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山雨欲來
紫風將當日見到地魔隱讕的情景講述一遍，望著眾人，似有詢問之意。赤煒沉默不言，上官雨煙卻是滿眼含著感激之情。只有雲倩兒依舊沉在痛苦之中，她輕輕拉動紫風的衣袖，雙眼閃著疑問的光芒「風大哥，你說的都是真的？」
紫風輕輕撫摩著她的頭，微微一笑說到「傻丫頭，風大哥怎麼會騙你」。
雲倩兒心中的感覺極為複雜，她自幼生活在無人煙之地，對於人世間的奸詐和險惡一點概念都沒有，唯一知道的便是姑姑曾經告訴她，關於魔族的一切。奸詐、噬血、殘暴、邪惡，這就是她對魔族的所有印象。
然而今天卻將這所有的一切都被推翻，這無疑讓她無法接受。她轉過頭去看上官雨煙和赤煒，心中更是難過。她想要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又想立刻承認這一切，畢竟與上官雨煙和赤煒同行的這一段日子裡，他們帶給她的快樂都是無法抹去的。從來沒有人能給自己帶來親人一般的感受，除了紫風之外，現在又多了兩個魔族。
雲倩兒覺得心頭煩亂，不禁低下頭去，沉默不語。
紫風望著二人說到「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上官雨煙眼中閃過一抹憂慮，她實在不想傷害這個可愛的女孩，可她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魔族，就像流淌在她血液裡的魔血一樣，她無法背棄自己的身份，甚至從來沒有想過要背棄。
「不用」雲倩兒忽然抬起頭來，她的眼睛中充滿了堅定，這個天真的女孩終於顯示出她柔弱性格的另外一面——深埋心底的堅毅。她望了望上官雨煙，又望了望赤煒，後者露出一種勉強的古怪笑容。
「倩兒」紫風說到，「你需要想明白，我們以後要一起走過一段艱險歷程，需要彼此的信任。」
「我相信大哥」雲倩兒從悲傷的表情中擠出一甩意，她又轉過頭去，堅定地說到，「我也想像雨煙姐和赤煒大哥」
紫風終於長長出了一口，心下終於釋然。
「那麼現在我們還是朋友？」赤臁心翼翼地問到。
「當然」雲倩兒輕輕伸出小手。
「對，我們永遠都是朋友！」紫風豪氣沖天地說到，「是不是魔族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是朋友」說著將手覆蓋在雲倩兒的小手之上。
「朋友！」赤煒重重地重複了一遍，將手放在紫風手上。
三人將目光望向上官雨煙。
「當然，我們是朋友」上官雨煙眼中的憂慮終於散去，露出澄澈如水的雙眸，慢慢將手放在三人手上。
四人默默不語，望著中央疊在一起的四隻手。
片刻之後，四人將手抽回，彼此對望著。赤煒突然問到「既然是朋友，我們就必須彼此信任，是不是？」
「當然」紫風答到。
「那好」赤煒將傲天魔刀放在桌上，湊近了一點說到，「我就是地魔族後裔」。
眾人無不好奇望著他，似乎有點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現在突然說出來。
「我來修真界的目的就是尋找飛雲石，希望借助飛雲石的力量恢復地魔族的聲譽，拯救我的族人」他苦笑到，「可我沒想到一出來就無意闖入了六輪法陣內，當日四位散仙出現時，我便躲在一旁，我的身份瞞不過他們的眼睛的」
「這個我明白」紫風心中更加坦然，他一直疑慮的事情忽然有了結果，赤煒的消失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的族人被困在魔界深處，只有利用飛雲石的力量才能打破禁制，重新使族人獲得自由。」
「你是怎麼出來的？」雲倩兒忽然笑到，她略帶嬌氣的話無意中使赤煒的心情稍微輕鬆了些。
「那個禁制在的地方叫火靈山，山中心有一片巨大的熔岩，龍淵便是以地心熔岩為核心，用魔刀之能量建立了一個奇怪的陣法，將我和我的族人全部困於其中。」
「哦，你是火屬性，所以不受禁制影響」雲倩兒俏笑到。
「差不多是這樣。其實單憑我肯定無法出來。族裡的八位長老用了數千年的時光研究禁制運行的方法，直到我出世之後，他們才想到了破解的辦法。於是他們八人便悉心教導我，等我的修為可以抵抗火焰禁制，便以八人之力衝破束縛，將我送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紫風看著赤煒說到，「可惜飛雲石已經與倩兒合體了」。
赤煒張大雙眼，他幾乎不敢相信一直苦苦尋找的飛雲石竟然一直都在他身邊，而且就在雲倩兒身上。
「有沒有別的解決辦法？」紫風問到。
赤煒搖了搖頭，說到「沒有了，除非用飛雲石毀壞整個陣法，否則我的族人永無出頭之日，不過……」。
「不過什麼？」紫風顯得頗有些著急，這是他們遇到的第一個問題，而飛雲石就在他們當中，如果能夠幫到地魔族，也算是完成了隱讕臨終所托。
「不過你認為這一切有用嗎？」赤煒忽然無比嚴肅地說到。
紫風先是一愣，繼而歎了口氣說到「你說的對，沒有用的。不除掉龍淵和九幽，沒有人可以幫到地魔族，即使解開禁制，仍然會被龍淵追殺，到時候無論你逃到哪裡，還是逃不出魔界」
「用隱讕發現的逆行通道進入修真界不行嗎？」雲倩兒忽然問到。
「當然不行了」紫風盯著她說到，「修真人是絕對不允許魔族進入修真界的，他們會比龍淵更加快速地將地魔族的人斬草除根的」
赤煒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不住地點點頭。
「那該怎麼辦？」雲倩兒再次問到。
「也許可以讓他們去慈雲齋」一直沒有出聲的上官雨煙突然說到。
「什麼？」紫風忽然望向她，眼睛射出一道精光來，他隱約感覺到點什麼。
赤煒則臉色發黃，緊緊盯著上官雨煙說到「你這樣不是讓他們去送死嗎？」
紫風輕輕拍了拍赤煒的肩膀，厲聲說到「我們既然彼此當作朋友，那就必須坦誠相待，不能互相猜疑，她既然這麼說，必然有她的道理，且聽完再說」
上官雨煙投來一陣感激的目光，接著說到「我師父是慈雲齋的門主，而她也是我的母親」。
這句話比赤煒的話更讓人震驚。修真界四大門派之一的慈雲齋，竟然是魔族執掌門戶。雖然他們並不排斥魔族，但這始終是一條讓人無比驚異的消息。如果這條消息傳出去，慈雲齋恐怕瞬間就會被上萬修真人夷為平地。
赤炷中有些愧疚，他的確不該懷疑上官雨煙的用心，於是望向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關係，事關重大，我們的確必須小心。」上官雨煙笑了笑說到，「慈雲齋上下，均為魔族後裔。當年仙魔之戰，不僅地魔聖逃出魔界，魔王手下四大魔禁衛便護衛魔族公主逃離魔界，進入修真界之中。其中部分王族成員便奉魔族公主為掌門，建立了慈雲齋。每代門主均由王室女性承擔，我母親便是在數十年前成為慈雲齋的掌門的。」
眾人不禁驚歎，怪不得慈雲齋建派千年，便成為修真界四大門派之一，要知道幻靈宮等，均已有十餘萬年的歷史了。這時想來，若是魔王皇榷手下四大禁衛組織起來的門派，加之普通魔族的法力已與散仙級別齊平，難怪這麼快便可以嘯傲修真界。
這時赤煒忽然問到「我逃出禁制之後，遇到白石老人，向他講明原委，他才帶我進入修真界，你們又是如何逃進修真界，並且可以如此輕鬆地掩藏體內的魔息的？」
紫風也想知道這個問題，於是點點頭。
「因為這個」上官雨煙從胸前取出一個雕花墜子，讓眾人一一看過，這才接著說到，「這種墜子產自魔界與修真界交界之處，可以完全掩飾體內的魔息。當時王室禁衛離開魔界之時，無意中發現這等寶物，便刻成吊墜，帶在身邊。至於怎麼逃出魔界，說來更加離奇，原來是有人暗中指點」
赤煒掏出懷中一個吊墜，看上去與上官雨煙身上的吊墜質地相差不大，他驚呼到「你們也是從死亡深淵而來？」
「是的。當時有一位魔族隱者告訴我們，可以從死亡深淵繞過鬼域進入修真界」上官雨煙看著他手中的吊墜，驚異地說到，「你又是從何得來？」
「白石老人所贈」赤煒將吊墜放入懷中，緩緩說到。
這時紫風的雙眉皺得更緊了，他忽然想起當日雅閣之內的魔族，他們身上的魔息似乎也被隱去，只是在離開時，才故意將魔息放出來。難道說天魔族的已經發現了這個秘密，並且也是從死亡深淵處進入修真界的。
他急忙將這個想法向眾人說了一遍。
眾人無不心生恐懼，赤煒忽然接口到「這麼說來天魔族必然不會放過這次絕佳機會了，他們必然很快就會攻進修真界」
「這倒不會」紫風緩緩搖了搖頭，仔細思索了一番說到，「看來龍淵似乎打算瞞過九幽，如果他們大舉入侵，修真界早應該處處報有魔族入侵的消息了。這樣一來，九幽也會知道。他既然會入主仙界，當然不會放過一統四界的機會。」
「龍淵有對抗九幽之心？」上官雨煙細眉緊皺說到。
「應該是。只是不知道他以什麼來對抗九幽手中的神器。」紫風說話之間，再一次想起地魔隱讕的話來，「難道擁有太皓石之靈的魔人，就是他派出來的。這樣一來，便可以發揮太皓石的力量，加上逆天魔王的魔刀，對於九幽似乎尚有希望」。紫風忽然喊到，「修真界將會成為兩位魔尊爭奪的首要目標，修真界危險」
「大哥，那眼下我們該怎麼辦？」赤煒也收起平日裡的怪異笑容問到。
「風師兄，我們絕不能讓他們侵佔修真界」雲倩兒也接口到。
幾人已經完全將紫風作為他們的核心，這時聽到修真界危險景況，都忍不住出聲詢問起來。
「說吧，我們都聽你的」上官雨煙也不失時機地插上一句。
紫風看著眾人焦急的面容，沉思片刻說到「地魔族雖然被困禁制之中，但目前尚無危險，可暫時壓後」。
赤煒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隨即朗聲說到「地魔族已等了上千年，也不急於眼下」。
「好」，紫風說到，「魔仙劫現世，恐怕就是應了二魔尊爭奪修真界之事。如果他們在修真界爭奪起權勢來，必然導致生靈塗炭，不僅修真界不保，恐怕連世俗界也要牽連進來。所以我們必須盡快喚醒太皓石，希望借助太皓石的能量化這場災難於無形。地魔隱讕說過，無字天書可以開啟太虛法陣，喚醒太皓石，而解開無字天書則需要首先找到五元石。其中飛雲石我們已經得到了，其他四石在這些地方……」他站起來，從桌子上取出茶碗，分擺四個方位，用手指著茶碗說到，「幻靈宮、乾坤殿、天一門、慈雲齋，分別收藏有其他四塊晶石。我們首先要找到幻靈宮藏著的晶石，然後北上找到乾坤殿、向東找到天一門各法陣內的晶石，最後由上官雨煙取出慈雲齋內的晶石，最後由逆行通道進入魔界，穿過鬼域取回無字天書。」
赤煒忽然說到「可眼下幻魔與魅魔聯合丹陽子要在天盟會誣陷你是殺害玄空道長的兇手，這樣一來，修真人勢必將視你為修真界公敵，取回幾塊晶石將難上加難。我們是不是要盡快離開這裡，避免天盟會之事」
「不」紫風臉色陰沉，朗聲說到，「他們既然要誣陷我，就讓他們誣陷我好了。」
「風師兄……」雲倩兒見他如此倔強，竟然要以身犯險，忍不住喊到。
「倩兒不用急，切聽他把話說完」上官雨煙握著她的手，輕聲安慰到。
「幻魔假扮虛隱之形，欲制我於世人追殺的地步，必然有他的道理。如果我們現在就走了，豈不是無法得知其中的陰謀。若是他們一怒之下，暗中加害修真人，恐怕將會天下大亂。現在敵人在暗，我們在明，不如將計就計，讓他們在天盟會之期將事情都講出來，到時候所有的視線都會集中在我的身上，修真界或許可保一時平安。」
紫風慢慢坐下來，心中忐忑不安，他不得不使用這一招來吸引天魔族的注意力，可這樣一來，其他三人也就會同時陷入危險之中，心中愈發覺得焦躁。
「大哥，這樣你會很危險，不如我們從長計議」赤煒說到。
「我已決定了，到時候有三位散仙前輩暗中相助，我一定可以全身而退。你們先行前往乾坤殿，天盟會之際，那裡防守就會相當弱，你們盡快找到晶石所在，七日之後我與你們在乾坤殿會合」紫風臉色嚴峻，朗聲說到。
「不行」上官雨煙突然大喝一聲，神色之間充滿關切之情，「到時候修真人雲集，你如何逃得出來。」
「這個我自有辦法，就這樣決定了」紫風揮手示意他們不要再講，上官雨煙只能緩緩坐下，面如死灰。
「大哥，我跟著你」赤煒忽然說到。
「不行」紫風決然說到。
「雨煙姐先帶倩兒離開，回慈雲齋取回其中的晶石，這樣就不會有很大危險了。我還是要留下來，不能讓你一個人這樣」赤煒爭辯到。
紫風正要發怒，上官雨煙忽然柔聲說到「這也是個辦法，我們去慈雲齋路途遙遠，你們脫身之後，差不多慈雲齋內晶石也取到了，我們再在乾坤殿會合」說完看著他。
紫風仔細思索一遍，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況且赤燹為並不在自己之下，多一個人，總會好一點。於是點頭作應。
雲倩兒卻撅著小嘴說到「風師兄，我想跟著你」。
「聽話，你先去，我們過兩天再會合」紫風說完，深情地望著上官雨煙，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倩兒的」上官雨煙見他不語，急忙說到。
「雨煙，你一定要照顧好倩兒」
「一定」上官雨煙臉上忽然飛上一朵雲霞，好在屋裡燈光昏暗，這才沒有被看出來。她感覺到甜蜜的感覺湧上心頭，說不出來的受用。當日在六柱石台之上，紫風稱她為雨煙妹妹，是將她當作妹妹來看待，可今天去掉妹妹二字，反而有更親密的感覺。
紫風說到「事不宜遲，天亮之後容易被發覺，你們即刻起程」。
雲倩兒忽然站起來，抱住紫風，顫聲說到「風師兄，你要小心」，這才依依不捨地向門口走去。上官雨煙俊俏的臉上露出一訴澀之意，她身體向前傾了傾，但還是忍住了，只是關切地說到「要小心」，接著對赤煒說到「你也是」，這才攜著雲倩兒的手向外走去。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前，紫風這才停止張望，轉身向桌邊走去。
「大哥，雨煙姐似乎對你……」赤煒見氣氛稍緩，忍不住怪笑著說到，可是當他望見紫風那張嚴肅的臉之時，急忙忍住笑意。
「她是怎麼取回碧雨碧煙劍和倩兒的法杖的？」紫風忽然笑著問到。
赤煒見他一笑，知道並沒有怪自己，於是仍舊笑到「我去取赤炎刀時，發現那裡的守衛早已被人用法禁制住了，我進去一看，碧雨碧煙劍和法杖已經不再了，我還以為是你取去的。沒想到是雨煙姐夜半盜寶，她本事還真大。」說完嘿嘿一笑。
「她還真是有本事」紫風笑到。
「當然了。看她所使用的禁制手法，是短暫性的禁制，到醒來的時候那些笨蛋還以為不過是偷偷打了個瞌睡而已。用的也是修真界的禁制方法，卻不知道她從哪裡學來的。」赤煒想起自己將那幾個幻靈宮弟子在地上擺成一排的樣子，不禁大笑起來。
紫風笑到「好了，正經點。後天便是天盟會了，我們必須想辦法，如何在天盟會上脫逃才是。」
「我以為你已經有好辦法了」赤煒爭大雙眼，難以置信地喊到。
紫風雙眼圓睜，神色怪異，他實在想不通赤煒究竟在想些什麼。說他笨吧，他有時卻機警異常，說他聰明吧，這時候卻簡直蠢到極點了。不過他轉瞬明白赤煒已經將自己當成真正的大哥了，所以才會以為自己將所有的事情都想在前面，不禁心中一熱，信心也增加了幾許。
「大哥，這種事就別問我了。你不是告訴我你在修真界時是逃跑高手麼，怎麼今天卻沒主意了？」說完坐在桌旁，倒出一杯茶來，嬉皮笑臉地望著紫風。
「對啊」紫風忽然摸了摸下巴，他應該可以想出一個很好的辦法來，否則不是折了他逃跑高手的名頭了嘛！
窗外一彎下弦月如天鉤般，在西天放出淡淡的月華。天空下是灰濛濛的山際，連綿起伏，如同在勾勒著一副絕美的畫卷。微風之中傳來淡淡的桂花的清香。山外寂靜，夜裡喧囂的蟲鳴聲也已停息。這是黎明前的時刻，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