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母妃!」羽兒將小手伸向車外,「那兒有一匹紋的馬!」
雲兒瞧向那馬車外的景致,似乎和很多年前很相似,卻又有很多不同。晨光熹微的清晨,那遠山和薄霧,都一如當年。
「那不是馬,那是一頭鹿!」雲兒攬著羽兒,撫著他的胳膊。
「母妃!那兒還有一頭,還有一頭!」羽兒興奮地拽著雲兒的袖子,「這頭是小鹿,那頭是它的娘親。」
雲兒隨著羽兒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兩頭鹿悠閒地徜徉在林間,享受著這寧靜的時刻。
所有生靈皆有舐犢之本性,人何況不是?到也很是羨慕這些生靈,至少它們的時光是屬於自己的,死生雖然不能操控,但是心卻一直是自由的。
「雲兒,」皇上見雲兒在發呆,「在想什麼?」
「皇上,雲兒在想上次來是很多年之前……」雲兒嚥下了後面的話,因為她忽然想到上次來是和當時還是「裕王爺」的皇上騎馬散心,在那次自己知道有了羽兒,也差點兒命喪陳惜玉劍下。
「朕是好久沒出來散心了……」皇上抱怨道,「徐大人說南海子沒有莊稼可看,不是體察民情的好地方,那些言官一個個都紛至諫言。狩獵在他們看來會誤了國事,朕難道要終日被幽閉在宮裡不得邁出半步才是好皇帝?」
雲兒依偎在皇上身邊,知道此刻無須多言。皇上想要宣洩他的憤懣,那麼就讓他把這一切都傾訴給雲兒好了。皇上,還是雲兒的皇上,在兜了一個大***之後,他還是選擇了回歸。蘭妃,和其他妃子一樣,是皇上一時新鮮的娛樂消遣對像罷了。
「雲兒,」皇上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有空兒去看看蘭妃,她這陣子可能心情不好……現在六宮之事只能交給你了……」
雲兒點點頭:
「蘭妃剛剛小產,需要有人開解照應著……」
「朕已經處置了那個丫鬟,安慰了蘭妃兩句,此事也只能如此收場……」皇上對這事似乎不屑多於關心,「連親信的人都背叛於她,悲涼……」
皇上不再談蘭妃的話題,他抱羽兒,讓孩子坐在自己的腿上:
「父皇打一頭鹿給羽兒好不好?」
皇上指著車外:
「呶!就是那頭小鹿!」
羽兒搖著頭:
「父皇,羽兒不要小鹿。它和它的娘親在一起多開心,如果傷了它的性命,它娘親一定會難過的……」
皇上驚愕地看著羽兒,雖然還是天真爛漫的孩童,但是內心的寬厚和和善已經不凡。
「那父皇帶羽兒騎馬練箭如何?」皇上提出新的建議。
羽兒歡喜地點著頭。
馬車終於停下,皇上帶著興高采烈的羽兒下了車去。
一片荒蕪,一片寂靜蒼涼。太陽的光輝掩映在久散不開的薄霧間,朦朦朧朧的頗有仙境之意。
「父皇,」羽兒仰著頭,「這兒好大啊!」
皇上的興致被這片荒涼的景像一掃而空。號稱皇家獵場的南海子,已成廢墟一片。
雲兒走到皇上身邊,看著這一切也有種說不出的沉鬱。
「看來徐大人說對了,朕不如去體察民情,看看莊稼要比打獵有意義得多。他們願意管,朕就讓他們管去好了……」皇上把羽兒抱上馬,隨即也翻身上馬,「帶羽兒騎馬練箭也是好事……」
皇上策馬揚鞭,馬蹄踏過之處揚起滾滾煙塵。
月夜,皇宮。
風兒和晴兒緩步走在霧氣深重的宮中小路上。
晴兒不解地問風兒:
「娘娘真的說明日去探望蘭妃?」
「娘娘說蘭妃這次失了龍胎,心裡一定難過……」風兒見晴兒一臉的鄙夷,還是說了下去,「還想把佛珠贈與蘭妃,保個平安……」
晴兒對蘭妃心懷敵意,氣急敗壞地絮叨著:
「過河拆橋的事她幹得多了,也不怕天譴?!她連對她那麼忠心的丫鬟都害死了,還有沒有人性?」
風兒突然摀住晴兒的嘴:
「別吵!你看,那是不是蘭妃?」
藉著樹影的掩映,風兒和晴兒都屏住呼吸,悄悄地看著。
蘭妃翹首望著,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啊?」晴兒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一個形色匆匆的人影。
風兒捂著晴兒的嘴,示意她不要出聲。
「奴才給蘭妃娘娘請安。」當他抬
面對蘭妃的時候,風兒和晴兒都看清了他的面孔。
風兒低語:
「原來是趙侍衛……」
晴兒掙脫了風兒,前者皺著眉頭:
「趙侍衛?他來找蘭妃有什麼事?」
風兒拉著晴兒繼續聽了下去。
「起來吧!有什麼事?」蘭妃環顧了一下四周。
「奴才已經打聽過了,娘娘您服下的普洱茶是麗妃送給雲貴妃的,貴妃將這茶葉做了人情打賞了丫鬟,結果那幾個丫鬟又送來送去的,所以最終有普洱茶葉的至少有三位娘娘——麗妃、雲貴妃和皇后。」趙侍衛一口氣說完了他調查到的。
蘭妃似乎早已有所懷疑:
「果然有雲貴妃……」
「至於下毒的人是誰還不清楚……」趙侍衛繼續說了下去,「冰丫頭可能不是下毒之人,要麼受人唆使,要麼被奸人誣陷……」
蘭妃所有所思地點頭:
「做的不錯。」
她從衣袖中拿出一錠銀子:
「這個是打賞你的……」
趙侍衛對蘭妃拜了拜:
「多謝娘娘……」
蘭妃轉身離去,她的聲音很輕:
「回吧!有事再來通報,記住,不要告知凌兒那丫頭……」
趙侍衛頷首,他拱手等著蘭妃遠去。
「娘娘,」晴兒驚慌失措地急急訴說著,「剛才和風兒經過花園時,偷聽到蘭妃和趙侍衛的談話……」
雲兒正在燈下給柳兒的衣衫繡著花朵,她甚至沒抬眼皮:
「趙侍衛?」
「是玄武門的侍衛。」晴兒繼續說了下去,「他是新來的,看上去凶神惡煞似的很嚇人,沒想到也是一副奴才相。他被蘭妃收買,要徹查下毒之事……趙侍衛查到了普洱茶,說是麗妃、皇后,還有……」
雲兒把手中的活兒放下:
「還有我……」
「娘娘,」風兒著急地撲到桌前,「普洱茶是奴婢給了夢蘿和璃霜,說不定是……」
雲兒把衣衫蓋在柳兒的身上,她輕輕地撫著柳兒寬闊圓潤的額頭,然後在印上一個吻。
「天色不早了,你們倆也下去吧!」雲兒沒有給她們一個準確的回復,「明日還要去廟中聽儀心師父講佛經……」
寺廟周圍山水環繞,百萬翠竹含碧盈黛,翠綠濃深。寺廟掩映在一片蒼翠之中,聚成一副「碧波藏古剎」的優美畫卷。寺廟的香火不算鼎盛,但是環境清幽,雲兒喜歡這裡,只有在這裡才能脫離凡塵俗事,聽儀心師父講講佛經,頓悟人生。
儀心師父早早就準備好,她在佛像前等待著雲兒。
「儀心師父,」雲兒嘴角浮上她慣有的微笑,「好久沒有來聽儀心師父講佛經了……」
儀心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
這是雲兒聽得最多的一句話,現在自己能夠尋求幫助的人只有這個近乎十年來一直引領自己走向安寧的似師似友的小尼姑。
儀心,那個在大殿裡真心為自己祈禱的小師父,不善言辭、笑起來有些羞澀的小師父。和雲兒一樣,儀心也長大了,她眼中神采依然,多了幾分成長的睿智。
「儀心師父,」雲兒並不直接講明困擾於心之事,「真的會有因果報應之事麼?是不是應該相信善惡終有報呢?」
「一切因果,皆由自生。」儀心用簡單的八個字回答了雲兒的問題。
因果報應,這都是循環的結果。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被賣入王府,就不會成為王爺的女人;如果當初不是在陳王妃的「扶持」之下侍寢,就不會生下如今已經是太子的羽兒;如果當初沒有寒月、沒有雪心、沒有陳惜玉,也許陳皇后依然平平靜靜做著她的皇后;如果沒有儀心師父,也許自己許多事不可能參透……
雲兒不再問下去,她默默地仰望著佛像,然後輕輕地閉上眼睛。
即使現在成了貴妃,有了如此高的地位,我卻仍然羨慕兩袖清風、心無雜念的儀心師父,擁有再多的富貴榮華,皆不如遠離塵世這般清淨。
如果我可以專心留守在自己的鍾粹宮內,不去顧及其他擾心之事該有多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不可以坐以待斃,因為在宮內的生存比尋常人家更為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