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真的相信那個神官的話?」
接過原召寫好的奏呈,副手忍不住表示了自己的疑慮。
原召沉默地洗著筆上的墨漬,良久不語,讓副手幾乎以為他要改變主意了,卻忽然道:「我想應該相信。」
這個答案有些含糊,但是已足夠清晰,副手怔忡之後,皺著眉頭道:「那怎麼可能做到?」
原召擱下筆,走到窗前,看著外面枯葉掩徑的蕭索景色,沉吟片刻,緩緩地道:「東嵐對神殿限制頗苛,東嵐人本身也不崇信神殿,所以,在東嵐人看來,神殿並沒有太多的權勢,能做的也不多,但是,安陸不是。」
說到這兒,原召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十分不解,不過,他仍然繼續說道:「神殿在安陸的權勢極大,從官員升黜到後位、儲位的確立,處處都有神殿的影子,他們的手很長,而安陸王……」他的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笑得沒有絲毫溫度。
「……安陸王篤信神殿的一切說辭,彷彿那樣就可以讓安陸成就霸業!」
副手隱然有些懂了,低頭看看手裡的牘片,思忖片刻,抬頭道:「若是神殿想讓安陸打擊我東嵐,倒也可以理解,但是,那位神官的話……」
原召冷笑:「那樣才符合神殿一貫的思維!」
——啊?
副手不由張口結舌,嘴巴張了半天都沒合上。好容易合上了,卻又急忙開口,道:「難道神殿就是被那些自大到不可思議地人掌控著?」
——居然想引各國同攻東嵐?
——怎麼可能?
原召轉過身,對他的疑問報以微笑:「卿以為不可能?未必啊!」歎了口氣,原召走到書案邊,執筆在素帛上畫了一幅各國相對位置的簡圖。接著倒轉毛筆,用筆桿輕點東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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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雲是盟友,暫且不說,陳亡後,東嵐固然占原陳的大部分領土,朔陽、衛陽、安陸卻也藉機各佔了一部分,可以說,原本對東嵐、安陸、衛陽而言。陳是一個天然的緩衝地帶,可是,現在,這個緩衝地帶不存在了。」
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國賓驛內,易庭與沐清畫了一個相似地簡圖,談論的是同樣的事情。
——在僅剩北方三國未至的情況,他們多多少少對神殿的心思也有些瞭解了。
易庭指著圖,將自己的猜想一股腦倒出:「也許沒有哪一個國家願意與東嵐單獨開戰——安陸的前鑒仍在——但是,若是有機可趁。哪一個國家又會放過東嵐呢?若是在與安陸大戰的時候,另一個國家忽然侵襲,東嵐地處境將會如何不言而喻。那時,只怕燕雲這個盟友也會立刻翻臉!」
沐清沉吟不語,並沒有反駁的意思,還不斷頜首。易庭再次輕點北方三國的位置。
「不管同離,朔陽與燕雲的使節,會怎麼來安陸?必是取道東嵐……」易庭剛說到這兒,就被沐清揮斷。
「他們做不到的……」東嵐對那些使節必是嚴加護衛,更何況使節還有自己的衛隊。
易庭擱下筆,抬頭看著沐清,眉頭緊緊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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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召手中的筆桿輕輕劃過一條直線:「這是直線距離,真正行進要沿著官道而走。雖然是官道,但是,並非都有城邑,那麼漫長的路線。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副手臉色一白——使節遇襲的確是最好的開戰理由。
「更何況,那些使節都有自己地侍衛隨從,誰能保證他們的可靠?」原召擲筆冷言,「只要事情在東嵐境內發生,東嵐便是有理也沒理!各國便是想和解,恐怕也是騎虎難下!最可慮的是……」
說到這兒,原召忍不住遲疑了一會兒,雙手緊緊握成拳,最後終是道出:「誰知道朔陽與燕雲的王是何想法?」
副手盯著那張圖看了半晌,忽然一咬牙,轉身就走:「我立刻去安排送信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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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沐清的眼睛,易庭語氣沉重地道:「如果朔陽與燕雲也想與東嵐開戰呢?」
沐清抿緊雙唇,閉上眼睛,半晌無語。
他不會天真得以為,易庭所說完全不可能。
——燕雲是盟友,但是,只看那年年增加的索援表便知其誠意如何了!
——東嵐地富庶讓人心動,東嵐的強大讓人驚懼,東嵐的朝氣讓人忌憚!
「殿下以為當如何做才好呢?」沐清忽然開口,卻是讓易庭驚訝的求教。
一驚之後,易庭立即鎮定下來,以親王應有的倨傲道:「本王以為,最好是以戰求和!」他同樣不天真,不會以為東嵐軟弱下來便可以換來喘息之機。
——只有強硬回應強硬才能贏得機會!
聽到這個答案,沐清一愣——這不像是易庭會說的話!?
「本王是東嵐親王。」易庭看出他的疑惑,傲然回答,但是,眼中卻閃過一絲苦澀。
沐清微笑,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負手而起,來回踱了幾步,忽然看向易庭,道:「如何決斷是王的責任,我等只盡所能吧!」
易庭皺眉,剛想爭辯,就聽沐清道:「京都離平奈甚遠,我們就算加急呈報,也沒有辦法立刻得到回應,與其管那些,倒不如做些現實地事情。」
易庭的神色緩和下來,默默點頭:「卿以為當做何事?」
「攪局!」沐清冷笑,「姑且不管神殿對永寒承諾了什麼,其中肯定有儲位這一條!咱們不如就先替永寒試試,神殿難為他做到何種程度!」
這個答案讓易庭一愣,隨即失笑:「卿想如何做呢?千萬謹慎,別一不小心,讓鄭後為永寒除去一大勁敵!」
沐清揚眉:「自然要是一場混戰才好!至於殿下的擔心……」他淡淡一笑,「鄭後素來聰明,怎麼會分不清輕重緩急呢?而且,我想,只要能傷到永寒,鄭後不會介意與任何人合作!殿下何不接觸一下這位安陸第一美女呢?」
易庭抬手指向自己:「我?」
「自然是殿下!」沐清說得理直氣壯,「一國之後總不能是外臣想見就能見的!殿下才名甚卓,又是一國王爵,這才是見王后地身份!」
易庭還想辯駁,但是,沐清眉角一揚,語氣淡然地道:「況且,這也是殿下此行的任務!」
易庭再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