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著晴兒收拾著包袱。
「風兒,你怎麼還愣著?」晴兒打開首飾盒,擺弄著裡面的首飾,「再不收拾天就黑了……」
「我……我捨不得娘娘……」風兒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當初入府伺候娘娘,我還忐忑不安,怕遇上一個心腸硬又苛責的主子。上天賜予咱們一個好主子:娘娘待人寬厚,心思細密,且不說逢年過節賞不完的首飾、布匹和銀子,還讓回家去看望親人……」
晴兒不由得也潸然淚下:
「你別說了,招惹得我也想哭了……」
「娘娘從未把咱們當作下人,待咱們如親人,現如今要離宮,離開娘娘,實在是捨不得……」風兒擁住了晴兒,拍著後者的後背,「還捨不得你,這麼多年,咱倆的感情已經親如姐妹……而且,不知以後的宮女能不能照顧得好娘娘……」
「我也是!我不想嫁人,想一輩子都留在宮裡伺候娘娘……」晴兒擁著風兒的肩膀,嚶嚶哭泣著。
風兒突然推開晴兒:
「聽聞今日要選新的宮女,咱們這就去慈寧宮!」
晴兒怔怔地看著風兒:
「去慈寧宮做什麼?」
「向娘娘求情,讓她不要送咱們離宮。如果真的無力挽回,好歹也要看看新入選的宮女如何……」
晴兒若有所思地點著頭:
「也好……」
慈寧宮前後出廊,四扇雙交四碗菱花隔扇門,金黃琉璃瓦,陳鎏金銅爐。處處皆是華貴富麗之景。
仲夏時節。百花雖不如春天來得爭奇鬥艷,卻依然嬌艷欲滴。蜜蜂和蝴蝶,在花叢間翩翩起舞。
幾十個十來歲的少女排成整齊的隊伍,等待著入宮宮女的復選。個個都如花似玉,嬌嫩可人。
「奴婢參見貴妃娘娘!」
雲兒看著面前跪了一地地女孩子們,平淡地回復:
「都起來吧!」
馮保上前給雲兒行禮:
「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
「馮公公,這選宮女地重任就交託給你了。」雲兒知道馮保一直對此事多加「干涉」,在他手下已經被「排除」掉許多少女。
「貴妃娘娘委以重任,馮保勢必盡心盡力。」馮保回頭看了一下,「這是復選的二十名女子。請娘娘過目。」
過目?
馮保把這些女子當成什麼?只是參選的一件活物?或者只是一個物件?
雲兒粗略地掃了一眼:這些少女都生得很標緻,有的烏髮黑眸,有的唇紅齒白,有的苗條秀麗,有的玲瓏精緻,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都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本宮看各位都樣貌出眾。不知為何想要到宮中來當宮女呢?」雲兒知道從外表不能分辨她們的優劣,只好多問了一個她一直想問的問題。深宮大院。高牆厚瓦,和外面地花花世界比起來,這裡更像一個囚禁靈魂的監牢。
「奴婢能歌善舞,想要跳舞給皇上看。」
「是奴婢的爹娘讓奴婢進宮來的。」
「奴婢想要伺候娘娘。」
……
千篇一律的答案。儘管答得方式不同,遣詞造句不同。但是目的都很明確:為了討好皇上。想做皇上地女人。
「奴婢想要多些俸祿,這樣爹就不用辛苦當差,可以頤養天年了。」
雲兒本來聽得渾渾噩噩。不耐煩到極致,但是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得驚訝了一下。
說這話的是個十一、二歲地小女孩,很瘦小,烏黑的睫毛又濃又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要說容貌,只能勉強算是中上,但是她的眼神中帶著一股倔強的傲然。
「你叫什麼名兒?」雲兒特意多問了句。
「回娘娘,奴婢名叫珮兒。」珮兒乖乖巧巧地報上名字,沒有因為雲兒地突然提問而驚惶。
「佩兒?玉珮地佩字?」
「回娘娘,是斜玉旁的珮字。」珮兒看著這個面容和善卻不失威嚴的貴妃,波瀾不驚地回答。
「馮公公,」雲兒叫過馮保,低語,「去查查她地身家。」
馮保愣了一下,馬上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娘娘,這女孩之父是錦衣衛百戶,因為她是妾室所生,一直在家受正室之氣,就送她來宮裡了。」
也是個苦命的女子。為什麼生來就要受到如此待遇?無論是正室還是妾室生的子女,都是平等的生命,為什麼會有高低貴賤之分?
「風兒(晴兒)給娘娘請安。」風兒和晴兒低頭跪在雲兒身邊。
「你們怎麼?」雲兒十分不解,「起來說話。」
「娘娘,」風兒瞄了一眼馮保,把想要說的話嚥了下去,「風兒即將離宮,萬般不捨,想和晴兒再伺候娘娘一日。」
「即是如此,本宮甚感欣慰。」雲兒見她們都眼睛紅腫,猜兩個丫鬟剛剛哭過,也就不多感慨之言,「此事就有勞馮公公了。」
馮保連忙跪下:
「承蒙貴妃娘娘器重。」
雲兒喚過風兒晴兒:
「送本宮回吧……」
「不知你們二人方才可曾聽到她們所言?」雲兒坐定,不疾不徐地問。
「風兒聽了一二。」風兒其實已經聽到全部對話,「依奴婢看,那個叫珮兒的挺可人心。」
風兒悄悄地看了雲兒一眼,看後者的嘴角略上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娘娘有意留下她?」晴兒忍不住問。
雲兒看到晴兒眼中淚光閃閃:
「是不是有話要講?但說無妨。」
「娘娘,晴兒不想離宮!」晴兒跪下,止不住的眼淚,「侍奉娘娘多年,突然要晴兒離開娘娘,實在不捨……」
風兒跪在晴兒身邊:
「自從在裕王府侍奉娘娘那日起,風兒就曾想一生侍奉娘娘。娘娘一直待咱們如親人,這種恩情,終生難忘。」
雲兒起身扶住了兩個丫鬟:
「你們侍奉本宮十數載,已不僅是主僕之情。從裕王府到皇宮,你們一直照顧得無微不至,為本宮謀劃計算,本宮視你們如心腹,『信任』二字已不足以道明你們與本宮之感情。」
風兒和晴兒淚水漣漣,已經泣不成聲。
「但是,皇宮畢竟不是一個女子可以用一生去留守的地方。你們年紀尚輕,該尋找到一份屬於自己的幸福。本宮會為你們安排好親事,與你們的夫婿舉案齊眉,那才是一個女子最終的歸宿。」
風兒和晴兒聽到雲兒既說此話,明白事情再無轉的餘地。
「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雲兒哀婉地感歎出此詩句,「花開花落年復年,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