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一時語塞,精光一閃,這歐陽宇是在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麼……
還是他已經察覺到首座上的紅衣之人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替身?
轉眼間斂了斂神色,換上一張笑臉,王蒙舉杯揚聲道。
「而今有袁家軍少主為我軍主帥,亦有歐陽公子此等鬼才輔佐,幽軍如虎添翼。願幽國千秋萬代!幽王萬歲!」
一干將領高聲附和,酒杯舉高於頭頂,一口飲下。
若盈裝裝樣子,唇碰了碰杯沿,便放下了。餘光見王蒙一臉慇勤地為歐陽宇斟酒,略微擔憂地垂下頭。
碰杯的輕響一聲接著一聲,王蒙不斷讚歎著歐陽宇的酒量,若盈心底愈加揪緊。
瞥見他的面色略顯灰白,粉白色的薄唇失了血色,她忍不住想要站起身擋下王蒙手中不停提起的酒壺!
肩上一股力量生生將她壓回椅上,若盈微一轉頭。
「主帥,」孫利的聲音隱隱有些警告的意味,若盈頹然地低下頭,紅袍袖中的手捏得發白。
她明白,邁出這一步,先前的努力功虧一簣,滿盤皆輸……
酒過半巡,一道淡然的聲線響起。
「王將軍,歐陽不勝酒力,可否讓在下離席?」
鳳目微闔,蒼白的臉頰染了一層緋紅,唇邊揚起幾分醉人的笑意。
一向淡漠的容顏,燭影下,眉梢卻帶著些許的妖媚,即使是王蒙也不由閃過一絲驚艷的神色。
「……既然如此,王蒙派人送歐陽公子回去吧。」片刻的愣神後,王蒙應道。
「不必了,」青蔥玉指一抬,啞奴上前推起木椅。「歐陽怎好掃了大家的興致,王將軍請留步。」
說罷,在眾人的目視中緩緩融入夜色之中。
若盈目不斜視,安靜地呆坐在首位,偶爾與上前敬酒的將領寒暄幾句。
直至子夜,晚宴這才散了。將領們難得放縱,大多酒醉迷眼,或倒臥在地上,或腳步輕浮地往帳外走去。帳內清醒的,唯獨王蒙,若盈以及其身後的兩名近衛。
抬眼掃向嚴容和孫利,兩人會意,起身走遠數丈。王蒙這才轉向若盈,道。
「今日在帳內發生了何事?」
若盈暗暗心驚,面上不明就已地問。
「王將軍此話何解?」
放下酒杯,王蒙斂了神色,眼神有些凌厲。
「主帥是否讓歐陽看出了什麼?」
她面具下的粉唇一揚,笑道。
「我還道是什麼,原來將軍說的是這個。王將軍這是懷疑歐陽宇看出了端倪?」
王蒙微微頷首,「剛才的話,聽起來他似乎知道了什麼。」
「即使看出又如何?」若盈語氣甚是不以為意,「他既然沒有戳穿我們,就說明他還是顧及到那人的安危,不會壞了我們的事。」
王蒙聽罷,睨了她一眼,笑道。
「說得好,看起來若公子也是個能做大事的人啊!」
「將軍繆讚了,若然這些小聰明還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若盈略微惶恐地擺擺手,「遠遠不能與王將軍的深謀遠慮相比呢?」
聞言,王蒙瞇起眼,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亮光,嘴上應道。
「好說,好說。」
相互吹捧了幾句,若盈才慢悠悠地起身告辭。直到走遠,身影一閃,焦慮地往她的營帳快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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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宇是在一陣寒意中驚醒過來的,額角的刺痛猶在,怕是宿醉的原因。
許久,沒有沾染這般烈的酒了……
抬起沉重的眼皮,入目的是一張恬靜的睡臉。只見那人秀眉微蹙,除去面具的臉上染了幾分紅暈。一手緊緊地握住他的五指,如綢緞般的墨發與銀髮糾纏在一起,幾縷細發輕拂在兩人緊握的手指間。
鳳目裡流露著一絲無奈,手略略抽回,卻見那人嘟嚷了一聲,抓得更緊了。
外面依舊漆黑一片,他,昏睡兩三個時辰了吧。
帳內沒有其它人的氣息,啞奴竟不在他身邊,多少年了,啞奴就如同他的手腳,不離左右。
些微的冷意傳來,他抬頭一瞥,帳簾向內翻飛……
原來,起風了……
沒有被握緊的一手,輕輕地將毯子拉起,裹緊身側的紅衣之人。不經意觸到她的臉頰,指尖的涼意讓他微微一顫。
輕輕歎息了一聲,手臂一伸,將她攬入懷裡。突如其來的暖意讓她舒服地輕哼了一下,臉埋在柔軟的墊上蹭了蹭,又睡過去了。
琥珀色的雙眸望著她,心底百感交集……
遇見師傅的第一日,師傅便完完全全地告訴了他,他的命運。
他,會在不久的將來,遇見一個名為袁斐然的人,他的命定之人……
聽聞袁家軍戰敗的消息,他不止一次地想過,若這個叫袁斐然的人也隨著袁將軍戰亡,他今後的命運又將會是怎樣一番境況?
視線停駐在她纖細的脖頸,高領的袍子掩去了她平坦的咽喉。即使年僅十四,又怎會絲毫沒有一分凸起的喉結?
眼神一沉,明日,讓孫利替她修飾一下吧……
溫熱的氣息就在頸側,沒有絲毫防備的睡顏。修長的指尖從她的鬢角滑下細頸,琥珀色的眼眸一冷……
只需兩指,便能在彈指間取了她的性命。他的命運,興許會有翻天覆地的改變……
輕淡的殺意讓懷裡的人不安穩地動了動,歐陽宇這才回過神來。
粉白的唇邊扯起一抹苦笑,收回了手。雖睏倦,卻睡意全無,定定地看著她。
只見她迷糊地甩了甩頭,緩緩睜開眼,而後揚起驚喜的笑容,道。
「歐陽公子,你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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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盈打開眼,墜入一雙琥珀色的雙眸,不禁眉開眼笑。
伸手覆上歐陽宇的額頭,鬆了口氣,連忙爬起身,卻不忘給他掖好被角。
「歐陽公子,你昏睡快兩日了。」
快手倒了杯溫熱的清水,遞給他。
歐陽宇微一怔,皺起眉頭,一口飲下。
猜他許是在擔心外面的事情,若盈坐在床沿,說道。
「啞奴連續守了一夜,又得幫忙趕人,斐然便讓他今晚休息去了。歐陽公子不必擔心,斐然以歐陽公子不喜打擾為由,將來訪的人都拒在帳外了。」
接著,若盈輕笑一聲,「當然,身為主帥的我,又怎會讓下屬們有那麼多空餘的時間到處串門?」
偶不喜歡悲劇,所以呢……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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