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宗府回到客棧,就有人來敲我的房門。打開一看,還是阿呆。想到那個夢,一陣心虛後,我突然沒來由地上火了,忍不住衝他大叫「怎麼又是你啊?能不能讓我保留點私人的空間呢?!你沒有自己的朋友嗎?幹嘛老跟著我?!拜託你以後別再跟著我了?O?!」——一口氣吼完,也不管他聽沒聽懂,生不生氣,「光」地一聲就把門給摔上了。從那天起,阿呆果然不再跟在我身後。我鬆口氣之餘,卻又免不了心生愧疚——可憐的阿呆,大概到現在也沒有搞清楚狀況。不過,他這樣成天只跟著我,確實也不是辦法。總得有自己的社交圈吧?難不成還能跟我一輩子?!過了兩天輕鬆愜意的日子,也終於不再做那種奇怪的綺麗的夢。磁州說是軍事重地,到底還只是個邊陲小鎮,當然比不上江寧和汴京的繁華,來來去去就那麼幾條街,我逛了兩天也就膩了,只得又往校場跑。見我來了,遠遠的湯懷就衝了過來——兩天不見,這麼想我了嗎?我才不信!果然,湯懷一個勁往我身後瞧。「找什麼呢?先申明,我可沒帶吃的來。」我聳肩調侃他。「阿呆老大呢?」湯懷一臉的疑惑「這兩天你把阿呆老大藏哪裡去了?為什麼都看不到他?!」「準是你成天纏著他教你功夫,他怕了你了,躲起來了唄!」我不以為意——那麼大個人,又有那麼好的一身功夫,會有什麼事?!「不是,這兩天我們誰都沒有見過他呢。到處找不到。」周俊也擠了過來「還以為你來了,他準會跟來。」——不是吧?難道從那天我罵了他之後,他就一直關在房裡沒出來過?!「這個傻瓜!」我低咒一聲,掉頭就往客棧跑。「阿呆,開門!快開門!」我用力拍他的門「我知道你在裡面,你讓我進去!我有話跟你說!」半天,門果然開了一條小縫。我一把推開阿呆,閃身進了門——老天,才兩天不見,阿呆怎麼這麼憔悴了?就為了我罵他幾句?!阿呆悶悶地給我一個背影,不像以前總是笑臉相迎,讓我渾身不舒服「阿呆,你生我的氣了?對不起,我不該衝你發脾氣。」我歎息著給他道歉「那天是我心情不好,不該遷怒於你,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亂發脾氣了!」阿呆還是不理我,我沒轍,只得采哀兵政策加撒嬌政策——耷拉著臉拉著他的手搖晃,用柔得要滴出水的聲音輕輕地說「說真的,這幾天你不出現,我還真有點想你了呢!阿呆,我們和好吧?!好不好?!」——這樣還不理,他就不是阿呆了!果然,阿呆默默地瞅著我,眼裡有著許多無奈。良久,他終於對我淡淡地笑了——耶!成功!我立刻從身後拿出早就準備好了的燒雞一隻,雙手奉上「阿呆老大!多謝你大人大量,原諒了小女子。這只燒雞還望笑納!」阿呆曲指輕敲了一下我的額頭,搖了搖頭,臉上的微笑充滿了寵溺——為什麼我又產生了一種他就是懷遠的錯覺?「別這樣對著我笑!」我忍不住脫口而出——說完就後悔了,我懊惱地看向阿呆——他挑眉疑惑地回看我,等著我給他解釋。「你笑起來的神情,真的跟他很像!」我訥訥地說,眼神不敢跟他對視,飄到窗外,聲輕如夢「阿呆,你知道嗎?明明你跟懷遠長得一點也不像,甚至可以說是天差地遠。可是,我卻常常會不由自主地把你們搞混了。我總有一種懷遠就在我身邊的錯覺。而這,對你是不公平的!」阿呆愣了愣,突然走過來把我擁在了懷裡。我將臉埋在他的胸前,淚水莫名其妙地流了下來「阿呆,你知道嗎?這副胸膛也像他那麼溫暖,可以讓我的心得到平靜!」我抬頭看了看阿呆——他目光閃爍,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要說,卻苦於無法開口。我頓了頓,恨恨地咬牙「可是,我生平最痛恨欺騙!不管是什麼理由,我都不會原諒欺騙我的人!為什麼我明明已經決定要忘記他,心裡卻還是老想著他呢?阿呆,我是不是很傻?!」阿呆無言,擁住我的手卻默默地加重了力道……時間就在不經意間慢慢地流逝了。欽宗趙桓已將國號改為靖康,岳大哥整天忙著整殤軍紀,校練兵馬——雖然只是個小小的都指揮,手裡只得五百人馬,卻一點也不肯馬虎。他的軍事天才,讓他很快便在這群軍人裡嶄露頭角——在磁州所有守軍中,只有他那一營軍風最好,訓練最勤,軍事技術最硬。岳大哥幾乎每天都不眠不休地泡在營隊裡,為了制定更周密的戰略方針殫精竭慮,稍有時間便跑到各州縣去堪查、熟悉地形——所謂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看到岳二哥的努力,我才終於明白,他在軍事上的傑出成就不是沒有原因的!——誰也不曾像他一樣,付出過那麼多的精力和心血!地道的挖掘在岳二哥的周密佈屬之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宗澤從各營抽調出五千青壯士兵,分成十組,不分晝夜輪班從磁州和滏陽分頭向鼓山掘進。阿呆每天跟著我在工地和客棧之間來回穿梭。幾乎和我形影不離,我想現在磁州已經沒有一個人不認識阿呆了!看多了地道,有一天我忽發奇想,反正磁州周邊村鎮地下有那麼多現成的地窖,為什麼不把它們連接起來,形成一個寵大的地下交通網絡呢?就跟現代的地鐵一樣?!戰時,還可以利用地道,神不知鬼不覺地深入敵後,來個迂迴包抄,或者是突然襲擊什麼的。我把這想法跟岳二哥一說,馬上得到他的首肯,報上宗澤審批,得到同意。不過,因為這件事沒有打通磁州跟滏陽之間那麼緊急,宗澤竟然把這件差事交給我來經辦?!真令我又是興奮,又是擔憂。吃過晚飯,我對著從岳大哥那裡順手捎來的那張磁州地形圖,皺眉苦思,拿不定主意到底該從哪裡先開始?唉!最初的興奮過後,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出出餿主意我還行,真要我把一個空想變成事實,還真有點難度!好吧,我更正,不是有點難度,是非常有難度。唉!「不用太著急,總會有辦法的!」阿呆遞過一張字條——可能是看我房裡這麼晚還亮著燈,過來看看的。「喂,我可是誇下了海口的!到時要是做不好,準會讓湯懷那傢伙笑話死!」我歎口氣,有點灰心。「明天去鎮上多找幾個熟悉當地地情的老人,讓他們幫著你出主意不是強過你自己在這裡憑空瞎猜嗎?先把施工方案定下來,再做個預算,看需要多少銀子,然後再去向宗將軍請款。」阿呆微笑著給出建議——當初我決定教阿呆寫字這件事,還真是至今為止我做得最英明的一個決定!「不如這樣,阿呆,挖地道這件事你來做,怎麼樣?」我露出奸詐的微笑,向阿呆靠了過去「我看你好像對這種安排別人做事的事,還挺在行的,我就給你一次表現的機會?說不定你還能撈點功名,以後娶個好老婆呢!」——只是挖個地道而已嘛!聽阿呆這麼一講,原來做起來居然這麼複雜。這麼燙手的山芋當然能扔就扔了咯!阿呆搖搖頭,無奈地一笑「不早了,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對我的提議不置可否。哼!我才不怕呢,反正我已打定主意,要賴上他了,哈哈!第二天一大早,吃過早飯,拖了阿呆我就迫不及待地往街上跑——岳二哥怎麼會出現在街上?他並沒有看到我,急匆匆地往將軍府走去——出什麼事了嗎?我急急地跟了上去,「二哥,出什麼事了?你不是應該在校場操練嗎?怎麼跑出來了?!」「宗老將軍召集我們到將軍府緊急商議軍情。咱們一起去吧!」岳二哥腳下未做停留,只向我和阿呆略點了下頭。「今天早上,接到朝庭銅牌傳令及前方探馬來報——東路金軍已於一月二號於白河和古北口大敗我軍,四號,原遼降將郭藥師開城降賊,我燕山府防衛已全面告潰。八日又破我中山派去援軍三萬餘人,十四日破真定府,現在已兵至邢台府,距我磁州快馬僅需二日。西路金軍連克朔州、代州,逼降中山府,於十五日已將太原重重圍困。(注)」宗澤神情凝重,語氣沉痛,他緩緩掃視廳中眾將官「目前形勢對我軍極為不利,金軍來勢兇猛,不知在坐各位有何良策?!」該來的終歸還是要來,我深深歎息,心下明白——不管他們做什麼努力,都將是以失敗告終,因為歷史的車輪是誰也無法阻擋的!只是燕山既潰,我那結義大哥顏宗望的命運又將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