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順著匕首的鋒刃一滴滴滑落到磨得光亮可鑒的階石上,易諍的左手按在被刺傷的右肩,面上卻笑得得意。
「紫華君,既然你能想到我與永寒聯手,怎麼會認為只有這幾個刺客呢?」易諍退後一步。
白初宜抖動長劍,凌雲劍發生一聲清吟,彷彿金石相叩。
「六殿下,這是東嵐王京,你怎麼會對安陸永寒如此信任?」白初宜冷笑。
易諍立刻想起白初宜的手段,臉色一變,隨即又恢復了平常,同樣報以冷笑:「君上何必詐我?我倒想看看你還能有什麼手段沒使出?」
白初宜看著他輕輕搖頭,不再說話,伸手護著易庭退後。
「殺!」易諍大吼。
易庭心中一驚,卻強自鎮定,面上並未流露半分。
更多的蒙面黑衣人從原本的隱藏處殺出。韓元下意識地看向白初宜,卻只見她抿著唇,神色冷峻,一力護著易庭與刺客廝殺,他不由眉角一跳,橫刀斬殺一個近身的刺客,取了令哨,發出改變陣形的命令。
王府儀衛迅速脫離戰鬥,趕到白初宜周圍,清出一定的範圍,擺出防禦陣形。宮衛的壓力陡增,只能收縮陣形,不斷向他們靠攏。
「初宜,你不必管我,先走吧!」易庭無法再忍耐,想讓白初宜先脫離險境,這個時候,他無比痛恨自己為何不願學武。
「閉嘴!」白初宜沒好氣地喝斥,這個時候,她的身邊已無敵人,她轉身對易庭道:「你好好給我看清楚!今天在場死的每一個人都是因你才死的!他們本該死得有價值,絕對比死在安陸死士的兵刃之下更有價值!就因為你在這個時候選擇了叛亂,他們不得不死在這裡!」
「我不管你有多少委屈無法言語,選擇這個時候叛亂,你是在逼著我站在易洛一邊!」看著易庭的臉色愈發蒼白,白初宜卻絲毫沒有放緩語氣的意思,反而更加冷酷道:「易庭,你當真是太不瞭解我了!你若瞭解我,就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用這種方式謀取東嵐王位!」
易庭整個人都在顫抖,直到此時,看到這血腥殘酷的一幕,他才真正明白,自己錯得多麼離譜。
紫華君剛取得明河谷地,新王根基未穩,多少雙眼睛盯著東嵐的每一絲風吹草動,他們都在等一個能夠削弱東嵐的機會,而他,東嵐的王子,卻將這個機會親手捧到了那些人面前!
稍有差池,他便是東嵐的罪人!
非關那些壯志鴻圖,他同樣是東嵐一員,同樣清楚那些掙扎生存的過往,同樣有國盛民強的渴望。
這樣的罪,他擔不起!
易庭的臉色蒼白,連退好幾步,神色恍忽地聽著白初宜冷漠言道:「……你不能死,東嵐不能內亂,你只能好好地活下去!」
嗆——
一聲長嘯破空而來,一柄黑色的長劍挾風雷之勢直刺易庭,白初宜的臉色大變。
那劍勢來得太快,易庭離她又遠了些,白初宜無法可想,只能再次推開易庭,用自己的身體擋下那一劍。
劍刃穿體,白初宜咬牙扣住那人的手,凌雲直刺對方的咽喉。
「該死!」白初宜忍不住咒罵了一聲。
之前易洛遇刺,她被自己人的弩箭所傷,這一次,為了易庭,又被敵人的劍刺傷!
她是欠他們兄弟,還是最近流年不利?
「該死!」白初宜覺得視線有些模糊了,連疼痛都不是那麼明顯,心中知道要糟,在天旋地轉,意識完全陷入黑暗前,她揚手甩出袖中的煙花訊號。
即使是白晝,那火紅色的六芒星煙火仍然清晰無比。
安陸死士的動作不由一滯,易諍卻沒有意識那是什麼,只是眼睛發亮地催促:「快!殺進去!」
只可惜,他的話並不能成為那些死士的命令,最終,遠處的三聲短促哨音讓所有死士同時作出撤退的行動。
*****
「君上有令,安陸死士,格殺勿論!」周思安沉穩的聲音在此時卻冷冷地壓過那陣哨音。
忽然出現的羽林軍堵住那些死士的所有退路,在密集的弓弩箭陣前,任何個人的武勇都是毫無用處的。
安陸死士沒有讓東嵐軍士動手,同時選擇了自殺,他們太清楚,東嵐羽林的箭陣一旦發動,未必就是取他們的命,卻一定可以令他們失去行動能力,那個時候,他們就將領教東嵐秋官獄中聞名於世的酷刑。
既然是死士,死,其實也是最好的選擇。
面對如此整齊的自殺行動,周思安與身邊的羽林軍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他抬手命令一隊羽林過去,給每一個死士身上都補一刀——砍下頭顱的一刀。
以往,安陸死士詐死後再行兇的例子太多。作為拱衛京都的羽林軍,他們與安陸死士對彼此都太瞭解了。
「君上……」周思安想見白初宜,卻被韓元攔下。
「周大人,君上命你立刻大索全城!」韓元將一張帛書遞給他。
周思安打開帛書,匆匆看了一眼,抬頭對韓元道:「請君上放心!」言罷便離開柳府。
*****
羽林軍的聲勢浩大,沿平奈各條街道來回搜索捕殺,完全不放過任何一個死角。柳府成了整個平奈城中最安靜的地方。
蕭漠接到密報,大驚失色,領著太醫立刻趕到柳府。
「君上前傷未癒,又受重創,前次只傷皮肉,此次卻……」太醫診視之後,臉色蒼白對內史令稟報,卻被蕭漠毫不猶豫地打斷:「本官不想聽這些話!本官只告訴你們一句話,君上若是有萬一之事,本官等固然難辭罪責,你等九族卻必先死!」
「下官明白!」幾名太醫的臉色更加蒼白,卻只能低頭答應,因為蕭漠並非是威脅,而是在說一件非常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對大醫如此說了,蕭漠便離開救治之所,前去找易庭與韓元,兩人就門外守候,見蕭漠出來,先是驚喜,隨即看到他凝重的神色,同時黯然低頭。
「君上昏迷前說了什麼嗎?」蕭漠沉吟良久,還是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