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華君 中卷:水遠山長莫回首 第三十五章 情殤
    到京都來的急件,蕭漠匆匆驗過牘片的封簽印記,隨閱,卻半晌無語。旁邊侍奉的宮人覺得奇怪,藉著磨墨的機會,輕咳了一下,蕭漠這才回神,問道:「王現在何處?」

    這個宮人跟隨蕭漠多年,是蕭漠極信任的人,聽了這個問題,不由就皺眉,猶豫著彷彿不知該如何回答,直到被蕭漠的目光迫得難受,才道:「今兒是十月十九。」

    蕭漠一凜,緊皺眉頭思忖良久,終是歎了口氣,道:「我去看看!」

    宮人著實一驚,立刻就攔住他:「大人,不可!」

    「你要說的,我都知道!」蕭漠也不惱,只是頗有些闌珊地擺手,「只是,一樁都比不上眼下這件事!」

    宮人還想勸說,蕭漠卻毫不猶豫地推開他,快步離開,緋色官袍在初冬日色中格外醒目。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

    「內史令大人?」看到蕭漠,邵楓眼中閃過明顯的詫異之色。

    「王在何處?」蕭漠沒有客套,立刻就道明來意。

    邵楓猶豫了一下,十分為難地對蕭漠道:「內史大人,王上有令,不見任何人!」

    蕭漠抿了抿唇,卻仍然堅持:「我有急務,必須立報於王!」

    邵楓眉頭緊皺,欲言又止,終是沒有拒絕,轉身向王駕所在走去。

    初冬地太陽頗幾分刺目的光彩。蕭漠站在空曠處,寒風一過,便覺得臉上一陣陣地刺痛。

    這裡實在是太荒涼了,儘管仍屬於王宮的一部分,但是,因為多年未修繕。雖未到殘斷壁的程度,可已到處可見壞損,原有的色彩更是斑駁不堪。

    「內史令大人,王請您過去!」邵楓的聲音讓蕭漠回神。他連忙鎮定心神,對邵楓輕輕頜首,隨後由邵楓領著前去晉見。

    一路過去,枯草枯枝滿地,根本沒有什麼路。兩人只是沿著新踩出地印跡前行,不一會兒就見易洛背著光,站在一個角落裡,一身素白。

    「內史令大人,這兒有台階!」邵楓見他沒在意腳下,連忙出聲提醒,蕭漠這才收攝心神,認真看路,直到走到易洛身邊。

    「臣蕭漠叩見吾王,吾王萬安!」蕭漠鄭重行禮。卻被易洛伸手扶住。

    「免禮!」易洛托住他的手臂,待他站穩才放手,只是始終未看他一眼。

    蕭漠剛要開口,就易洛語氣冷淡地問道:「卿有何急務?」

    蕭漠看了一眼周圍侍立的王殿侍衛,低頭答道:「回王上,是原少監的急奏。」

    易洛凜然。抬手示意所有侍衛稍退,隨後才問蕭漠:「何事?」

    「原少監索要雲水莊之人的去向。」蕭漠言簡意賅,同時取出那份剛收到奏牘。

    易洛接過奏牘,卻沒有看,只是吩咐:「卿先擬回復,朕用印後,便發出。」

    蕭漠一愣,隨即便道:「安陸如今的情勢瞬息萬變。實容不得拖延……」

    「你以為他原子言是會等平奈答覆後再行動的人?」易洛臉一沉,冷冷地斥問。

    蕭漠皺眉:「臣正是擔心這點。」

    易洛訝然轉頭,看著他問道:「何意?」

    「除了寧湛與出使安陸的兩位,雲水莊幾位莊主地去向均不明!」蕭漠低頭。十分慚愧,「臣擔心原少監的判斷有誤!」

    他們剛要原召查桂郡暴亂的源由,原召就索要雲水莊之人的去向,意思十分明顯——桂郡的事情與雲水莊有關。

    原召不是武斷之人,若非有把握,他不會「索要」,至多是請求查明。

    「去向不明?」易洛冷哼一聲,「那不就對了?那些人的去向要是明瞭才是怪事!」

    蕭漠卻有異議:「臣以為,他們不會不知道有人在監視。」

    易洛嗤笑一聲,冷言:「有道理!不過,你以為他們是什麼人?」

    蕭漠一愣,不知他是何意。

    「你們以為他們是在乎天下大勢,還是關心黎庶蒼生?」易洛淡漠地質問。

    蕭漠有些懂了。

    ——那是一些只關心自己在乎的那些東西的人!

    「他們又不是要與東嵐為敵,何必與我們費腦筋?」易洛無聲地冷笑。

    蕭漠再無異議,行禮應諾:「臣敬從王命!」言罷就行禮告退。

    「等等!」易洛又阻止了。

    蕭漠不解地抬頭,卻見易洛已經不再看著自己,只是凝望不遠處的宮室,淡淡地道:「內史令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今天是十月十九。」蕭漠一顫,聲音卻很平靜。

    易洛輕笑,卻沒有發出聲音,只是擺手讓他退下。

    「臣告退!」蕭漠同樣沒有多說一個字。

    躬身退步,轉過幾道,再看不見易洛的身影,蕭漠才停步抬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轉身離開。

    邵楓依舊在原處守著,見他過來,也沒有多問,只是默默行禮。

    走出那道殘破地宮門,蕭漠卻忽然轉身,抬頭看向宮門上那塊同樣早已褪盡顏色的匾額。

    「長——思——」蕭漠輕吟出聲。

    一入長思門,方知生為苦。

    這裡是昌德宮的最北面,在宮籍中被記為長思院,是後宮妃嬪思過之地。

    十月十九……

    蕭漠怎麼可能忘記?

    只是,易洛既親口說了「永遠關閉昌德宮」,無論易洛是否忘記,他都只能忘記!

    蕭漠苦笑,隨即轉身離開。

    ——他都無法忘記,何況當日親歷種種的易洛?

    *****

    「十月十九……」易洛輕聲呢喃,「還有幾個人記得這個日子呢?」

    他如果不是曾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強迫自己記住,只怕也早已忘記了。

    誰會記得這個沒有多少意義的日子呢?

    只不過,真的得說,他地母親與這個日子有緣!

    ——在這個日子冊後,在這個日子被廢,在這個日子離世!

    如果說前兩個是巧合,那麼,最後一個日子……

    是巧合,還是刻意安排?

    「白初宜,你還欠朕太多太多……太多……」

    初冬的日光下,易洛轉身離開,將一句不知是否說完的話留在這方荒涼的天地間。

    十月十九……

    其實,除了那些強迫自己記住的意義,還有一個意義是無須強記也無法遺忘的。

    ——十月十九,七歲的白初宜在這一天回到平奈,在太元殿受封紫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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