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一直以為他可以守候她。Z當時對我說過,再過三年,他一定要向她表白。終於有一天,Z看到了那個讓他惱怒的個子強壯的男人。那個男人開始在女子家過夜,第二天清晨離開。Z說夜晚的時候,透過窗戶裡映出的光,他可以猜到男人和女子在做什麼。Z說,她怎麼能承受得住他啊。接著,不多久,他們結婚了。沒有請朋友,也沒有擺酒席。他們在門口掛了一隻燈籠,男人燒了一串鞭炮。Z說,第二天清晨的時候,他看到女子在洗床單,他給我描述床單的樣子,深紅的棉質布,上面有金黃的鳳凰還有璀璨的牡丹。Z在我面前自言自語,他說,難道自己猜錯了,原來男人和她一直沒有發生過什麼,至少婚前沒有發生過什麼。那天晚上,Z請我喝酒,喝著和今天一樣的啤酒,他點了老火白粥和水煮青菜。接著又過了一年。Z一直還是每天趴在窗台上看著女子的房子,Z會很留意女子晾出的衣服。Z連自己都覺得他的行為開始有點變態了,他說,知道麼,當你過分留戀一個人,你就會情不自禁產生一些怪癖。讓Z情感發生轉折的事情發生在那年秋天。晚上八點的時候,Z聽到了樓下小房子的吵架聲,然後是餐具破碎的聲音。男人和女子開始吵架,Z想離開,合上窗,不願意聽到那些噁心的對話內容,但是他還是堅持聽下去了。內容無非是男人說女子不是女人,生不了小孩之類的話。結尾是,男人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房子。Z那天晚上十二點打了我的電話,他似乎喝了好多酒,迷迷糊糊地重複說著兩句話,他是男人啊,男人怎麼可以欺負女孩子呢?第二天,看到Z的時候,Z的眼睛腫腫的,他說他又喝了一夜的酒,沒睡。不過他突然在我的跟前笑了,他說,我又有機會了,呵呵。我回憶這些事情的時候。Z看著我,他說,我的女朋友好看麼。我說好看的。Z說,但是我們沒有戀人的感覺,我看著她,像看著自己的妹妹。我笑了,說,你不知道妹妹是一個很曖昧的字眼嗎?他說也許吧,但是他真的沒有戀人的感覺。我說,我知道你還是想著她吧。Z問,哪個她。我說,你樓下那個她啊。Z想了一下,說,啊,你是說她啊,都是陳年舊事了,你怎麼突然提起她啊。我說沒有啊,我看到你吃的白粥和青菜就突然想到她了。Z說,那已經是我的習慣了,和她無關了,和任何人都無關了。我說,你當時還想著向人家表白呢。Z笑了,現在想起來,都是很遠的事情了,如此遙遠,無法夠及。Z喝了口啤酒說,還真的有三年了,要表白早就表白了,我當時是說三年後表白,但是你知道麼,她去年搬走了,現在住她那裡的是一個開小賣店的老人了。Z說,要表白,就應該在她離開的時候表白。我說,那你怎麼當時不表白呢?Z說,表白不太好吧。你又不知道她太多的東西。雖然說,我站在她跟前,她不知道我喜歡她,是多麼遺憾的事情啊。而且你要知道,這挺突兀的,莫名其妙有一個人跑過來對你說,我喜歡你,那多不好啊。Z說著這些的時候,不斷喝酒,我附和著也喝了幾杯。Z說,喜歡一個人呢,是比愛一個人更加曖昧的啊。但是你一表白了,就清楚了,那就沒意思了。我突然想起Z在女孩子面前特別靦腆的樣子,笑了笑說,也許你喜歡的也僅僅是一個過程而已,你以前所歸納出來的自己喜歡偷窺別人生活的快感。Z點頭,微笑,他說,看吧,我的話是真理吧。接著我們又陸陸續續說了點別的。離開的時候是十一點。回到家,累了,洗澡。拿了一個橘子進浴室。水淋在身體上的時候開始一點一點地剝橘子,然後再一瓣一瓣放進口裡。橘子蘸了點水,舌頭感覺味道有點輕,但是依然能辨別出哪一點是甜,哪一點是酸。閉上眼睛,聽著水流的聲音,依然感覺到溫潤的燈光。想著曖昧的定義。發現自己原來並不是一直以來就是喜歡素的,例如從小到大喜歡吃的夾心餅乾和麥麗素巧克力就是有兩種東西糾纏的。突然想對Z說,曖昧是一個名詞,一個形容詞。有時候它是一種特殊的氣味,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或者有時候是一個眼神。曖昧的色調應該是橘子的色調,柔和,卻溫暖,悄如青絲,是一種可以透過你的指間延伸全身的熱量,它會不時調動你的情感機理。洗澡後,沒有給Z說剛才想說的那些話。我知道的只是,當一個人的愛好,成為你的模仿內容,再成為你的習慣的時候,你應該知道你是不可能徹底地忘記那個人的了。你和她有一種關係,無法言語,卻又始終存在的關係,一種曖昧的關係。慶幸的是,我們都習慣了在對方眼前掩埋自己,讓這樣的關係潛藏於心,不表現出來,但是這又是否是我們在玩弄著一個自欺欺人的遊戲呢。親愛的,一直只喜歡吃水煮青菜和老火白粥的Z,晚安。如同城市森林裡的那些隱藏角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