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召 卷一:縱使相逢應不識 第三十九章 公孫
    王蒙走近主營帳,遠遠便聽見內裡的爭執聲不斷。

    掀幕而入,幽國將領皆是一臉鐵青,身上包紮好的布條上血跡斑斑。另一面,慕國的幾位將軍面色不善,兩人臉上還有一大塊青紫。

    一瞧這架勢,王蒙立刻明瞭那士兵為何這般為難,亦不禁頭疼起來。

    「王將軍真是福大命大,幽軍死傷大半,將軍卻精神奕奕。莫不是在外兩日,吃好睡好?」

    一番冷嘲暗諷,讓王蒙氣白了臉。這人名為公孫瓚,是階級較高的貴族,身上甚至有一半皇族的血統,不能輕易得罪。他深吸了口氣,隱忍道。

    「王某傷重昏迷兩日,幸得一鄉間郎中救起,不然又怎能平安回來,公孫將軍此言差矣。」

    「哼!」公孫瓚側過頭,不加理會。

    幽軍將領見王蒙平安歸來,大多神色複雜,少有幾人則有些欣喜,道。

    「王將軍安然回來就好啊。」

    「好?」公孫瓚冷哼一聲軍來襲,幽軍對敵,對方傷亡不多,你們卻死傷大半,主帥甚至失了蹤影。反觀我們這邊,不過稍微調整了攻勢,臨軍便丟盔棄甲。王將軍如何解釋?」

    王蒙眉頭一皺,微微沉吟。

    「公孫將軍,恐防臨軍有詐,故意現出弱勢……」

    「有詐?」公孫瓚不屑地打斷他,「那為何只在慕軍面前使詐,而不是你們幽軍之前!王將軍此話,是暗示臨軍看不起我們慕軍了?」

    聽見此話,王蒙連連擺手。

    「公孫將軍誤會了,王某並沒此想法。臨軍示弱,極有可能是為了減低慕軍對其的警惕之心,之後再使出什麼陰謀。」

    「那好,待下一次臨軍來襲,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臨軍耍什麼手段,還是王將軍你杞人憂天……」冷斜了王蒙一眼,輕笑道。「或是推卸責任之說。」

    王蒙聽罷捏緊了拳頭,公孫瓚則大笑著,無視幽軍眾將士的怒視,與慕國的將領們翩然離開。

    待他走後,王蒙轉向眾人,問道。

    「情勢如何?」

    「不容樂觀。」幾人面面相覷,一名較為年輕的參將上前應道。「臨軍確是奇怪,右翼軍孤軍深入,氣勢凜冽。反之左翼軍,就像與慕軍周旋了幾個時辰,東躲西藏了一番,便逕自退軍了。」

    「慕軍只是死傷千把人,我們幽軍則近萬餘,他們便上門嗤笑幽軍無能。」那人頓了頓,抬頭瞥了王蒙一眼。「再加之主帥突然失蹤,他們,他們更是出言不遜……」

    「好了,」王蒙有些不耐地揮了揮手,「無論如何,你們都不該出手,畢竟他們是心高氣傲的貴族,何況幽國還需要慕軍的相助,暫且不能激怒他們。」

    「難道就讓我們這般忍氣吞聲了?」一位年長的將軍上前氣憤地說道,「如今他們特意前來挑釁,我幽國大將就該沉默以對了?」

    「就是,竟道我們出師不利只因怯弱無能,不及他們這群黃毛小兒。王將軍,這口氣讓人怎麼能忍下!」

    「是啊。」

    「就是……」

    見眾人立即附議,王蒙忙勸解道。

    「各位何必跟這些黃毛小兒較勁呢,如今幽國的確需要慕國強大的軍力一同對抗臨軍。在此生死存亡之際,只好委屈大家稍微忍一忍了,待滅了臨國,再計較不遲,對麼?」

    一番話下來,幽軍的將領們深諳其中的厲害關係,也就漸漸平息了怒意。

    王蒙趕緊轉移了話題,「而今我們還是討論討論接下來的部署吧……」

    夜色氤氳,雲靄掩去了霜華,一片漆黑。

    一條黑影趁著暗夜,避開巡邏的守衛,悄悄地接近一處營帳,閃身竄了進去。

    微弱的燭光下,只見床榻上一瘦削的身影。

    走近,緊閉的雙眸突然睜開,死死地盯著來人,卻不發一言。

    那人詫異地看著他,不但臉頰深陷,面色呈青白色,身上還散發著陣陣腐爛的肉臭。待要俯身仔細查看,榻上之人發出「嗚嗚」地嗚咽聲,眼底閃過一絲驚恐。

    擔心驚動帳外的士兵,那人迅速捂著他的嘴巴,伸手拉下臉上的灰布。平凡的容貌,清澈的雙眸,赫然是那鄉村郎中若然!

    回到幾日前。

    「錢大夫,營地後面的那個帳子是誰的?守衛森嚴,軍醫長又經常在那出入的。」若然收拾著手上的藥材,輕聲問一旁的軍醫。

    錢大夫作了噤聲的手勢,左右張望了一下,低聲道。

    「小若,這事你就甭打聽了。好奇心太大,是會害死人的。」

    若然一驚,學著他四處瞅了一眼。

    「錢大夫,我不過就問問,那麼可怕?那帳子裡面是有什麼三頭六臂的怪物不成?」

    他歎了口氣,「不是三頭六臂的怪物,不過是半死不活的一個人罷了。」

    若然更是大吃一驚,「連軍醫長都救不活?」

    看他一臉不可置信,錢大夫貼近他耳邊低語。

    「不是救不活,是救不得。但是又不能讓人死了,軍醫長的頭髮就快愁光了。」

    「不能救活又不能弄死,怎麼回事?」

    錢大夫搖搖頭,「這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偶爾聽說的。」指指一地雜亂的藥材,為難地說道。

    「小若,辛苦你了。這兩日軍內傷亡多,只得讓你一個人收拾剛運來的藥物。」

    若然笑道,「不礙事,錢大夫去忙吧,這裡有我就好。」

    錢大夫應了一聲,急急把剛調配好的傷藥包好,往傷區疾步走去。

    獨自留在藥材堆中的人,哼著不成曲的小調,若無其事地挑挑撿撿,將運送途中攪得七零八落的藥物一點一點地分類好。

    待帳外一絲異樣的氣息散去,他手上一頓,唇邊隱約上揚。

    「沒有異常?」王蒙低問道,眉宇間疑慮未消。

    「是,」一人如實答道,「他每日都留在藥帳內整理藥材,晚上亦在裡面搭了個小床睡覺。除了偶爾跟回來配藥的大夫隨意聊聊,沒有任何異常之舉。」

    「有注意他跟大夫們都談些什麼嗎?」摸摸下巴,王蒙接著問道。

    「屬下不敢過分靠近,倒是依稀聽過幾次,不外乎是關於藥理和傷員的一些狀況,偶爾閒聊起大夫們的出身之類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遲疑了一下,那人問。「還要繼續盯著他嗎?」

    思索片刻,王蒙舒展了雙眉。

    「稍微看著就好,多去慕軍那邊盯梢。」

    他總有不好的預感,尤其臨軍最近幾日的舉動很是奇怪。

    「是,主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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