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工作實在太忙,有時候我會覺得孤單,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被重視,覺得家好像成了我一個人的,很累。他在努力給我們更好的生活條件,可是我越來越不開心。或許你應該找他談談,告訴他你的想法。男人女人本就是不同的思維,你不說他不會知道。說了,沒用。也許是他在美國呆得太久了,思想已被同化。他需要更多的自我空間。這樣不好麼?不,冰藍,你不明白。他們太獨立並且希望你也一樣的獨立。很多事情上不肯妥協。冰藍,有時候我很羨慕你,真的。蕭成對你那麼的包容,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得到的,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蕭成對我的包容我能夠體會,甚至是縱容,可是這種縱容竟也讓我感到了無邊的壓力,愧疚和負罪常常纏繞著我。每次無緣無故和蕭成發火口不擇言後都覺得內疚得要命,我知道蕭成的心也已被我傷得千瘡百孔。真是各家有本難念的經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著蓓蓓的話,怎麼都無法入眠。我是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麼?這種生活真的是幸福麼?蕭成半夢半醒中為我掖著枕邊的被子。心中有暖流輕輕襲過。卓,什麼是幸福?幸福是一種感覺,一種溫暖的感覺。我感到溫暖,卻不覺得幸福。也許你的知覺比較遲鈍。我的痛覺比較遲鈍。總之是遲鈍。或許就是那麼一秒鐘,就會錯失幸福的暖流。我覺得恐懼。對生活,對現在的狀態。我瞭解。你將愛情看得太重。其實愛情本來就不是生活的全部,你要將重心轉移,開開心心地工作,開開心心地生活,開開心心地對待身邊的人。或許是吧。我只是覺得缺少了什麼,我總覺得自己就是為了愛情而生的,只有美好的感情才能讓我真正的快樂,真正的有動力去做好別的事情。或許對於有些人的生活來說愛情不過是錦上添花,可我不是。你太多情。自古多情空餘恨。我也太無情,卓,我是個不會被感動的人,為何如此冷血啊?他對我很好,非常得好,我該是幸福的,我該愛上他的,不是麼?可是,卓,你不知道,有時候我甚至覺得無法面對他,面對他對我的好,那讓我覺得內疚。我努力了,還是做不到。有時候那種內疚會讓我覺得心煩,面對他無緣無故就生氣。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裡我越來越難於跟他心平氣和地說話。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生活就是這樣的。很多的人都是在這樣生活,選擇了就要承擔。他承擔他的選擇,你承擔你的選擇。或許他覺得你肯接受他對你的好就已經是一種幸福了。是啊,現在似乎明白了一些,有種宿命的傷感了,但是我不甘心。或許你根本就沒有看清楚過自己的內心,又何來不甘?我只是覺得生活不該是這樣的,想到往後的半生,讓我覺得冷。你總是在追尋一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然後來感動自己。再去讀讀《飄》,或許能明白點什麼。我忽然間覺得害怕,害怕有一天也走在那樣的濃霧中,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沒有了。我斷了線,不停地喝著水,看著牆上的婚照,那裡的人啊,看起來竟然也是甜蜜的。所有的一切在一種緊張中過去,半小時竟似長長的一天,終於體會到了蕭成工作的壓力和不易,在家裡,從未看見過病人被推進急救室那剎那他臉上露出的疲憊。忽然有種溫柔氾濫開來,很想將他緊緊抱在懷裡,可我,只是輕輕地牽著他的手說,我們回家。跟所有的家庭一樣,我們偶爾會一起吃晚飯,去轉街,置辦年貨,包括做愛。我們融合在一個屋簷下,生活在各自的世界裡。我想到卓和他的妻,蓓蓓和蘇陽,或許真的不該再奢望什麼,一切終將歸為平淡,總有一個理由將我們連在一起,總有很多理由說服我們堅持。漸漸不再抵抗,我觀察身邊這個男子。我為什麼不能愛他?或許就是因了他得好,他的包容,他如此怕我不開心,小心翼翼亦步亦趨,在我眼裡竟變得沒了主張,缺乏了某種氣概。蕭成一切都順著我的心意,他不跟我吵,只要我喜歡。假使我要把家佈置成原始人的洞穴,想必他也是不會反對的。和小兵在一起時總是有爭執和妥協,於爭執中漸漸瞭解,而蕭成,是我沒有關心過他呢?還是他太不善於表達?自己對於他的瞭解竟然越來越少,他在努力喜歡我所喜歡的一切,而我竟不知他的喜好了,或許,他在愛情中丟失了自己,而這種丟失是我所不能接受的。結婚四年了,我們平靜的婚姻在四年之夜的燭光下緩慢地燃燒,西餐廳裡舒緩的音樂刺激著人的神經,蕭成在極力打造一個浪漫的氛圍,而我一點沒有食慾。我拿起餐牌隨便地翻著,頭也不抬地問蕭成,吃點什麼?隨便,你看著點吧,喜歡吃什麼就叫什麼。叫了六成的剔骨牛扒。我對蕭成說,點你自己的那份吧。跟她一樣。蕭成抬頭微笑著對有著甜甜笑容的服務小姐說。忽然就來了氣。為什麼總是跟我點一樣的?一種強烈的不耐煩莫名地堵著胸口。你喜歡吃啊。我喜歡吃你又不喜歡!我怕你不夠。我又不是豬!氣惱襲上心頭,為什麼什麼都要跟我一樣?你就不能有一點自己的主意麼?我衝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