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最讓人舒服的地方就是天氣,事實上,安陸三京相位於群山環抱的白水平原,氣候宜人,雖還不是四季如春,但是,夏不握冰,冬不著裘,冰天雪地對京都人來說,實實在在只是傳說中的一個景色。
十一月二十,當東安軍的急奏抵京時,東部暴雪的消息自然也傳入京中,可是,正是因為京中上下,很少有人真正明白「暴雪」到底意味著什麼,所以,上至國相,下至平民,都沒有將之放在心上,東安大都督的離京奏請自然而然地也就被駁回了。
所有明白暴雪影響的人中,唯有素王能為東安軍說得上話,因為擔心戰事,素瀾倒也力勸安陸王讓東安大都督返回,可是,莫始終不允。對這個親信的王弟,他並未疾言厲色,只是很平靜地反問:「暴雪對我們有影響,對東嵐就沒有影響嗎?」
素瀾無法反駁,只能作罷,回府後,面對焦急等待消息的東嵐大都督崔莫,他只能苦笑:「能說的,本王都說了,王上還是認為東部情況尚未危急到需要將軍立刻趕回的程度。」
崔莫雖然是永寒的心腹,但是,面對手握重權的素王,儘管這個消息已經令他臉色鐵青,卻終究不敢放肆,壓抑著怒火,對素王行禮:「多謝殿下,末將一片忠心,如今也只求無愧於己即可!」
這話說得不甚恭敬,素王心中當即就有三分不悅。只是並未表現出來,伸手虛扶了一下,溫和地勸道:「卿的忠心,本王與王上都明白,只是……」
素瀾正要解釋,崔莫卻毫不領情地參禮:「勞動素王,末將實在是不安,不敢再煩擾殿下。末將告退!」
素瀾地臉色不由一僵。隨即便展顏點頭:「如此亦罷。都督請便!」
崔莫再度行禮,禮數十分周全,素瀾也起身將他送出儀門,隨後才返回書房,卻站中當中,一下不動。
王府長史剛要進去稟報一些事情,就見素王拿起方才給崔莫奉上的茶盞。狠狠地摔到地上。
「混帳!」
長史一驚,驚喘一聲,素瀾隨即回頭,盯著長史看了一會兒,神色冷漠,卻沒有發作:「什麼事?」
「回殿下,是京都有書信過來!」長史連忙回答,希望這個消息能讓主子消氣。
「是世子的信?」素王不太在意地問道。示意長史將書信呈上。臉色卻緩和了不少。
長史連忙遞上書信,同時道:「不是世子大人,是王妃娘娘的信!還有一封是燕公子的!」
聽到長史的話。素瀾先是一喜,待聽完,卻是忍不住皺眉:「道遠給我寫信?」
「是!」長史連忙回答,同時抬手,示意主子看自己手中捧著的兩卷信簡。
素瀾伸手拿信簡,隨口問道:「信是一起來的?」
「不是。」長史也很困惑,「今兒一早,鑒園來了兩個信使,燕公子地信先到,王妃地信後到。」
素瀾一愣,擺手讓長史退下:「沒其它事情了?」
「沒有了!」長史會意地退下。
沒有回桌前坐下,素瀾就在待客地椅子上坐下,看了一下,仍舊先打開王妃的信。
素王妃的信很簡單,說十二月初三是小女兒的十齡生辰,希望夫君能早點過去準備。
素瀾很瞭解妻子,不必多想也明白,妻子不希望他在凌都繼續待下去。
——難道凌都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素瀾自然想到這個問題,但是,既然妻子沒提,便是她也不能肯定,只是希望他避開是非。稍稍猶豫了一會兒,素瀾還是決定不違逆難道提出要求的妻子,明日便回京都。
放下王妃的信,自然也就看到了燕道遠的信簡,素瀾不由就皺眉。
——實在是由不得他不驚訝,燕道遠對他這個名義上地父親從小就不親近,彷彿早就知道他們不是親父子,自然也從來不曾給他寫過書信。
——難道真的有生而知之的天才?
素瀾不經意地想到了這個不相干的問題,不由失笑搖頭,雙手已經展開那卷竹簡。
沒看內容,首先入目的是賞心悅目的聖宮體,素瀾不禁讚歎了一下——這種由聖朝平安帝姬所創的字體,講究的是雍容優雅,是聖朝帝室最推崇地字體,也因為過於一絲不苛,被很多人詬病,但是,安陸要求王室子弟必須學習聖宮體,所上奏書也必須用聖宮體,素王看過很多兄弟子侄地字,個個都是苦練多年,當然都不差,可是,如燕道遠這般一絲不苛之外,整篇都透著行雲流水般自然的,卻沒有幾人能寫出來,他自己也寫不出這樣的字。
欣賞了片刻,素瀾才認真看內容,相較素王妃地那封信,燕道遠寫得更多些,遣辭用句也更加正式,透著一種疏離,先提了妹的生辰,又說家人都很想念他,最後一段又講到京都有一些不好的流言讓母親很擔憂,就是沒有希望他回來之類的文字。
素瀾輕笑,卻又將信反覆看了兩遍,眉頭也愈發地深鎖。
——道遠的信,意思與素王妃相仿,但是,隱約又有其它意思,素瀾對他又不像對妻子一樣瞭解,想深了,就更覺得困惑。
——到底是讓我回去,還是別有深意?
素瀾有些頭痛了,拿著信簡思忖良久,才想明白一些——燕道遠若是別有深意,就不該寫得這樣隱晦,恐怕還是因為素王妃擔憂才寫的這封信。
想到這兒,素瀾拿起兩份信簡,走到書桌,放下信簡,人卻走到一旁的多寶格前,拿起左邊矮層上不起眼的瑪瑙鑲金的擺瓶,伴著一聲輕響,與多寶格相連的書櫃緩緩轉動,露出密室的入口。
素瀾進去,伸手在牆上摸索了一下,壁上就翻出一顆明珠,照亮原本黑暗的密室。整間密事赫然是一間簡陋書房,除了一副桌椅,就只沿牆擺了木架,零落地放了一些竹簡、木牘、書帛,其中一角還有一摞素紙。
素瀾直接走到桌前,桌面上放著五卷竹簡,封頭處標著序號,素瀾依舊序號看過,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匆匆走出密室,將一切復原,立刻揚聲喚道:「來人!」
門外的僕從立刻應聲,素瀾卻半晌沒說話,讓僕從驚詫不已,又不敢闖進去,只能去請長史過來。
「殿下……」長史在門外試探地喚道,小心地將耳朵靠在門上,想聽聽裡面的動靜,不成想,門卻一下子打開,長史一個踉蹌,趴倒在門口。
「殿下恕罪!」長史慌忙請罪,但是,素瀾根本沒理會,直接吩咐;「本王現在入宮,你立刻準備,本王回來就要去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