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鬼域歸來
雅閣之內早已空空如也。
紫風頓時愣住,方纔還與自己對話的人,此刻卻已消失的無影無蹤,這究竟是什麼修為,什麼身法?他呆立原處,細細地回想方纔的對話。由對話中明顯感覺到此人對自己非常熟悉,而且旨在殺死自己,但他為什麼卻不現身來見?他究竟是誰,為什麼又會對月圓之夜發生的事情有那麼大的反應?
紫風隱隱覺得,也許此人可以解開他心中的迷題。
正當紫風愣神之時,他忽然想起左側那三道熟悉的真氣來,於是慢慢走到雅閣前,恭敬地鞠了一躬。
赤煒見他先是撞開中間的屏風,愣了半刻,又走到左側屏風前鞠躬,神態大為恭敬,不曉得他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於是伸手撓了撓頭,正想上前詢問。不料紫風臉色一變,忽然衝上前去掀開屏風,再一次沉默不言。
左側屏風內依舊空空如也。
裡面的人也消失了。
紫風不禁摸著下巴,神色十分怪異,他分明感覺到屏風內三人便是叔祖等三位散仙前輩,但為何他們也不肯見自己。由右自左三個雅閣之內的人先後離開,而且是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離開的,這究竟是為什麼?
看來一切問題都只能在最後一個屏風了,在他身後的那間最大的雅閣,紫風緩緩轉過身來。
烈日當空,官道上滿是三三兩兩前來參加天盟會的修真之人,有衣著華麗的年輕人亦有鬚髮皆白的老人,有俊俏無比的女子也有滿臉皺紋的老嫗,有騎馬駕車的還有徒步赤腳的,服飾各不相同,神態也互不相似,但是他們各自形成一個小群,並不與他人搭訕。其間有些可能是首次參加天盟會的年輕人,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天盟會百年一界,如果想要成名,當然是在天盟會上出名最佳,屆時萬千修真人會聚一堂,頃刻間便可名傳修真界,年輕人的心裡總是懷著美好的願望,希望自己能夠成為萬眾注目的英雄,即便無法成為天盟會的盟主,能在天盟會上露次臉,也不枉此行。
能夠在天盟會上大展身手,從此揚名立萬,馳名修真界,幾乎是每一個參加天盟會的修真者的夢想。
人潮很快如流水般湧向洛都城,不遠處塵土飛揚,又一群人潮湧了過來。
今日距天盟會只有三天。
在官道兩側,是濃密的樹林,鬱鬱蔥蔥的林間,陽光直射進來,落下一片班駁的光影,搖曳的光斑看上去有種特異的美感。
樹林裡除了落葉的沙沙聲之外,是一片寂靜。
臨著官道的林中,站著一高一矮兩人,高的面色俊秀,星眉劍目,只是一張臉生得極白,彷彿終日不見陽光一般。他望著官道之上來往的修真人,眉宇之間自然地透出一股陰冷之氣,襯得他的臉色愈發顯得白了。站在他左側的是一個中年男子,雖然也有尋常人那般高,但站在這人面前,竟然顯得猶如矮子一般。
那人先是緊盯著來往的人群,忽然仰起頭望著高個之人,輕聲說到「少主,你剛才為什麼不殺了他?」
被稱為少主的赫然正是魔族少主龍軒。
龍軒冷笑一聲,依舊用冰冷的聲音說到「也許他可以多活幾天?」
「為什麼?」矮個子問到,他的雙眼正好迎上龍軒的目光,竟然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你沒發覺當時還有別人在場?」龍軒冷聲說到,他的目光一直望著路上的行人。
「我已查看過,在我們的右側有三位散仙級別的高手,不過他們的顯然受過重創。」
龍軒罕見地露出一甩容說到「天狼,你的修為又有所增進了。」
矮個子天狼笑了一聲說到「跟著少主,又怎麼可能會不增進」
龍軒接著問到「那其他人呢?」
「紫風徒有虛名,在他旁邊的少年雖然擁有魔刀,但也不足為患。只是那兩個女娃娃……」天狼舔了舔嘴唇,涎笑著說到,「倒也生得標緻。」
「哼」龍軒忽然冷笑一聲,「死性不改!那你認為我有幾分勝算呢?」
「嘿嘿」天狼笑了一聲,「憑他們對付地裂獸的身手,單是我就可以輕易把他們殺了,何需勞煩少主親自出手」
「蠢材」龍軒厲聲說到,「若是你上場,恐怕挨不過十招」
天狼對這個魔族少主顯得頗為忌憚,不敢正面反駁,只是垂著頭不再說話。
「你是不是不服?」
「這個……屬下不敢……」
「紫風雖然沒有喚醒太皓石之魂,但憑借他修為,殺你易如反掌」
「可是他們……」
「哪人心志不堅,被我以妖化之法將他化成地裂獸,雖然不算十分成功,但地裂獸吸收了他體內的真力,轉化成妖元力,並且融合了自身妖元力,所以它的修為至少在你之上。更何況那四人之中,紫風似乎並不懂得使用體內真元,兩個女的又是水屬性,剛好被地裂獸所克制,若是換作你,單是那紅髮少年手中的傲天魔刀,恐怕也可以使你的腦袋搬家了」
天狼聽得冷汗淋漓,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臉上充滿敬畏之意,他低聲說到「可是少主您通過了鬼域之煉,對付這些人應該易如反掌」
「我倒不是擔心他們幾個,而是其他人」
「那三個散仙?」
「那三人雖然有散仙的氣息,但是真元不濟,似乎被人以天魔引吸去真元。」
龍軒說完低頭沉思片刻,他沒想到修真界竟然會有人使用天魔引,這是魔尊龍淵的獨門密技,只傳過他一人。難道說修真界亦有此種法門。
「既然那三人真元不濟,少主又何必懼怕?」
龍軒抬起頭來,眼中射出一道寒光,緊緊盯住天狼的臉說到「懼怕?」
天狼見龍軒臉色鐵青,雙眼冒出寒光,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急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斷磕頭說到「少主饒命,少主饒命,小人是無心的……」。
「起來吧」龍軒冷冷說到,接著長長歎了一口氣說到,「也許你說的對,我是怕!」
天狼似乎沒有料想到他竟然爽快,慢慢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卻依舊跪地不起。
「我並非怕他們,任他們七人聯合起來,也不是我對手。」說話之間,他彷彿變作另外一個人。天狼抬頭望著他,像是望著誅仙殿內揮手之間指揮萬魔的魔尊一般,一樣的視天下為手中玩物的王者氣息。然而龍軒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無奈,他接著說到,「經過鬼域之煉,我原本以為可以縱橫三界,除了父尊和九幽仙主之外,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裡。結果這次來到修真界,竟然一下子就遇到兩位高手,實力竟然不在父尊之下,怪不得父尊這次要用秘法將我們身上的魔族氣息隱去,原來他早已有所察覺。修真界果然藏龍臥虎,非同一般」
「少主……」天狼見他沉默不語,低聲喊到。
「我也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方纔我感受到一種很特別的力量,似魔非魔,而且修為只怕不在父尊之下。更何況對面雅閣之內,更有一位修真界高人在場,僅憑他散發出來的壓力,我已支撐不住,真是……真是……」他反覆說著「真是」,竟然不知道用什麼語言如何來形容。
「對面雅閣內也有人?」
「不但有人,而且是位深不可測的高手,我的魔識根本衝不破他設下的禁制」
「那他究竟是誰呢?」
「我不清楚,這次修真界之行,恐怕沒有那麼簡單。」龍軒說到。
天狼這才慢慢直起身來說到「少主,九幽仙主可以率群魔攻下仙界,可見魔族實力已非尋常修真人能比,為何……」
「起初我也是這樣想」龍軒望著熙熙攘攘的修真人群,眼中露出濃濃的疑慮,九幽雖然手持神器,但憑一己之力攻下仙界,恐怕也不可能。自己在鬼域之中曾經遇到過仙族幻影,那種可怕的力量至到現在還在他的腦海裡不斷浮現,即便此刻身處仙界的魔族精英,似乎也根本不是仙族的對手,更何況仙界還有仙主、四大仙君、七大仙聖,為什麼就這樣順利的被九幽攻下,當年仙魔之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少主,為什麼我們一定要殺那個叫紫風的呢?」
「父尊告訴我,他擁有太皓石之魂,只有親手殺了他,我才可以擁有喚醒逆天魔王的能力,重新找回魔神被封存的力量。」他又恢復了先前的傲氣和自信,他的眼睛望著酒樓的方向,低聲喃喃自語到,「紫風,我必將親手殺了你,成為三界,不,四界唯一的主人」。
天道不可思議地望著魔族少主,他從未看到過有人可以擁有這樣的氣勢,一種吞吐天地,縱橫三界的氣勢,一種視萬物為臣僕的豪氣。他甚至不敢相信身邊的人就是魔族少主,哪個冷如冰的沉默少年。
「少主……」
「什麼事?」龍軒說到。
「這次魔凡通道開啟,魔尊便命幾位魔使大人前來查看,沒想到厲刀大人竟然死在這幾個修真人手下,難道說修真界真的比仙界還要厲害嗎?」
這個問題也正是龍軒最想知道的,不過他也一無所知。這時他突然想起另外一個問題,月圓之夜——他現在也想知道月圓之也發生了什麼事情,在他見到紫風時,他幾乎認定紫風與他在恍惚中所見的人是同一個人,可看紫風當時的表情,似乎並沒有作假,難道說他也經歷過同樣的事情?
當年魔仙之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當晚月圓之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龍軒苦苦思索不得,只能放棄,他眼中只有紫風一人,只有殺了他,成為魔王逆天的能量的傳承者,或許才能揭開這一切秘密。
眼下要趁著九幽尚不知到魔凡通道之事,盡快解決修真界,不然不但父尊的仇無法得保,魔界的命運也堪危。
九幽,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衝上仙界,將你踩在腳下,讓你用命來償還我父尊所受的一切苦!然後我就會找出三界通往世俗界的通道,將世俗界也牢牢掌控在我的手中。龍軒心中想著,不禁雙手握拳,似乎魔王逆天的能量已經被喚醒,四界已經被他攥在手中。
天狼望著他狂熱的雙眼,一言不發。經過剛才的事,他已經學會了該在什麼時候說什麼樣的話。龍軒似乎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的思想已經被仇恨和權力所左右,在他的思想中,除了將四界掌握在手中,將九幽趕下仙主的寶座之外,似乎就只有殺死紫風一件事了!雖然天狼也渴望著見到修真人由一個鮮活的生命變成一具僵冷的屍體,但是與自己的性命相比,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先活下去,而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便是依靠這位未來的魔尊,如今的魔族少主。
「好了,我們走,父尊似乎還安排了一場好戲給我們看。」龍軒說到,冷冷的臉上現出一絲殘酷的笑容。
天狼望著他,雙眼中充滿了對殺戮的渴望。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裡,將有數不盡的修真人,將被自己的狼牙刺葬送,想著想不僅又舔了舔嘴唇——他再次想起在酒樓的哪兩個女娃來。
龍軒忽然凝神細聽著什麼,接著將魔識放開去,臉上露出一絲迷惑不解的神色,片刻之後,他望著天狼說到「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麼?」
「沒有」天狼被他這樣一問,急忙放出魔識去查探,只覺四周只有萬千綠樹,並無什麼特異之處,於是問到,「少主,你發現什麼了?」
「我感覺到有人跟蹤我們!」龍軒轉身向前走了數步,盯著一棵樹一言不發。
「什麼人?」天狼大聲吼到。
「住口」龍軒冷喝一聲,嚇得他急忙閉嘴,低頭不語。
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棵數百年的巨樹,樹冠展開數十米,盤錯的虯根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拱起的土堆。樹幹之上是歷經風雨的乾枯的樹皮,然而其中有段樹皮被人剝掉,露出一層光滑潔白的樹芯來。
「上面好像有字」天狼急忙邀功似地說到。
龍軒先是前後左右四處張望,眼見四周在微風中搖擺的枝葉外,再無其他異狀,又用魔識放射般查看了方圓數里之內,這才確定來人早已離開。
他向前走了一步,定睛望去,只見剝落的樹幹上寫著十四個大字——
人生如幻亦如夢,世事假時反為真。
這彷彿是人剛剛刻上的,還有大量的樹汁向外冒出,慢慢地包裹了字團,潔白的樹幹也在不斷地變成黃褐色,隨著微風的吹動,樹汁逐漸凝結,將字完全包裹在其中,形成一道拱起的疤痕。
「什麼意思?」天狼走到樹幹前,伸出雙手,喚出一柄奇怪的魔器,手握之處有一道用銀絲纏裹起來的把手,整個法器狀似一隻彎曲的狼牙,握手處粗如兒臂,前端卻尖若針芒。這魔器乃是他獨門密寶,喚作狼牙刺,乃是魔狼牙齒所煉,非常厲害。他將魔器揮動,只見由樹汁凝結的醜陋的突起被生生劃開,正好是將生成的疤痕砍掉,露出方才刻字的光滑的樹幹來,竟然與先前未癒合之前並無二致。
可是樹上的字卻消失不見了。
天狼詫異地回過頭去望著龍軒,迷惑不解。
龍軒若有所思地望著抹平的樹幹,「人生如幻亦如夢,世事假時反為真」,究竟是告訴自己什麼?他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想起那人竟然在自己身邊刻下這十四個字,而不被自己察覺,這份修為真是驚人,若是他欲取自己性命,不是易如反掌,這才感覺到有一絲恐懼襲上心頭。自當日進入鬼域時有過恐懼之意,今日已是第二次,大志未酬,卻處處受挫,不免有些惆悵。
天狼雖然性格怪戾,但對於龍軒卻一直有種莫名的敬畏,登時不敢言語,他卻沒有想到此人若要殺二人只是在翻手之間,暗中一直咒罵,「縮頭烏龜,不敢見人,卻要寫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來惹少主不高興,要是我見到你,非把你戳成兩半」,一面抖動著狼牙刺,似在將那人戳成兩半。
龍軒正在思考時,忽然感覺到有修真人的氣息向自己靠攏,急忙一把低聲喊到「走」,說完向密林中飛去。
天狼嘟囔一聲,收起狼牙刺,也隨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