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在店裡住下,妙清說「看樣子他們會在這裡呆一陣,這樣我們就不用辛苦的趕路了,這些天可也真夠累的。」司徒霜笑說「那我們找一個輕鬆點的地方,我帶你去。」妙清問「什麼地方?」
司徒霜笑笑,說「一個很高雅,很好的地方,青樓。」妙清奇怪的說「師姐說過,那地方是個污穢之地,我們根本不應該去的。」司徒霜說「你沒去過怎麼知道?難道消遣就是聽那幾個老不死的在那裡說故事嗎?聽都聽膩了,我要聽好聽的曲子,看好看的舞蹈,還要喝美酒,結交朋友!」
妙清點頭說「也好,現在難得時間去見識一下,真要是在劍谷中,根本不可能有這個機會!」
二人看看天色尚早,司徒霜便說「要不我們去踏青,這裡的大家閨秀都喜歡在這個時候出來走動,公子哥又愛附庸風雅,賦詩作畫的,可以見到很多年輕人,你一定沒有見識過!」
妙清當然願意,兩人出了門,只見小徑飄香,煙雨朦朧,如詩如畫,司徒霜不由說「想不到武林腥風血雨,這裡卻是平靜之極。」
妙清說「只有在血戰發生的那一刻,才能感覺到亂世的存在,平時,都是這樣的平靜,這平靜中,有可能孕育著混亂,也又可能孕育著平靜。人都是喜歡安穩和平靜的。」
司徒霜有些感傷的說「現在我忽然有種想過這種平靜日子的想法,我以為,我以前以為江湖中人可以無憂無慮的,沒想到他們想的,不,我們想的比他們還多,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還得自己刀頭上賺回來。」
妙清說「是啊,我不知有多想成為一個平凡的人,江湖中人其實就是人家平時說的流氓罷了,即便是劍谷這樣不管江湖世事,還不是要同那幫子人打交道。」
司徒霜說「不過我不後悔,我覺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雖然很辛苦,但是很快樂。」
妙清漫步在綠樹叢中,笑說「是啊,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而且是個不作流氓,要作流氓頭的人,不管幹什麼,只要地位高貴,都值得一做。」
司徒霜停下來,說「如果一個人沒有愛上另一個人,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這一輩子,一定最多不過是個聊勝於無。」
妙清搖頭說「愛一個人不能失去自己,我一直都很清醒,知道自己喜歡一個人,正如知道自己不可能失去他就不能活下去一樣,我寧可選擇清醒平淡的面對這一切。」司徒霜歎說「你真厲害,為什麼我不能這樣?」
妙清說「如果是我一個人,我也不能這樣,但是當我身邊有一個比我更放不下的你時,我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更堅強,更獨立;所以我在很多時候都提醒自己,我不再是一個凡事都沒有主見的人。」
司徒霜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扑打著它們了無的蹤跡,說「有的人到武林中是為了找口飯吃,有的人是為了揚名立萬;有人是迫不得已,有人卻能如魚得水;有的人想離開,有的人願意一輩子都在武林中。你呢?」
妙清說「我沒有想過。」
司徒霜笑說「你真幸運,……好美的景色!」她在地上旋轉著,有種想要飛起來的衝動。
妙清問「怎麼,你想飛?」司徒霜大笑著說「是啊,我想成為一隻翩然起舞的蝴蝶!我想在花叢中飛來飛去,沒有煩惱,我所到的地方那麼的美,那麼的迷人,那麼的讓人無法忘卻!」
妙清看著眼前的落紅片片,忍不住歎說「那麼的美,又有哪一朵,能夠留到明年!」司徒霜身子一動,只覺氣流在體內滾動,按照佟澤所教的法門,居然幾股氣流,自手心腳底四處外瀉,地面反彈之力,將她穩穩托在空中,離地面足有兩三尺高。
她有些驚訝,不知為什麼突然之間自己就能夠奔行自如,妙清搖頭說「被人看到了,多不好!」司徒霜身子一轉,撲入落紅之中,花瓣撲來,香氣尤在風中,她輕舞衣裳,飄然而去,漸漸越來越高,越來越遠……
妙清遠遠的跟著,只見司徒霜伸起手來,輕輕抓住一些花瓣,跟著啊的一聲尖叫,原來她尚不能隨意移動掌心之力,力道一歪,身子便不能自主,這下猶如落入水中一般,手忙腳亂起來。
忽然感到有人將她接住,她轉過眼睛一看,只見是個對著她笑著的青年,她便趕快跳下地來,喝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要接住我?」
那人笑著說「得罪之處,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妙清上前問「怎麼了?」
司徒霜說「他以為自己武功高強,我在練功,好好的被他打擾了!」
妙清說「真有這事?公子,踏青可以,但是要管別人的事情,還是掂量著。」
那公子搖著扇子,說「打擾了,在下這便告辭!」
司徒霜說「算了,你也是一片好心,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妙清見那公子走遠了,便說「你怎麼搞的,動作簡直難看到了極點,不要說和雲谷的輕功步法相比了,就是和法寶寺的身法比來,也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司徒霜說「總會越來越好的,現在總算是可以飛了!」說著又緩緩向前飄去,心裡想原來飛是這麼容易!
她不知為什麼在飛的時候總是想到那幾株柳樹,和記憶裡不知是什麼人的兩個飄飛的人影。
妙清來到一處涼亭之中坐下,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說「這樣的閒情逸致,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了,人到二十閒心少,煩惱也越來越多了。」
司徒霜點頭說「正是,我還沒到二十,就已經不堪忍受了!為什麼老天造人,總是會讓人有這樣那樣的遺憾和不滿!」
妙清搖頭說「也許根本就沒有老天,所有的一切只是一盤散沙一樣混亂的因果而已,只是人們在無助的時候,總是希望有一種力量可以改變這一切,所以希望有人可以安排,可以主宰,可以改變。」
司徒霜奇怪的說「你說這個有什麼用?」
妙清說「我的意思是說,不要希望什麼奇跡出現,也不要抱怨什麼命運不濟,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要記得這輩子不容易,這世上唯一大家擁有的就是自己的一生,你可以安排,改變。」
司徒霜說「拚命的勸自己,就表明自己看不開。有什麼,你看,我可以在一轉眼間,或者在一個更加讓你動心的場合,愛上另外一個人!」
妙清傻傻的說「動心的場合,我記得我看到他的時候,那場合一點都不讓人動心,在我熟悉了千百次的劍谷,我按照慣例去接新來學劍的劍客,那根本就是一見之下,便難忘卻!」
司徒霜想想,說「那是因為他太好看了,好說好說,我給你找一個這樣的便是了,省得你違背師門教訓,天天在江湖上混。」
妙清說「只怕很難,你又是如何傾心的?」
司徒霜說「如果一個人和你日思夜想的人一模一樣,你會怎樣?我會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在他身邊,我從小就在構築我心中的江湖,和心中的俠客,當我來到江湖上的第一個夜晚,我遇到了一個真正的俠客,一切如同我設想的那樣,他干了我認為應該干的所有的事情,我像許多陶醉於愛情中的女子一樣,十分清楚自己心裡已經深深的愛上了一個人,也許這不是愛,而是信仰,我感到自己如同念佛的和尚一樣虔誠和至死不渝!」
妙清笑說「好說好說,江湖上可以稱為俠客的並不少,隨便找一個就是了!」司徒霜搖頭說「不行,還是長得好看的好找些,我幫你物色一下,交給我了!」
兩人正說著,天上忽然飄起了小雨,妙清皺眉說「得回去了,不然,會被淋濕的。」司徒霜笑說「你沒有聽說過詩家有雲,『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的佳句嗎?況且吹面不寒楊柳風,春天的雨多難得啊!」
妙清奇怪的說「怎麼,你還會背詩?」
司徒霜說「當然,平時都沒有機會說,學詩可以讓人明智,不信你也試試。」妙清說「我有個師姐很會讀詩,不過不是為了明智,而是為了研究各派的劍招。」
司徒霜問「研究各派劍招?」
妙清說「各派劍招中,多有取詩中的意境作為劍招名稱的,一來便於記憶,二來也可以顯示自己的才華,據我這師姐所說,這種習慣始於一百年前真武派的開山祖師爺,從此以後,江湖爭相效仿。這也是武林中一個奇怪的現象。」
司徒霜點頭說「原來你們劍谷不但自己有劍法,還研究別人的劍法。」妙清說「我們研劍廳不但要研究劍招,還要研究劍氣劍勁甚至劍本身,目的是為了更好的將人劍合一,創造出最厲害的劍法。每一行都有它自己的學問,門外的人也許覺得不過如此,知情的人卻明白它是多麼的博大精深。」
司徒霜一面點頭,一面看雨漸漸大了起來,雨水順著亭子的屋簷往下滴著,落紅順著雨水散落於地,有的被漸漸積起的雨水載著,自己都不知道將去往何方。
忽然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兩個人快步進了亭子,司徒霜注意看了一下,是一個紅衣服的小姐,和一個綠衣裳的丫鬟,那小姐苦著臉,說「怎麼辦,我們都濕透了,他們怎麼才能找到我們!」
丫鬟說「別怕,這雨不會下太久的,轎夫們都在路上等著,我記得回去的路。」小姐歎說「好容易才能出來一次,又遇上這倒霉的天氣,真是可惡。」
丫鬟說「只盼明年能有好天氣了。」
小姐歎說「明年,明年不知我已經在什麼地方了,前天聽到有人來提親,母親大人只怕……」
司徒霜忽然說「小姐,你怕什麼,跟我一樣出來,不就不用怕了嗎?」
小姐轉頭看著她,問「這位姐姐,你是同我說話嗎?」
司徒霜笑說「當然,你要是在家裡,你母親當然怕你嫁不出去了,但是你出來,就沒人能左右你了,來吧,到江湖上來,可以去尋找你喜歡的人,找不到不成親。」
小姐搖頭說「婚姻大事,還是父母作主,媒妁之言,那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了,自己選擇,未免太過唐突,這樣以來,只怕婚姻大事,會成為一團亂麻,不可收拾,太過隨便,實在不好,況且你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他不喜歡你,你就真的可以成親了麼?」
司徒霜有些呆呆的,小姐說「哪一個姑娘沒有想過自己喜歡的人,沒有做著自己的夢,沒有看過幾本不正經的書,只是這萬事都要有它自己的規則,不依規矩,不成方圓,前人既然已經有了這些規矩,千百年來也已經讓整個國家安居樂業,繁衍生息,自然應該遵守的好!」
司徒霜訕訕的說「原來你雖然不願意,卻也很願意。」
妙清輕聲說「吃了一鼻子灰不是,你以為天下人人都一個心思嗎?別以為別人是傻子,他只是和你想的不同而已,並不是他不會思考。」
司徒霜搖頭說「好大的雨。」
小姐也說「是啊,好大的雨,不知怎麼才能回去。」
司徒霜說「要回去幹嗎?我可不想回去,雨已經下了千百年了,讓天地萬物得到滋養,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我要看著它如何降臨人間。」
妙清輕聲說「你就少說一句吧。」
這時兩個人又跑了進來,一個是黃衣公子,溫文儒雅,一個則是個黃衣童兒,還有些稚氣,才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
公子看著雨,憂心忡忡的說「雨這麼大,不知如何是好!」童兒說「婦人看到雨大,應該不會責怪公子。」公子說「雖則如此,但是讓父母擔心,才是最不應該的。」
童兒說「公子總是這樣小心翼翼,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老是這樣牽腸掛肚的,大人才不會擔心公子呢!」
公子說「正是因為大了,所以才會想到父母擔心。你年紀小,當然不會明白,這孝悌之道,本該如此。」
司徒霜對妙清說「真是可笑,如果真的擔心,直接跑回去不就行了!」
那公子居然聽到了,說「姑娘此言差矣,倘若讓父母知道在下如此不愛惜身體,想必會令他們一輩子都放不下心來。」
司徒霜沒有看妙清的臉色,說「怎麼都是他們擔心,你還不如去死,讓他們以後再也不用為你擔心。」
公子歎說「只怕傷心是比擔心更難過的事情。」
司徒霜歎說「你們這些所謂的讀書人,簡直是可笑到了極點!都這麼大個人,人家武林中人已經可以在江湖上行走了,刀頭上過日子,生死都不足考慮,怎麼不見有人擔心。」
公子說「正是因為沒有人擔心,他們才可以那麼自在,不過我有時候覺得,在這個世上活著,沒人擔心,沒人考慮,生死實在是可以不足考慮了!」
司徒霜氣憤的說「你是什麼意思,你說我們沒人疼沒人愛不是,我告訴你,誰不是人生父母養的,你們那不叫疼愛,叫溺愛,叫嬌縱,叫迂腐,所以才出了你們這些百無一用的書生!」說著她一邊指手畫腳起來。
公子不慍不怒的說「姑娘,別太激動了,倘若姑娘看過韓非的《五蠹》,姑娘就知道什麼是有用,什麼是無用了。」
司徒霜問「你說什麼,五毒,五毒有什麼了不起,一百種毒藥我也不害怕!」公子笑說「姑娘,在下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司徒霜問「說,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公子問「自盤古開天,距今能有幾年?」
司徒霜眼睛一瞪,說「你是故意氣我,是不是,我怎麼知道有幾年,你說有幾年?」
公子說「從史書有據可考的記載,少說在這片大地上已經有了上千年的歷史,在這麼長的歲月裡,若不是那些經世濟國的書生們心憂天下,提出各種治國的良方,只怕天下百姓還在茹毛飲血的時代裹足不前。」
司徒霜冷笑說「若不是那些偉大的劍客們不顧自己的生死保全國家和生民的安全,還有你們這些毫無用處的書生嗎?」公子笑說「姑娘,畢竟這天下大亂,百姓生靈塗炭,原因乃是武夫們不明事理,貽害眾生,倘若每個人都能如同讀書人一樣,知道這世界需要孝悌之道需要溫暖和關懷,需要呵護和互相幫助,而不是需要廝殺和爭奪,仇恨和血腥,那麼這世界將會無比的美好。」
司徒霜哼了一聲,說「恰恰相反,我覺得如果每個人像我們一樣古道熱腸知道幫助別人拯救別人,那麼,這世界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不公平,不會有這麼多的仇恨苦痛和淚水!」
那小姐忽然說「二位說的其實都是對的,江湖中人和尋常人一樣是人,一樣在這個世界上生活著,他們都有好壞之分,一樣的有人於世無補,有人建功立業,有人貽害萬年,所以二位是爭不出一個定論的,茫茫人間,豈是幾句話可以說全的。」
公子點頭說「姑娘見教的是,晚生慚愧!」
司徒霜不屑的說「自以為是,比迂腐更無聊的就是自以為是了!」
妙清笑說「雨好大,不管這世上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這雨總是要下的。快到夏天了,每年都會有一場大雨。」
小姐看著雨,說「這天氣易測,人世難料,咱們今天受困於此,也是一種緣分。」
司徒霜冷聲說「什麼緣分,我看是倒霉!我生平最討厭的是讀書人!噁心!」小姐笑說「姑娘,你和他們有仇嗎?」
公子笑說「一定是某位讀書人得罪了這位姑娘!」
妙清說「沒用,這位妹妹從小沒讀過書,所以嫉妒而已!」司徒霜急忙說「怎麼可能,我什麼書沒看過,我怎麼也是個小家碧玉,我們家還是有好多書的,你不知道……」妙清笑說「看樣子雨越下越大了,今天似乎有點掃興,真是意猶未盡!」
小姐點頭說「是啊,也不知何時可以再來,這裡真美,這麼多人,這麼多事情,這麼好的地方!」
司徒霜說「明天,後天,我每天都可以到處走。」
小姐說「不過今天我總算了了一樁心事,看到了一個在書上看不到的世界,也算不枉此行,這位姑娘,你一定走過不少地方。」
司徒霜拍拍胸脯,說「你眼光不錯,走南闖北,我已經是足下千里風塵僕僕了。」小姐笑說「那姑娘在路上,一定見識了不少地方的風土人情,包括各地的風俗習慣,飲食起居和偏好喜惡了。」
司徒霜點頭說「那當然,你不知道北方的地有多平,還有,那茫茫的黃土地,那一眼看不到邊的黃土地,那是北方的特點,你一定沒見過,南方的山固然是美,尤其是傳春天,萬紫千紅一眼看去美不勝收,但是北方的平地在冬天看去,自然有一種粗曠和大氣,一看就讓人心胸開闊,意氣風發!」
小姐點頭歎說「古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怪不得文人墨客都喜歡遊歷天下,寄情山水。」
司徒霜立即說「那是當然,看來你還是有一點慧根的。你叫什麼名字?」
小姐說「在下姓苗,單名一個清字。」
司徒霜點頭說「和她只差一個字,她叫妙清,我叫司徒霜。你呢?」
那公子說道「在下萬韻屏。」司徒霜笑說「原來都是認識的啊,我師兄和你名字也差不多。」
萬韻屏笑說「天下本來很大,但實際又很小,所以姑娘不必走遍,也能看盡。」
司徒霜搖頭說「聽不懂,想不想闖蕩江湖,我讓你見識真正的天下。」
萬韻屏搖頭說「不然不然,聖人不出戶,不窺牖,而知天下,所謂天下,不過兩個字罷了。」司徒霜說「我知道你要說名利。」
萬韻屏說「不是,是希望,所有的人都希望能在天下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就是天下,沒有希望,就沒有一切。」
司徒霜笑說「說得這麼抽像?」
萬韻屏笑笑,說「其實還有更深的,萬象源於道,道衍生萬物,一切都以此為法則,這是聖人所以能知天下的原因所在,因為他們知道了道。」
司徒霜搖頭說「讀書人就會搬文弄字,有本事,你把這雨停了。」
萬韻屏說「在下如果能夠停雨,你認為還會在這裡等待雨停嗎?姑娘,知道一個真理,並不代表你會從中得到好處,或者,你會從中受到傷害,受到誤會甚至阻礙和摧殘,但是一當你真正掌握和領會,那就一定可以使人受益,不是你一個人,而是天下所有的眾生。」
司徒霜乾笑兩聲,妙清點頭說「公子好見地,古人已經說了,苦其心智,勞其筋骨,乃是成就大事的準備,公子既然有宏圖大志,想來已經做好了準備?」
萬韻屏搖頭說「我沒有準備,這甚至不是幾十年的事情,這準備太漫長太遙遠甚至根本看不到希望,還是安靜的享受溫暖的生活,了此一生,無所求也無所為的好。」
妙清歎說「可惜,可惜。」
司徒霜問「喂,苗妹妹,你在家裡都幹些什麼?」
苗清說「每日除讀書習字之外,便是學針織刺繡。」
司徒霜說「我知道,大門不出,中門不邁嗎?」
苗清奇怪的說「你怎麼知道?」
司徒霜說「天下人都知道。唉,難得出來一次,等一會雨停了,我帶你到天上去飛。」苗清說「我還是想四處走走。」
妙清看著雨,說「要參透自然的變化,大地的枯榮循環,的確太難了,宇宙無限,人生有限,以有限求無限,本來就是遙不可及,古人已經說過了,為什麼我還那麼執迷不悟,為什麼他們還那麼執迷不悟?」
萬韻屏上前問道「姑娘說什麼?」
妙清輕聲說「以前我一直認為,一個劍客遙學好他的劍法,追求至高的境界,在劍道中領略自然和人類的造化之力,改變這個世界,當我遇到另一個劍客,他告訴我劍不是用來參透道理的,而是用來改變世界的,而且需要千萬支劍的結合,變成一股足以匡復正義的力量。於是我來到千萬支劍中,尋找我的方向,尋找我的希望,到現在,我還沒有找到,每一支劍都有他自己的意志,都希望在千萬支劍中找到自己的希望,於是,劍沒有結合,而是散亂,掙扎,反抗和互相比鬥,可是我還在尋找,還在想像。當你想像的世界和這個世界完全不一樣時,那不單讓自己吃虧,還讓自己失望。」
萬韻屏說「所以何必窮究根源,不管是什麼樣子,只要自己開心,把自己的想像變成古人遺留下來的教訓,按照那些不用管是對還是錯的規矩,和所有的人一樣,平凡、清淡,畢竟現在這個世界,還是在古人的預言裡慢慢前進。」
妙清忽然覺得雨色朦朦中,心裡有了巨大的變化,那過去曾經嚮往和執著追求的東西,忽然之間變得不可琢磨起來,忽然覺得荒唐——為何為了那些虛無飄渺的東西,放棄眼前最真實的快樂。
她淡淡的說「我很小的時候,就失去可父母,直到現在,我們仍然是連姓都沒有孤兒,我們的命運從來不由我們自己作主,儘管我們和所有人一樣希望選擇自己的人生之路。」
萬韻屏笑說「也許一個從小在父母懷抱裡長大的人也會說命運從來沒有給他機會,其實命運是不能改變的,可以改變的是你的看法,只有這樣,所謂快樂是對現狀的一種知足,這世上永遠都有值得追求的東西,只要你心裡想著,在沒有得到的時候,你總不會快樂。」
妙清點頭說「也許是吧,多謝公子。一語驚醒夢中人,原來追求那麼辛苦,不就是為了讓自己快樂,那我為什麼不自己先快樂,永遠都快樂,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那樣坦然,那樣平常,那樣從容。」
苗清對丫頭說「倘若這雨一直下個不停,那可如何是好?」丫頭說「這裡離集市有點遠,沒辦法買傘,小姐,不知道阿龍哥他們去了哪裡,……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們。」
司徒霜說「既然相聚就是緣分,天下之大,只有咱們幾個在此一聚,不知要幾輩子才能修來,可惜沒有酒,真是可惜!」
萬韻屏看著雨,笑說「不急不急,看天色,雨不久就會停了,太陽就會出來,只不過是耽誤了遊玩的時間,還是可以回家的,就當是在這裡休息一陣吧。」
苗清笑說「如此甚好。」
司徒霜看著天,說「我才不信這雨很快就會停下來。」正說著,只見雨忽然之間小了,不久太陽出來,天色一下子開闊起來,夕陽如畫,美不勝收!
司徒霜高興的說「好天氣,走,我帶你出去玩!」她一把拉著苗清,飛向亭外,她一個人飛時尚且把持不住,現在又帶了一個人,反彈回來的內勁本就不足,加上平衡本來就不好,這下簡直如斷線的風箏一樣,直往下掉。
妙清身形一展,飄然而過,輕輕一帶,將二人一手一過,飄然落地,司徒霜笑說「原來你一點武功都不會,還在空中亂動。有什麼害怕的,我早就習慣了。」妙清說「如此的美景,公子,看來這雨困人於亭,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萬韻屏等人出了亭子,苗清對丫頭說「咱們快回去吧,說不定阿龍已經安排人在找我們了。」丫頭說「不急,你看這天色多美。」苗清歎說「天色雖美,時間不多,快回去吧。」
萬韻屏說「姑娘,我也告辭了,這麼大的雨,家父母一定擔心不已。」司徒霜還沒招呼他們,他們就已經離去了。司徒霜氣乎乎的說「這麼好的景色,都不知道看。」
妙清說「景色雖好,可是並不重要。」
司徒霜說「看你和那個公子談得那麼投機,你怎麼不到他家裡去,秉燭夜談,不知道有多好。」妙清說「道不同不相與謀,我和他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司徒霜說「那有什麼,如果你真的喜歡他,你可以去找他說清楚啊。」
妙清搖頭說「你以為這世上有那麼多一見鍾情嗎?能說幾句話並不代表愛情就會產生,你這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
司徒霜問「你打算怎麼辦?」
妙清說「不管車大哥心裡想的是什麼,我總算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我為什麼要為他能不能實現他心中所想而煩惱,只要這幾十年我能夠在他身邊,或者能夠幫助他,那不就很好嗎?」司徒霜點頭說「不錯,這話我愛聽。」
忽然一陣琴聲傳來,在夕陽空照的林子上空顯得空曠而悠遠,司徒霜四處看著,說「什麼高人!」妙清說「走吧,天色不早,再不回去,就晚了。」
司徒霜固執的說「人家有時間彈琴,我們連聽的時間都沒有嗎?我倒真想看看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跟去,只見在一塊突出的巨石之上,一個老者正在那裡悠閒的彈琴,司徒霜一見之下,回頭對妙清說「走。」
那人的聲音緩緩傳過來,分明說道「走,姑娘,既然來了,為何要走?」司徒霜冷笑說「怎麼了,你以為我怕你嗎?只是我覺得和你這種故作高深,沽名釣譽的人,根本沒有必要糾纏。」妙清已經來到司徒霜身邊,說道「留音前輩,我們打擾你的雅興了。」
留音一面彈琴,一面說「沒有,我就是來找二位的。」妙清問「找我們,不知有何見教?」留音說「二位姑娘,我們小姐聽說二位前來,高興得不得了,所以命小的在此等候,就是想見見二位。」
司徒霜問「什麼小姐,你都幾十歲的武林前輩了,還給人家當奴婢不成!簡直是笑話,算了,不和你多說,你們小姐要見我們,自己來不就成了嗎?」
留音說「我家小姐說了,她要見你們,姑娘們,走吧。」司徒霜手上長劍一抖,喝道「難道我還可能跟著你走不成,要麼我們走,要麼被你抓去,怎麼可能跟你走!」留音呵呵一笑,手上琴弦一撥,一股殺氣乍然撲來,妙清手上一揮,一道勁氣撲去,琴弦登時斷了一股。
留音呵呵說道「好厲害的『隨意劍氣』。」妙清說聲「走!」留音手上已經多了一架胡琴,飄然而來,音聲悲涼,讓人心神不寧。
司徒霜內功精純,當下手上一動,長劍掃過,留音一曲《靜夜思》,一點也沒有打亂她的心神。
留音身形轉動,已在頃刻間飄然而至司徒霜身前,大袖一捲,司徒霜只覺勁風撲來,妙清已經一劍刺來,留音胡琴一晃,音聲乍然如同水漿迸裂,噴薄而出,妙清手上長劍險些拿捏不住。
司徒霜心裡有些害怕,但此時只有挺劍又刺,好在她自小學習法寶寺內功心法,內力雖不深厚,但卻精純,琴聲激盪之力沒有造成她內氣的翻滾,所以堪堪出了幾招,總算將留音迫退幾步。
留音正要上前,忽然一陣白光一閃,一支木劍翩然而來,留音只覺劍氣撲來,鬚髮如割,急忙退後幾步,只見一個風度翩翩的白衣少年,正在他面前傲然而立。
那少年說道「難道閣下不知道,此地已經是風雲會所率之江南幫會所管?大俠,給個面子。」司徒霜笑說「原來是朱公子,好功夫。」
留音呵呵笑說「不錯,不錯,英雄出少年!後會有期!」
司徒霜見他走了,高興的說「幸虧你及時來了,你的功夫太好了,怎麼你用木劍?」朱赤說「用木劍能讓人更加佩服我的功夫,姑娘你說是嗎?對了,現在生死門的人在這一帶只敢暗中行事,你們要小心。不過要不了多久,就會讓這些跳樑小丑統統滾蛋!」
妙清皺眉說「其實要趕走生死門,談何容易,且不說他們武功高強,這些年,他們已經在江南各地深種門人,力量不小,況且已經有很多門派歸順他們。」
朱赤冷冷的說「這個我自然知道,難道這些江南門人不想重新建立自己的幫會嗎?我相信很快,我們就能把生死門趕出去。只要江南各派門人齊心合力,很快,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司徒霜見他走了,便說「你說有這麼快嗎?」
妙清說「我不知道,不過想來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來得不會太快,也不會太久,畢竟,武林和外面的世界一樣,多半的日子,也是平淡無奇。」
司徒霜看看天色,已經是暮色蒼茫,便說「咱們回去吧。」
二人回到客棧,妙清獨自去了車凌等人下榻的客棧,一問之下,方知四人已經離開,她心裡尋思,他們已經到了風雲會的中心之地,想來就是在附近行動,明日再打聽也不遲。便往回行去。
司徒霜正在屋子裡想著什麼,忽然有人敲門,她開了門,只覺心裡忽然一跳,激動得幾乎要哭了起來。門前站的正是佟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