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魔族身份
隨著「吱呀」一聲,廂房的門打開,丹陽子闊步向外走去,臉上浮現出一道得意的神色。緊接著是納蘭雪,她走出數步,回頭望向身旁的『虛隱』,露出一抹微笑,反飛向廂房頂,向後山飛去。『虛隱』臉上毫無表情,他望著納蘭雪消失的背影,忽然恨恨地向地上吐出一口濃痰,跟隨著丹陽子向正殿走去,臨走之前,手向上揮舞,一絲絲黑氣由空氣四周捲入他的手心之內,屏音禁制這才散去。
暗影一直蜷縮在窗旁,默然不作聲,直到所有人都離開後,才緩緩站起身來。
微弱的燈光透過窗紙照在暗影的臉上,她的臉上留著一絲淡淡的憂傷,清麗的面龐上寫滿了疑惑,手中雙劍在光照下散發出陣陣寒光。她將雙劍收回隱去,用手輕輕捋了下被花叢弄亂的流海,銀牙輕輕咬著下嘴唇,顯得有一絲猶豫。
她輕輕一措身,穿過桂花樹牆,伸手也將一絲絲黑氣吸入掌心之中,這才款款向客房走去。
上官雨煙!
躲在樹叢之後的一個身影忍不住驚呼起來。
他如同一片樹葉般從樹梢輕輕落下來,躡手躡腳地穿過桂花樹叢,繞過曲折的迴廊。直看見上官雨煙推開一間客房,走了進去。這才放下警惕,走到自己的房前,思索了半天,這才推開門進去。
房間裡一片黑暗,這讓他突然間有些不大適應,於是急忙向桌旁摸索過去,拿起油燈,左手輕輕拈動,一股火苗自雙指間升騰而起。
忽然自他面前穿過來一陣微弱的伴隨著清香的風,恰好將手心的火苗弄熄。
「是誰」他忽然向後退出數步,雙手擎起一柄長刀。
「你為什麼要跟蹤我?」那人吐氣如蘭,不過這種氣息和聲音是他所熟悉的,於是喊到,「雨煙姐?」
那人正是上官雨煙,不過她顯然被這聲音所嚇到了,因為她很快便聽出來,來人正是赤煒。
上官雨煙自懷中取出一支火折子,她卻沒有赤煒錯指成火的能力,只能將火折子順風一揮,點燃了桌邊的油燈。
兩人對望之下,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雨煙姐,你……」過了片刻,赤煒忽然急問到,沒想到他的話被上官雨煙突然打斷,「你不是也一樣」。
「你怎麼也會魔隱之法?」赤煒將長刀移至身側,做出隨時攻擊的架勢。
「你不也是會。」上官雨煙淡淡地說到,她的雙眼中始終抹不去一絲憂慮。
「他們要害紫風大哥」赤煒急忙說到,提起紫風的事,他似乎也在瞬間忘記了兩人同時會使用魔息的事情。
「我已知道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
「……」赤煒將手中的刀稍微移動了下姿勢,緩聲說到,「紫風大哥心地善良,雖然只是相處短短幾日,我卻把他當成真正的大哥一般對待,絕不允許別人傷害他。」
「難道我不是」上官雨煙白了他一眼說到,「你是不是要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當然」赤煒雙眼圓睜,以一種不可思議地眼神望著上官雨煙,「你難道不想幫助紫風大哥?」
「可是這樣一來,我們的身份就暴露了」上官雨煙無可奈何地歎口氣說到,用右手輕輕捋了捋發稍。
赤煒一時也無言以對。他知道上官雨煙說的是什麼意思,若是讓紫風知道他們都是魔族之人,那將會是什麼樣的後果。雖然紫風曾經明確表示他能夠理解魔族,但畢竟是不關係到自身的,若是讓他知道自己所信任的兩個朋友全是魔族的話,估計他也無法承受這打擊。
「可是我們沒有害他之心」赤煒忽然感覺到有些難過,他似乎看到紫風怒目相向,與他斷袍決義的場景。他看到紫風那雙充滿痛苦的眼神,似乎在怨怒赤煒一直在欺騙他,並用贈給他的傲天魔刀,斬斷連日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和友誼。
「不,絕對不能讓他知道我的身份」上官雨煙重重地咬了一下嘴唇,忽然說到。
「可是我們難道要眼睜睜看著紫風大哥去送死?」赤煒忽然怒到。
「當然不是,我們需要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上官雨煙明顯並不相信自己的說法,眼神中又露出一絲憂傷。
「怎麼辦?怎麼辦?」赤煒喃喃自語,他不斷地撓著頭,揪著頭頂的火紅長髮,在房間內來回徘徊,重重地踩著地面。
「你能不能靜一靜,我正在想辦法」上官雨煙忽然斥到。
赤煒雖然十分不樂意,但也只能靜靜地坐在長凳之上,不斷地揪動火紅長髮。
兩人沉默了許久,還是無人說話,空氣中沉悶地令人窒息。這是他們四人認識以來首次遇到這樣的問題。顯然紫風一直沒有察覺他們是魔族,而他們自己也互相並不知道。眼下如果告訴紫風這件事,無疑要將他們的身份洩露,如果不說的話,紫風可能就會變成修真人心目中的頭號公敵——飛雲石的擁有者、刺殺玄空的兇手——無論哪個身份,都會讓他無法在修真界立足。
赤煒沉默了許久,忽然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你要去幹什麼?」上官雨煙問到。
「我要去告訴紫風大哥,無論他如何對待我,我都認了。我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往火坑裡跳。」赤煒緊握傲天魔刀,堅定地說到。
「你不怕他從此與你斷情絕義?」上官雨煙似乎被他的神情所感染,低聲問到。
「如果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價,我寧願付出來換取紫風大哥的平安」赤煒堅定地說完,雙眼顯出一絲血紅,伸手去推門。
上官雨煙見他如此執著,反而有些更加憂鬱了。她其實在害怕紫風知道真相以後,將從此與她再無瓜葛,而自從古生堂到此,她已經將一顆心牢牢寄在此人身上了。她內心一聲悲泣,「為什麼上天要注定我是魔族」,沉默片刻,接著輕輕拂了拂衣袖,忍住眼睛裡泛起的點點淚光,提起長劍向門口走去。
這時門竟然吱呀一聲被推開。
兩人不禁大驚失色,來人正是紫風,背後則是可愛至極的雲倩兒,依舊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紫風大哥……」赤煒忽然覺得心頭堵得慌,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紫風忽然走向赤煒,雙手張開,緊緊擁抱著他,雙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捶打著。臉上卻顯出一抹笑意。
赤煒顯然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這種情況下他還能說什麼,將傲天魔刀喚回,雙手也在他的肩膀上捶了幾下。
「謝謝你」紫風用手將赤煒推開少許,說到。
赤煒依舊迷惑不解地望著紫風,不知道他究竟在感謝自己什麼。不過至少這要比割袍斷義要好的多,不是嘛?赤煒忽然咧嘴一笑。
紫風凝視上官雨煙片刻,忽然伸手向後揮動,一絲微弱的黑色魔息自手中逸出,慢慢融入空氣之中,一絲絲無法察覺的魔息籠罩整個客房,將所有聲音都封閉在客房之內。
「屏音禁制」赤煒和上官雨煙同時驚呼出來,這可是正宗的魔族屏音法術。雖然他們兩人都會魔隱術,可以將自己的魔息完全隱藏起來,可這種大範圍的屏音法術,卻沒有像紫風這般熟練,輕描淡寫地揮揮手,竟然將四間客房都完全籠罩起來。
「屏音禁制」紫風微微一笑,神色又恢復了往常的安然。
「你怎麼會屏音禁制之法?」赤煒靠近他,神秘地問到。
「說來話長」紫風微笑著示意眾人都坐下。
「那就長話短說」赤煒急促地說到。
「不過似乎你們是有話要先說吧?」紫風忽然轉頭向上官雨煙望去,見她忽然低下頭去,擺弄著發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哥,有人要害你」赤煒急促地說到,「他們要在天盟會之際誣陷你是殺害玄空道長的兇手。到時候由虛隱作證,你是無論如何也辯解不了的。更何況你身繫飛雲石之迷,若是讓修真人知道,你就永無寧日了。如果他們到時候使蠻力搶奪,你性命堪危」他心中掛念紫風安慰,於是也不管是否會牽連出自己的身份來,於是一股腦地講出來,當然也包括他藏在樹上,卻發現上官雨煙也在偷聽一事。
紫風斜眼望去,上官雨煙的頭埋得更低了。
雲倩兒卻一時沒有理解出來這些話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思,只是煞有介事地望著上官雨煙,雙眼提溜直轉,納悶上官雨煙今天怎麼竟然有些忸怩起來,平日她可是英姿颯爽,比起紫風也無遑多讓。
「赤煒,你其實是魔族對不對?」紫風問到。
「是」赤煒知道自己是魔族的身份無法隱瞞,當下也不辯解,點頭稱是。雙眼卻是望著紫風,生怕他說出割袍斷義之類的話來。
紫風凝視著赤煒的雙眼,片刻沒有說話。
雲倩兒卻忽然跳將起來,伸手幻出法杖,杖尖閃著白色雲光,顫巍巍地指著赤煒,略帶哭腔地喊到「你是魔族?」
赤煒緩緩點點頭,他知道紫風和雲倩兒兩個人的師父都是死在魔族手中,當下心底灰暗,若是雲倩兒向他出手,他是絕對不會還手的。
這時上官雨煙忽然站起來,伸手握住法杖尖,將雲倩兒的身子轉向自己,神色黯然地說到「倩兒妹妹」。
雲倩兒努力將法杖從她手中抽出,仍舊指著赤煒,雙眼中滿是淚光,說到「雨煙姐姐,你別管」。她在拚命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都把赤煒當作大哥哥一般,雖然她更加親近紫風,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更願意和赤煒在一起。
畢竟紫風身上的重任壓得他一直都比較消沉,而赤煒則不同,他會講笑話,講山野之史,講各種奇特怪異的故事,每每都能將雲倩兒逗得笑成一團。他天性中有著惹人開心,讓人喜歡的特質,就連他那一頭火紅色的長髮和紅色的斗篷,看起來也是那麼奇怪和有趣。
然而此刻,他卻承認了自己魔族的身份。
上官雨煙神色更加黯然了,她知道雲倩兒心目中的感受,可是更痛苦的還是她必須將自己也是魔族的事情告訴雲倩兒,在她脆弱的心靈上再刺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