民對義戰的定義是嚴苛的,或者說,有聖朝在前,義戰之名已不可擅用。聖朝以帝君親兵御國門,非對異族之戰不稱「興義兵」。因此,屬國之亂,聖帝力挽狂瀾於既倒卻未因此行告天叩地之大禮,原因便是,此戰非義。聖帝言:「屬國為亂,帝君失德也。雖平亦當自省於天地社稷,無功!」
莫舒氏並不仁慈,聖朝帝君更從不忌諱染血,但是,是非大義之名,卻從不擅用,因此,後世說唯莫舒氏敢用聖字。
聖朝滅亡後,攻伐兼併,強權當道,但是,無論何時,都城見兵都是亡國之兆。
凌都一夜動亂,對那些熟知史籍的人來說,安陸的亡國之危已在眼前。
強權當道,大爭不義,內亂必耗國力,國力既損,以何御外?
這是一個很淺顯的道理。
當旭日東昇,新的一天到來時,凌都居民才真正看到兵亂之後的家園——滿目瘡痍!
刀兵只是傷及人命。可是,一夜大火卻是真正毀了半座凌都。
素王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嶄新地開始。
素王並不是拘泥之人,他也不認為一夜動亂就會損及安陸國本。…事實上,他始終認為。莫頡與永寒父子這種離心不同德的狀態才是安陸的心腹大患,而如今,以這樣激烈地方式爆發出來,也不盡然全是壞事。
安陸朝野有這種想法的人絕非他一人。
如今這樣地結果,卻是最合他們的心意。
當然。合安陸人的心意就絕對不合東嵐的心意,自然也不合白初宜的心意。
「東嵐職方司都在幹什麼!」白初宜直接遷怒,卻讓楓舞忍不住笑出聲。
「我記得,你說過,安陸秘間不比東嵐差!」楓舞笑言,卻明顯是火上澆油,讓風絮不禁翻了個白眼。
白初宜扔開書簡,端起旁邊放涼地藥盅一飲而盡,隨後重重地放下。顯然是餘怒未消。
「你要真的不喜歡這個結果,給紅裳傳訊就是……」風絮不願她動怒傷身,畢竟夜醉之毒方解。不過。風絮顯然也沒犯了個錯誤。他的話音剛落,凌晏便無力地呻吟了一聲。風絮自己也立刻反應過來——他說錯話了。
「傳訊!?」白初宜果然冷笑。「他倒是有工夫給我傳訊!」
風絮無奈地低頭——
白初宜在軍政事務上從來都是一絲不苟,無論是對人還是對己。
很顯然。易洛的傳訊行為有些兒戲了。
「阿宜,我並不認為東嵐王是重情的癡心人!傳訊於你是實,但是,未必是特意行事。」凌晏揉了揉眉心,很坦率地說出自己的看法,「你到底為什麼這般不滿?」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凌晏與白初宜是一類人——
都不喜歡與生俱來的約束,但是,在需要承擔相應的責任的時候,也不會有任何猶豫,更不會因為不喜歡而有一絲懈怠。
他們地思維方式是一致的,因此,凌晏很清楚,白初宜此時的情緒並不正常。
如果是以紫華君地身份思考,她此時沒有時間不滿,如果不以紫華君自居,她就不應為此不滿。
凌晏苦笑——說到底,白初宜仍未下決心。
白初宜當然明白凌晏的意思,卻也因此更加焦躁——
她所有地不滿、焦躁都是因為她想不透易洛地打算!
「他是硬逼著我見他!」白初宜鎮定心神,眉心卻緊鎖。
凌晏訝異:「逼?」用煙花?
白初宜苦笑:「是的!那是家父地令徽,對我自是有效力的!」說著,她輕咬下唇,斂去那一抹苦澀的笑容:「他清楚這一點。」
凌晏等人這時才真正明白她為何煩惱——白初宜縱是能捨去一切,放棄一切,也始終是白子風的女兒。
再說得遠一些,她同樣是東嵐宗室,如何能夠不理會東嵐?
功名利祿可以不屑一顧,但是,血緣卻是亙古不變的。
「或者是試探……」凌晏輕叩食案的光滑表面,沉吟低語,「畢竟,在世人眼中,紫華君已不再人世。」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
白初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凌晏輕歎:「是否我之前的話亂了你的心?若是那樣……」凌晏盯著她的雙眼,鄭重而言:「若是那樣,阿宜,那也是你的心遠未如你自己所想的那樣堅定。」
「很拗口。」白初宜勉強微笑。
凌晏回以微笑:「或許換個說法就不拗口了——你應該確定一下,為了他,你究竟能夠退到哪一步!」
白初宜的臉色一變,兩頰的血色盡褪,卻沒有說一個字,良久,她才抬眼看向凌晏:「你要我見他?」
凌晏點頭:「為何不見?還是你擔心,見面之後,你必會退讓?」
白初宜苦笑,竟是默認了。
風絮皺眉欲語,卻被凌晏一個眼神阻止,只聽凌晏極認真地道:「阿宜,這不是戰場,進退之間沒有輸贏。」
白初宜默然起身:「不,晏,我與他不一樣。」
這個回答讓凌晏不解,但是,白初宜已經背過身,準備離開房間。
「子然,給紅裳傳訊……殺了永寒!」白初宜走到門口,停了一步,沒有回頭,只是以一種無奈的語氣吩咐風絮,可是,沒有等風絮答應便逕自離開了。
風絮看向凌晏,凌晏苦笑:「她是準備見易洛了。」
風絮一驚,更為不解,正要發問,卻聽楓舞笑道:「我不知道她會對易洛退讓多少,但是,若是退讓對東嵐有益,她只會退得更多……」說到最後,她忍不住歎息。
凌晏搖頭輕歎:「因為那是她的母國,因為那是白王的期望……」
這個答案讓楓舞皺眉,正要爭辯,卻聽凌晏沉聲而言:「因為她的心認同東嵐,認同易洛,所以,她與我們不同——她的心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