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中是沒有秘密的。當沈若從中宮殿出來,關於消息已經喧囂塵上了,而宮門更是前所未有的熱鬧,前後不過一個時辰,就有不下百人以各種理由進出皇宮。
從中宮殿到倚華堂,沈若莘第一次明白被所有人迴避的感覺,一路上,就沒有一個宮人與她打招呼,離得遠當作沒看見,迎面來的立刻掉頭,實在來不及,身份低的躬身參禮,身份高的昂頭而過,若不是早有準備,她恐怕就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存在了!
既然心有準備,她便神然坦然地回到倚華堂,在自己的位置坐下,開始處理各項庶務,各項庶務處理完,她一合硯台,起身離宮。
一眾女官見她離開,立刻開始竊竊私語,都沒注意到她根本就沒有離開。
「忘了說了!」沈若莘從角落轉回門口,仿若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般,一派端莊高雅的恬淡神色,堂內所有女官都連忙肅然起身,「桌子上那堆文書全部發還本人,席尚儀性情溫和,可有可無的就算了,我是什麼性子,大家都知道。今天是突發情況,我也不計較,明早再讓我看到這樣的文書,就不是發還了事了!」
「是!」所有人心下凜然,不敢怠慢,立刻應聲。
沈若莘雖然待人溫和,但是,公事上卻是一絲不苛,半點情面都不留,文書格式、措辭無不要求按成規來,不容半分馬虎。
沈若莘是言罷就走。留下一屋子的女官、宮女面面相覷,看了看,終是沒有人敢怠慢,連忙去發還文書,通報各處。
就寢時,王后典侍將此事告訴了鄭禧,鄭禧搖頭笑道:「沈尚儀是王上信重地人,這只是例行公事的迴避。豈是那些人能輕慢的?」
「沈家還不知道怎麼樣呢……」典侍一邊為鄭禧梳頭。一邊嘟囓道。
「閉嘴!」鄭禧冷斥。手中的玉梳拍有妝台上,頓時碎裂成幾段。
典侍慌忙跪下,周圍服侍的宮人也連忙跪下,鄭禧拂袖而起,冷眼看了一遍所有宮人,才將目光落在典侍身上,沉聲道:「你不是初來的小宮女與低階女官。這裡的規矩如何,你知道,自己看著辦吧!」
典侍大驚失色,臉色蒼白地叩頭:「娘娘恕罪……」
鄭禧卻連看都不願看她一眼,抬手示意外面的宮人將她帶走:「私交外臣,送宮正司!」這在宮中是必死之罪。
「是!」宮人立刻將典侍帶走。
鄭禧重新坐到妝台前,自己整理妝容,淡淡地道:「人非聖賢。平時。爾等藉著中宮地名號恃些勢,斂些財,予也不問。但是,謹記自知之明四個字,予容得下愚蠢之輩,卻容不得自作聰明之人!」
「是!」再次領教主子地雷霆手段,所有宮人都凜然應聲。
人既然送到了宮正司,鄭後又無別話,消息自然是第一時間傳遍了宮廷,太華宮上下一面為鄭後地手段心驚,一面感歎沈若莘的聖眷之厚。
——很顯然,鄭後仍舊不願得罪沈若莘,可見儘管王已經對沈氏心有不滿,但是對沈若莘的寵信未減半毫。
永寒在府中得到這個消息,半晌無語,掌書記小心地試探:「殿下是不是給尚儀去封慰問信?」
永寒失笑:「你只看平時遇節逢時,沈尚儀可曾單獨送過孤一份禮,就該知道,孤與尚儀……」
「可是,尚儀終究姓沈……」掌書記覺得可以一試。
「她不可願姓沈。」永寒搖頭,「況且,她既已不在王側,又何必找她!」
掌書記還想再說,就見主簿匆匆過來,低頭斂衽,稟報:「殿下,崔將軍來了。」
「走吧!」永寒眸光微斂,淡淡地道,「將軍們該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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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福織錦帳內,春宵雲雨方罷,鄭禧溫柔地倚在莫的懷中,待他的喘息平定,才柔聲道:「王既然信仍若莘,為什麼還要將她遣離呢?」
「朕不虞她相助永寒,只是,如今原召在東嵐倍受重用,難保不會打上她的主意。」莫閉著眼睛,手輕拍王后的肩,「那孩子癡心,朕憐她,卻也不能不防。」
鄭禧點頭:「王想得深遠。」
莫睜開眼,笑道:「朕也是實在離不得她,除了她,別人做事總是不妥貼!」
「是啊!」鄭禧附和王地意思,「今兒,她也什麼都沒準備,只講了半個時辰,就讓榮敏喜歡得不行,妾在一旁聽得也入神了。」
「讓榮敏好好學,難得的機會,只要學足十分之一,便足以受用一生了!」莫笑道。
「妾知道若莘好學問,可是……」鄭禧猶豫了一下,終是滿面難色地說了出來,「萬一沈家真的有事……」沈若莘畢竟是未嫁之女啊!
莫一愣,隨即大笑:「愛卿多慮了!沈家從來不立危牆之下,棄車保帥比誰用得都熟!」
「永寒是車嗎?」鄭禧卻不依地反問。
莫笑道:「永寒又不姓沈,卿以為是什麼?」
鄭禧怔了一會兒,訝然地盯著王,莫摸了摸她披散的長髮,似笑非笑地道:「沈氏族長首先要考慮全族的安全,然後才是其它功名利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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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從各種渠道得到的消息,易庭與沐清抬起頭,面面相覷,半晌,同時長歎一聲。
易庭苦笑著搖頭:「本王從沒想到真的會有這樣的王室!」
沐清點頭,再次長歎:「臣也特別慶幸自己是東嵐人!」
——東嵐在東部攻城掠地,百服在南部作亂,神殿居心叵測,各方虎視眈眈……這種情況下,安陸王室居然在爭權爭位!
搖搖頭,沐清拿起一卷簡冊,歎息:「如果沒有這個消息,我會更高興!」易庭看了一眼簡冊,心有慼慼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