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召 卷一:縱使相逢應不識 第三十八章 若然
    壓抑住心底不住翻滾的怒意,王蒙雙眼一瞇,提劍,策馬。使出平生絕學,朝其凜冽地一刺!

    只見藏青色的身影一動,下一刻王蒙便狼狽地跌落在地上。愕然地看著剛才仍活生生的戰馬,瞬間變得四分五裂,久經沙場的王蒙也不由心底一顫。

    凌厲的刀光撲面而來,無暇顧及他主帥的尊嚴,連滾帶爬地躍開,大聲喝叱道。

    「你們杵在那做什麼,快制住他!」

    幽軍士兵瞅見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耳邊似乎仍迴響著戰馬的悲鳴,被這一喝,才回過神來。

    木風劍眉微皺,掃了一眼,凜冽的殺氣一時間讓幾百名士兵都頓足不前,王蒙氣得直咬牙,卻又無可奈何。

    「無趣!」忽然丟下一句,藏青色的身影掉頭就走。

    眾人莫名其妙之餘,亦鬆了一口氣。

    臨軍的部眾本退在數百丈之外,見木風越過他們徑直離開。副將立刻擺開陣勢,欲一鼓作氣消滅眼前已被木風打得七零八落的幽軍。

    兩軍的混戰,陣陣廝殺聲如雷般響起。

    臨軍士氣高漲,相較之下,幽軍經過木風的一番血洗,余懼還在。因而轉眼間臨軍就佔了上風,幽軍只得勉力抵擋。

    慘況讓王蒙不得不親自加入血戰,墮馬扭傷了左臂,他慣使又是雙刀,實力減半,應付得相當吃力。

    不過半個時辰,終是寡不敵眾,他全身上下佈滿大大小小的傷口,體力漸漸不支。

    這時,兩名士兵不顧安危奮勇挨近到他身邊,助王蒙擋下了大部分的攻勢。

    「這裡就快撐不住了,主帥還是趕緊離開!」

    來人滿臉血跡與泥巴,完全辨認不出原本樣貌,想必是經過一輪的苦戰才擠到他身邊。王蒙眼眸一閃,道。

    「本帥又怎能棄你們而不顧,獨自逃走?」

    「士兵可以再招募,幽軍卻不能沒了主帥啊!」另一人也急急地勸道,推搡著王蒙,催促他快逃往後方。

    「好兄弟,王蒙定會記住兩位的恩德!」

    「主帥言重了……我殿後,你帶著主帥先走!」

    「好,一切小心。」

    三人殺出重圍,一人留下,一人則帶著王蒙往叢林深處逃去。

    越往前去,王蒙望著那人的背影,腳步越加遲疑。剛剛雖險象環生,但怎的輕易就聽信了此人,若是一場苦肉計,引他來此……他不敢往下深想。

    心驚之餘,緊抓佩劍,暗暗留意著四周。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王蒙暗道不好,眼前一黑,暈倒過去。昏迷前,見前面帶路那人急忙朝他奔來……

    悠悠轉醒,王蒙猛地坐起。動作幅度過大,牽扯到身上的傷口,疼得他直抽氣。

    片刻,他抬頭環顧四周。入目的是一間簡陋的土屋,除了他身下的木床,和堆在角落的瓶瓶罐罐,再無其它物什。屋子的主人若不是當這裡是臨時的居所,就是一貧如洗了。

    「醒了?」

    平板的聲音突然傳來,王蒙警惕地握住佩劍,看向門邊之人。

    一身灰布衣,雖舊卻整齊乾淨,平凡無奇的相貌,最出色的也只有那雙如水般清澈的明眸。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對其滿臉的警戒之色彷彿有些不悅,微一蹙眉,道。

    「既然醒了,那就走吧。」

    王蒙一愣,那人也不理會他,逕自擺弄起一角的大小瓶罐。

    「請問在下為何在此處?」

    那人回頭瞪了他一眼,「問得好,你把我的藥園不少草藥壓壞了,又用了我珍貴的傷藥,快拿錢來!」

    王蒙這才嗅到若有若無的藥香,較淺的傷口竟開始癒合,可見這傷藥果真了得。低頭見身上的銀甲換成了普通士兵的灰甲,疑惑地問道。

    「在下原來的衣物呢?」

    那人手上動作不停,頭也不回地答道。

    「遇到你的時候就穿這身了。」

    聞此,王蒙沉默地檢查了上下,隨身佩帶的物什一件沒少。看來是那名士兵將兩人的衣衫對換,許是為了引開追兵。但,剛才怎會突然暈倒?

    「還有,你踩到了我種得一味藥,才會昏了過去。」那人皺了皺鼻子,惋惜道。「那可是很難成活的藥草,卻被你糟蹋了三分之二!」

    見那人氣憤,王蒙忙扯出笑臉,歉意地道。

    「對不住了,在下走得急,沒有注意腳下……這個,兄台是大夫嗎?」

    「大夫不敢當,只是個鄉野郎中罷了。」

    「兄台的傷藥是自己配製的?」

    「不錯,有什麼問題嗎?」那人站起身,看向王蒙。

    「沒有,只是在下的兄弟……」他歎了口氣,問道。「兄台是幽國人?」

    「不錯。」

    王蒙雙眼一亮,「不瞞兄台,在下乃幽軍的兵士,懇求兄台能跟在下回去,救治傷重的兄弟們。」

    對其仍然有些戒心,他便刻意隱瞞了幽軍主帥的身份。

    見他的面色略有為難,王蒙不禁又道。

    「兄台乃幽國人,應知國家有難,百姓將會陷入怎樣的水深火熱之中。幽軍的將士身赴沙場,斷頭顱,灑熱血,兄台難道不想亦為國盡一分力?」

    察覺到他的動搖,王蒙趕緊趁火打鐵。

    「再說,兄台習醫理多年,不就是為了救人?」

    沉默片刻,那人微一頷首,道。

    「……你說得有理,待我收拾一下就隨你去。」

    王蒙聽罷,喜形於外。

    「在下還未請教兄台的姓名。」

    將幾個瓶子收入包袱中,那人轉頭展顏一笑。

    「我姓若,單名一個然字。」

    「主帥!」

    「將軍!」

    「王將軍!」

    「……」

    一回到幽國軍營,眾位將士見王蒙平安歸來,皆是一臉喜色,圍了上來。

    「王蒙在此多謝各位的關心,但現下軍情緊張,大家辛苦了,緊守自己的崗位去吧。」

    見此,士兵們這才緩緩退去。

    王蒙忙回首,對跟在後頭之人說道,「事出有因,王某先前不得不隱瞞了自己的身份,若兄弟不會介意罷?」

    若然略微詫異地應道,「王公子氣度不凡,早就看出不是普通人,但沒想到竟會是幽軍的主帥。之前的無禮之處,還請將軍多包涵。」

    擺擺手,王蒙笑道。

    「若兄弟見外了,如果不是你救了在下,王某又怎能安然回來。」

    頓了頓,道。

    「在下要先回主營帳,若兄弟先到軍醫那處看看如何?」

    若然點點頭,王蒙招來一個士兵,在前方領路去了。

    待他漸漸走遠,他又喚來一人,低聲交代道。

    「注意他的一舉一動,稍有異動,立刻回報。」

    「是,將軍。」

    眼珠一轉,問。

    「有沒見過身穿銀甲之人?」

    「有,屬下還以為是將軍,後上前看出是一面生之人。」

    「……那人呢?」

    「死了。」

    「屍首在何處?」

    見王蒙一直追問,那人詫異地看向他。

    「將軍,所有將士的屍身都埋了。」

    王蒙一怔,「這麼快?」

    「將軍,你已失蹤兩日有餘了。」

    「什麼?兩日!」王蒙吃了一驚,「那戰況如何?」

    「左翼的臨軍一退,右翼就跟著退兵了,只是……」那人欲言又止,歎息道。「將軍,你還是快回主營帳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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