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一慌,頓時臉比她還紅。我把麵條裡的一個紅辣椒全部吃下,說「太辣了。哦,你來那個了,很正常啊,你的年紀也到了。」說「我算是來得晚的嗎?」我說「這很正常,因人而宜。」說「你什麼都懂。」我說「哦,這沒什麼。」說「但是,我發現我的那個出了問題。」我說「你說吧。」說「你知道嗎,我來的那個顏色是紅的。」我當時就懵了。我說「按照我的經驗——不不不,按照我的理解,這月經就應該是紅的啊。你這個是正常的。」說「胡說,是藍色的。」我馬上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我想,這女人的事情,果然是不能靠大腦來想當然的,沒經歷過還是不能瞎說啊。但是我還是不甘心地問了一句「為什麼啊?」說「你看廣告裡,那衛生巾上面的,都是藍色的。」說話的同時,她身後的巨大落地玻璃裡,一座三十層的大樓轟然倒塌。我到現在都懷念當時的單純美好。儘管有的時候那是無知。和的交往很快發展。對我抱有極度崇拜的心理。至於這個心理是如何而來的,我不得而知。我覺得我這樣三分球投十個進一個的人,能得到一個可愛姑娘的崇拜很不容易。所以在這個姑娘的面前,我盡量將自己表現得淵博。我到現在還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歡她,但是我似乎一直錯誤地確定她很喜歡我,而且是無藥可救地喜歡。在第二次交往的時候送了我一首歌,她別有用心地將歌刻在盤裡。我回去一聽,歌詞是這樣的——每一首想你的詩寫在雨後的玻璃窗前每一首多情的歌為你唱出無心的諾言每一次牽你的手總是不敢看你的雙眼轉開我暈眩的頭是張不能不瀟灑的臉給我個溫暖的陷阱和一個燃燒的愛情讓我這冰冷的心靈有個像到了家的憧憬禁閉這深鎖的門你我情深地飄零打開你孤獨的窗莫要轉過去你的身影走進你深藏的夢誰在無聲地睡眠點亮你未泯的燈是張不能不害羞的臉給我個溫暖的真情和一個燃燒的愛情讓我這漂泊的心靈有個像找到了家的心情我聽了半天,將歌詞抄下。經過查詢,沒人知道這是誰唱的。五年後,我終於知道這是羅大佑的《家》。我很好奇,這樣小的一個,要將這麼蒼老的一首歌給予我,是什麼意思。我百般猜想,反覆琢磨。覺得這歌詞寫得真是寓意太豐富了,那句「是張不能不瀟灑的臉」勢必是唱給我聽的,而那句「是張不能不害羞的臉」是唱給她聽的。我一個哥們聽後說,後四句似乎暗示她家庭不完整,急需和我結婚。這話讓我非常害怕。我當面和她說「我們是沒有結果的。」說「不要嘛。」我說「什麼要不要嘛,你必須要聽我的。」被那哥們嚇唬以後,我開始刻意躲避.而且我覺得,作為偶像的我,是不能中飯時出現一次,晚飯時又出現一次的,那樣就會失去偶像的光輝。我想,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是她不顧一切地喜歡我、崇拜我,而我卻還在不置可否。所以,我必須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形象。自從有那樣的想法後,我大概一個月見一次。每次都對我依依不捨,而且幾乎每天都要給我打兩次電話。另外我還會每週收到的信件,我的電子郵箱也總是被的准垃圾郵件塞滿。在作任何重大的決定,比如說是發卡好看還是B發卡好看時,她總會詢問我,以便定奪。總是自動過來找我。而我對這個很是反感,雖然大部分的男生都很羨慕我有如此幼齒的一個女朋友。我記得我們除了那次一幢大樓在身後倒塌的約會,很少有其他的外出約會,一般都是不遠千里過來找我。那時我們就鬧過一次彆扭,但這件事情說來還真是難以啟齒。那天急匆匆過來找我,說有件重大的事情。我說「你說吧。」說「我現在知道一個事情,原來恐龍的反應是很遲鈍的。」我說「這是當然的,因為恐龍那麼大,它的神經末梢得到了訊號傳到大腦自然會經過一段時間。」說「是啊是啊。但是我看到報紙說,如果恐龍的尾巴斷了,要過一個禮拜才能有反應。」我說「誰說的?」說「一些考古學家經過研究以後得出的結論。」我說「不要相信他們,他們瞎說的。」說「為什麼呢?」我說「我說不要相信就不要相信,肯定不是真的。」我發現自己似乎特別喜歡反駁的想法和發現。說「可是我相信啊。」我煩了,說「你怎麼這麼笨啊。你看,恐龍的尾巴斷了,要一個禮拜才能反應過來,那恐龍交配時,男恐龍覺得爽了,是不是要一個禮拜以後才能**啊?如果那時它正在吃草,就正好射地上了。哈哈哈,哦,你這麼一說,我終於知道了,原來恐龍是這樣滅絕的。」臉紅道「你怎麼不相信科學研究呢?」我說「你看,我也是推理了一下嘛。你怎麼不用自己的腦子呢?」說「我覺得他們說的是真的。」我生氣道「那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還過來問我什麼,快回去。」說「我只是……」我給叫了一輛車,說「回去回去回去快回去。」那天的某一個時刻,我覺得自己是徹底不喜歡了,因為我的威嚴受到了挑釁。而挑釁我的,居然是那些天天挖泥的傢伙的一個可笑的猜想。這難道是科學?我突然覺得自己彷彿是一個神,但是正受到科學的威脅。我想,雖然出於不知道的什麼原因,我不喜歡她,但是我必須挽留這個信徒。在僵持了半個月以後,我給打電話說「我請你吃飯,約你出來看大海。」活蹦亂跳地出來了。我們坐了一個小時的公共汽車。握住我的手,但是我沒有任何感覺。我仔細端詳,她是所有和我關係親密的姑娘中最漂亮的。這樣的姑娘,如果在我所在的禽獸遍地走的學校裡,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如果她只有一個男朋友,結果肯定是被**。睡在我肩頭的時候,我甚至覺得肩膀很酸,很希望她能靠著玻璃窗。但是,如果有人想把我的奪走,我將用生命來捍衛。不過,我堅信,雖然可能很多人有這個想法,但他們在的眼裡,都像這窗外飛逝的油菜花一樣渺小。一個小時以後,我們來到海邊。問「這是大海嗎?」我說「是的。你別看它是黃色的,但也是大海。」說「那為什麼它是黃色的呢?」我站在長江的入海口,說「因為這是黃海。」說「啊,我們到黃海了啊。」海邊是巨大的灘涂,在離開海堤大概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幢三十幾層高的住宅樓,據說是個跳樓的勝地。後來因為在最高的露台上跳樓的人實在太多,所以政府強行封閉了去往露台的樓梯。於是,二十九樓的過道窗戶成為了最熱門的一個地方,在短短的一年裡,就有十一個人從那裡縱身跳下。我常常想,住在二十九樓的那兩戶人家是怎麼樣的感受。但是他們依然沒有自費把過道窗戶封死,這實在是讓人費解。天知道裡面住的是什麼樣的人,或者不是人也有可能。後來我知道,住在二十九樓的人早就已經近水樓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地一一跳下去了。這著實讓人感覺陰森。而奇怪的是,在我經常來的這個海灘上,我似乎從來沒有撞見過晴天。每一次,天總是和心情一般的陰森,但就是不下雨。我和拉著手,面對著大樓。我說「,我常做一個夢。」問「什麼?」我說「夢境是這樣的。在一個傍晚,下很大的雨,我拿著一個望遠鏡,爬上一個山頭。我突然看見一個港灣,我就拿起望遠鏡看,我發現海裡停泊的都是著火的大船。當我放下望遠鏡,我卻已經在和前面一樣的一幢高樓的過道窗戶裡了,然後我的望遠鏡就掉了下去。我和望遠鏡一起跳了下去。後來我就在地上了,我還在到處搜尋望遠鏡的殘骸。這時候走過來一個老頭,說」你還找啥望遠鏡的零件啊,你看看你自己,早就比這望遠鏡摔得更慘了。你看,都碎了,還是跟我走吧。『「嚇得張大眼睛看著我。我說「我做這個夢的時候,還沒有來過這裡。後來到過一次這裡,看見了這幢樓,我覺得和我夢境裡的很像。」說「你不要嚇我,我最怕嚇了。」我說「我不是嚇你,你陪我上樓。」說「好吧。」我本來想的是,害怕萬分,不願上樓。但沒想到這樣爽快就答應了,倒讓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我看看那大樓,發現大樓後面的天空放晴了,像是在召喚我上去。我拉著走了很遠的路,繞過一片種滿矮小灌木的草地和齊人高的竹子的空場,來到了大樓的門口。門口比我想像中的要破。前面是一道防盜門,罩著漆黑的大廳。大廳外面有一張椅子,坐著一個老太太。地上還放了些亂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我和走近。老太太張口說「小弟弟,要不要買望遠鏡?」我走進大廳,電梯只有一個,永遠停在七層。無論我怎麼按,電梯總是巍然不動。老太太探頭說「電梯壞了,走樓梯吧。」我這才知道為什麼住二十九樓的人會自殺。如果讓我住二十九樓,又沒有電梯,估計我也會自殺的。我說「,你能不能走?」說「能。」我說「你怕不怕?」說「怕,但和你一起就不怕了,而且是真的不怕。」我說「怕什麼!我也只是好奇,想看看二十九樓的過道到底長什麼樣。」說「那我跟著你。」我和手拉著手往上走,期間還碰到了不少下樓買菜的居民。奇怪的是,他們都沒有穿鞋。我和走了大概十五分鐘,也沒有中途停下休息。我走到二十九樓,從樓梯拐角轉出來的一剎那,我感覺到這裡充滿了光明。二十九樓的過道很狹長,在過道的最深處才有窗戶。窗戶一直開著,隨著從海上吹來的大風不停地輕輕拍打著牆壁。在走道的兩面,對稱分佈著四戶人家,如果開門正好能看見對面人家裡的模樣。四扇門上都是灰塵,但門把手還是珵亮的。狹長的過道裡,鋪滿了比從別的窗口透過來的更加慘白耀眼的陽光。那光芒溫馨而安詳。我說「.」我發現正緊緊地抱住我的後背。我說「,我想上前看看。」說「不行,我們快下樓,我怕了。」我說「沒什麼怕的,世界上存在的東西都不可怕的,你只是怕自己的想法而已。」說「我要下樓。」我說「女孩子真鬧,真恨不得把你從這裡扔下去。」說「來,跟我下樓。」我說「我還沒看到從窗口瞧下去是什麼景色。我想看看。」說「沒什麼好看的,走吧。」說著,拉著我飛一樣地到了樓梯口。我們再飛一樣地下到了底樓。一路上我的大腦空白。到了大廳以後,我覺得地面的世界,包括這大廳都是這樣的骯髒黑暗,終日不見陽光。惟一發亮的就是電梯的數字,此刻正停在二十九樓。我想是什麼東西上了二十九樓。我們回到了離大海幾公里的車站。車站的旁邊有一個拉麵館。我們靠窗坐下,我說「你要吃什麼?」喘著氣說「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說「你害怕什麼?」說「肯定是你故意嚇我的。」我說「這也是我第一次上樓。」說「你來過這裡幾次了?」我說「二十幾次。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到這裡坐坐。」說「那你為什麼不上樓去?」我說「說實話,我覺得一個人上去很危險。」說「你騙我,你肯定騙我。你還編造了一個夢。」我說「可能你不相信,但我真的這樣夢到過。」說「我不相信。」我說「你怎麼能不相信我?」說「我相信你是要嚇我。」大口吃著端上來的拉麵。我對老闆說「加一塊錢牛肉。」說「你對我真好。」我想有一個人在我面前,嚴肅地看著我,聽我說我所想到的一些東西,哪怕這些是臆想,但也有可能是真實的東西。我時常覺得,我眼前所看見的都是虛幻的東西,而指引我去的,都是真實的東西。顯然不是這樣的一個對象。我想,希望她的偶像是沒有困惑的,無所不知的。我看著在吃麵條的,說「你有男朋友嗎?」疑惑地看著我,說「有啊,你不就是嘛。」我說「你這樣認為,也是可以的。」說「你不是這麼認為的嗎?」我說「這個以後我會告訴你的。」吃完麵條,喝了不少湯,說「嚇得肚子都餓了。」我說「我們回去吧。我很累了。」說「我幫你揉揉。」我說「那一會兒我們坐公共汽車的時候你坐在我後面。你就一直揉我吧。」說「好吧。你能陪我去個小店嗎?我剛才看見路旁邊有個專門賣小東西的店。」我說「不去了。回去吧。」說「能不回去嗎?我和爸爸媽媽都說好了。」我說「先回到熟悉的地方吧。」我們坐上最後一班公共汽車。果然坐到了我後面,幫我揉肩膀,邊揉邊說「我幫你揉,我幫你揉,老公上班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