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鋪西側的棗樹長高了不少,已高過屋頂,枝葉斜伸,覆於屋頂之上;酒鋪四周的竹籬已成了淡黃色,而屋頂的酒旗早已不知所蹤。
但屋子中卻仍有酒香飄出,而且仍是老刀燒那種霸道而帶有野氣的酒香!原來,每隔十天,就會有人將米菜等物什以及二壇老刀燒送至離酒鋪兩里遠近的地方,地點卻變化無常,幽求候了幾次,沒能發現什麼,便不再追查,他知道這又是柳風所為。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但范離憎的心中卻隱隱不安,因為今天又是他需要面對「試劍者」的日子。
幽求為了督促范離憎習練劍法,竟想出了一記奇招,他每隔半年外出一次,然後帶回一名劍客,讓范離憎與之相戰,若是范離憎能勝了對方,那麼對方可以全身而退;若是范離憎敗了,幽求便會出手,斃殺此人!幽求將這些人稱作「試劍者」,他料定范離憎不願累及無辜,只好全心習劍,以求不敗!
五年來,幽求已帶回九名劍客,范離憎三負六勝,結果被幽求所殺的劍客共有四人,除了勝范離憎的三名劍客外,還有一人是有意示弱,亦遭格殺!
一年前,范離憎與「孟焦雙劍」之孟明比劍,三十招取勝,孟明因此而被幽求放過;半年前,幽求挾迫而來的竟是三根莊莊主步岳!以步岳之劍法,已可躋身劍道頂尖高手之列,幽求以他為范離憎的「試劍者」,正顯示出幽求內心渴盼范離憎能早日名動天下,成為絕世劍客,以實現自己多年夙願!
結果,范離憎與步岳苦戰二百餘招,方僥倖取勝,而他自己亦受傷不輕!
卻不知,這一次幽求為他尋來的「試劍者」又會是什麼人?
無可置疑,此人的劍法必定在三根莊莊主步岳之上!
而對方的劍法越高明,喪命於此的可能性就越大!從某種意義上說,范離憎是為拯救對方的性命,才力圖擊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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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求端坐於一張長凳上,指著一清瘦的中年劍客,道「此人乃青城派掌門人王世隱。據說青城派也算是十大名門正派之一,但自從當年『傲青城』申盾與青城派一段恩仇拚殺之後,青城派一蹶不振,上任掌門人戴可就已是名不符實,現任掌門人多半也不過如此,我知道你這半年來劍法進展極快,要擊敗他想必並無問題!」
范離憎心中「咯登」一下,暗自忖道「沒想到連十大門派之一的青城派掌門人也會被挾迫而來!縱然他們青城派真的日趨勢微,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王前輩能執掌青城派,必有其過人之處,倘若我不能勝他,豈非要連累了他?」
而王世隱聽罷幽求的一番話後,一直陰晴不定的臉上出現了錯愕之色,略顯驚詫與不屑地斜睨了范離憎一眼,臉色和緩了許多!
范離憎何嘗不知王世隱此時心中所思?他定是不懂幽求的規矩,以為擊敗范離憎將對自己有利,而范離憎不過是一個十六歲左右的少年,憑借自己的武功,自是勝券在握!
而事實上取勝對他來說,便是惡運降臨之時!
但范離憎卻不能對王世隱有所暗示,否則一旦王世隱刻意相讓,更為不妙!
范離憎心中暗道「王前輩,但願你的武功真的是名不符實!」
心中想著,他已緩緩拔劍出鞘,劍尖斜指地面,目光堅毅,劍身在朝陽照射下光芒四射。
王世隱目光一跳,神色頓時凝重了許多!
這一切皆未逃過幽求的眼光,他的嘴角悄然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王世隱終是武林十大門派的掌門人,范離憎雖未出手,但他已看出對方舉手投足間已隱隱有大家風範!只怕其劍上造詣,絕對不俗!
范離憎乃從未涉足江湖的武林後進,其輩分遠低於王世隱,但范離憎卻不以晚輩之禮對待王世隱,實是別有良苦用心。他要激怒王世隱,使之出手絕不留餘地,惟有如此,幽求才不會遷怒於王世隱。
而劍中高手在動怒時,難免心浮氣躁!
果不其然,王世隱臉現忿然之色,右手按在了腰間劍柄上,緩緩地向范離憎踏進一步!
雖是一小步,但在范離憎感覺中,卻有洶湧如潮的殺機壓迫過來,空氣也似乎因此而凝滯不少!
惟有高手,方有如此先聲奪人之氣勢!雖未出招,卻有招意橫空!
范離憎心道「以青城派掌門人的身份,想必不會是畏懼生死之人,王前輩被幽求挾迫至此,定有不得己的苦衷!他心中頗有怨意,以至於有如此驚人的殺意!」
他決定要全力以赴,挫敗王世隱!
這是惟一可以救助王世隱脫身的途徑。
當下他淡淡一笑,亦向前踏進一步!
局勢頓時如弓在弦,一觸即發!
僅僅是二人對陣,卻有兩軍對壘時的騰騰殺氣!
這本是一個晴朗無風的日子,可地上的落葉為何會飄舞飛掠?
王世隱心中之驚愕,難以言喻!他很難相信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其氣勢竟已完全可以與自己分庭抗禮!
他的腦中倏然閃過一道光亮!當下逼視范離憎,沉聲道「你是范書之子范離憎?」
范離憎微微一震,臉上神情如舊,他緩聲道「正是。」
王世隱嘿嘿一笑,道「原來如此。」看似隨口道來,其實卻隱有譏嘲之意,弦外之音便是說你是范書之子,無怪乎會與幽求沆瀣一氣!
但這層意思卻又是陰晦的,讓人無以駁斥,所以更讓人難以忍受!
自幽求五年前再現江湖後,江湖中人對白髮無指的幽求已是人人皆知,而幽求與古治一戰,更讓世人知曉原霸天城主范書已有後人,而且跟隨幽求。王世隱身為青城派之主,對此自然不會不知。
面對王世隱的冷言相譏,范離憎心中升騰而起的不是憤怒,而是悲哀——為王世隱而悲哀!范離憎不曾料到王世隱在江湖中之聲望,竟也如此狹隘刻薄!
一股怨憤之意油然而生,范離憎的劍尖緩緩上揚!
無形戰意在流動、奔瀉!
王世隱的雙眼微微瞇起,像是要迴避炫目的陽光,而眼中之光芒卻已暴熾!
劍身緩緩平舉於胸前,左手食指、中指並壓劍脊——正是青城劍法的「平步青雲」之起手式!
范離憎的眼中只有對手的目光以及對手的劍,其他世間的萬事萬物,都已變得淡漠!
他對劍道有著非凡的悟性,當他手持長劍時,便會有一種興奮莫名的感覺,仿若某種本該屬於自己的生命的東西終於回歸了軀體,立時有著無邊的愜意與**在他體內奔湧、沸騰!
正因為如此,他雖然對幽求存有怨恨之心,但一旦沉入劍道,便會渾然忘我!
那時,他已不再有自己的情感,劍的喜怒哀樂便是他的喜怒哀樂!他更在潛意識中固執地認為,劍也是有生命、有情感的!
是否正是因為他與劍有著非凡的情結,幽求方對他「情有獨鍾」?
幽求眼見范離憎卓然而立,雖然身軀比對手略矮一些,但氣勢卻絕不遜色於對手,不由暗自欣喜,心道「此子劍心之通明,比及我當年竟有過之而無不及!我苦悟五十年,方悟出的四式『破傲劍法』,已是冠絕古今!一年前我便開始向此子傳授此四式劍法,只是此子生性孤寂,不知他已將劍法領悟了多少!」
想到這兒,他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激動,眼見場上二人猶自默默對峙,忍不住開口對范離憎道「『破傲劍法』問世至今,不曾對敵,今日一戰,萬萬不可輸與對方,墮我傲名!」
「名」字甫落,范離憎倏然動了。
快如驚電!
在范離憎的感覺中,幽求方纔所言,彷彿來自於遙遠的天邊,模糊依稀!他的整個靈魂都已沉浸到劍訣之中,自然忽視了外界的一切!
王世隱的心神卻為之所牽動!范離憎一直身如滿弦之弓,蓄勢待發,稍有契機,立刻被他捕捉到了!
劍如驚鴻,一往無回!
王世隱已盡得青城派劍法真傳,范離憎身形乍動,他已暴然翻腕,劍影幻作萬千,平掃而出,排列如扇,招至半途,內力疾吐,長劍錚鳴,劍尖驀然彈跳,劃出一道奪目光弧,直取范離憎咽喉!
倏地一聲輕響,范離憎的劍尖竟已抵在對方的劍背上,並以快不可言之速疾劃而下!
雙劍劇烈摩擦,火星四射!
王世隱沉哼一聲,雙腳一錯,身形暴旋!
范離憎的身軀突然憑空飄起,如同全無份量、隨風飄蕩的柳絮!在對方劍勢帶起的氣機牽引下,貼著王世隱飄掠!
他的劍赫然仍是壓在對方的劍身上,並繼續下滑!
王世隱心中一凜,右手肌肉彷彿感受到了潛在的危險,倏然跳動!但青城派掌門人又豈是等閒之輩?一聲沉喝,劍尖倏然下挫,迅即疾揚,同時強擰身軀,順勢倒滑!
劍如行雲流水,酣暢淋漓,讓人一見,頓有賞心悅目之感!
這正是青城劍法的精妙之處靈秀輕盈!
范離憎劍身一壓,身形沖天而起。
金鐵交鳴之聲倏然響起,雙劍一擊之下,范離憎立時倒翻而出,飄然落於四丈開外!
他的神情淡漠,目光堅毅,緩聲道「王前輩,小心了,我要三招勝你!」
他雖僅是一少年,但出言卻是擲地有聲,讓人難以懷疑他所說的話!
但王世隱卻絕不會相信!因為方才交手時,對方的劍法雖然精絕,與他年齡不符,但若說要三招取勝,無疑是癡人說夢!
王世隱怒極反笑!
幽求的目光卻已落在王世隱的一側衣角上。
那片衣袂上,赫然已有一個劍孔!
無疑,這是范離憎在對方身上留下的!
范離憎定是基於這一點,方有「三招勝敵」之豪言!
當然,這分驚人的自信,還因為范離憎知道自己尚未出手的「破傲四式」,其威力的確已是驚世駭俗!
幽求心道「他若是將對方衣袂已被洞穿之事說出,自有懾敵之功用,但他卻避過不談,顯然是想在劍法上真正地勝過對手!」
王世隱心中怒意如狂,若非有不得己的苦衷,以范離憎這等默默無聞的後輩,連與他交手的資格都沒有,今日這狂妄少年竟大言不慚,要三招勝他,在王世隱聽來,這無疑是一種莫大的羞辱!
他殺機暗萌,再也無暇顧及有把柄在幽求手中,決定要格殺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心意已定,他的神情反而漸漸平靜下來。
平靜得如同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大海,在寧靜中暗隱肅殺氣息!
范離憎目光微垂,直視劍尖。
腦海中卻是劍意奔騰!
「破傲四式」如閃電般在他腦海中掠過!
無情冷;
縱橫怒;
破蒼穹;
傲滄桑!
劍意由心透劍,劍身輕鳴不已!
驀地一聲清嘯,范離憎身如流星過空,標射而出!
雙目竟未看對手一眼,而是垂視地面,神情淡然冷漠。
似乎對手已是刀下魚肉,根本無反抗可能,只能束手待斃——好狂傲的劍法!
偏偏王世隱心中竟然真的悄悄滋生出這種感覺,他只覺對方看似拙劣的一劍,卻自有一往無前、義無反顧之氣勢,一劍之下,已生生切斷了他的所有退路!漠然一劍,實而不華,其氣勢卻將對手緊緊籠罩其中!
好可怕的劍法!
王世隱一咬牙關,疾速踏進一步,運劍如風,縱橫交錯,幻影無數,迅而凝形,宛如一條銀龍狂噬飛撲,氣勢駭人,劍破虛空之聲如裂帛!
正是青城劍法最為剛猛的一式「龍嘯九天」!
范離憎目光依舊低垂,腳下一錯,仿若神鬼附體,以詭異玄奧之身法欺身再進,劍挾冷風,逕取王世隱!
「龍嘯九天」攪起的漫天劍芒,竟被清冷一劍生生洞穿,威勢盡失!
范離憎手中之劍如一抹無法抗拒的詛咒,長驅直入!
王世隱又驚又怒!他身為青城派掌門人,當然是以劍法見長,所以他的劍上造詣絕對不俗!但眼前這狂妄少年的劍法,卻已是聞所未聞,玄異至極!
范離憎一招懾敵的劍法正是「破傲四式」的第一式無情冷!
王世隱強抑心中的寒意,在對方的劍芒即將破體而入的一剎那,長劍豎封,身如旋風,不退反進!他的劍如同附於軀體的一層光暈,爍爍生輝,瞬息之間,與范離憎的劍撞擊了無數次!
藉著奇異的身法,王世隱堪堪避過對方一招「無情冷」,去勢末了,團旋飄飛出三丈開外,方止住身形!
王世隱藉以拒敵的正是青城派獨步江湖的「旋字劍訣」,青城劍法雖然不俗,但青城派弟子人人能得而習之,惟有「旋字劍訣」,卻非歷任掌門人不傳!轉旋之力,本就是世間最為玄奧的力量,似攻似守,無攻無守,亦攻守守!當「旋字劍訣」發揮至最高境界時,若身手不濟之人身置其中,便如同怒海狂激中的一葉孤舟,風雨飄泊,殺機重重,只有任敵斃殺!百年前青城勢力如日中天時,其掌門人為一代宗師師待逸。師待逸在與西域第一高手離卓音決戰時,相鬥千招,難分高下,最後山谷突起旋風,師待逸幡然頓悟,臨陣創出「旋字劍訣」,終於將離卓音擊得潰不成軍,敗回西域!
「旋字劍訣」自此名動江湖!只是自師待逸之後,青城勢力江河日下,數十年「傲青城」申盾之變故更讓青城派雪上加霜,「旋字劍訣」也如青城派一樣,漸漸為武林中人所淡忘!
范離憎在被王世隱以「旋字劍訣」封殺一式「無情冷」後,目光倏抬,精芒一閃,若有所思!
不知為何,他的嘴角忽然掠過一抹幾近於無的淡淡笑意,一閃即逝!
幽求看在眼裡,暗自詫異!他與范離憎共處五年,平日雖然少有言語,但對彼此的性格卻又極為熟悉,見范離憎如此表情,幽求猜想他定是有所領悟,卻不知他所悟到的又是什麼?
卻見范離憎劍身一沉倏揚,暴然襲擊,劍氣縱橫交織如網,立時有凌駕萬物之勢!
地上的落葉被劍氣所牽引,飄飛而起,迅即又在縱橫交錯的漫天劍氣中被生生絞碎,化作塵埃!
縱橫之間,氣吞萬物!劍擊長空,隱隱有風雷之聲,仿若一招之下,便可滅絕萬物!
幽求深知此招威勢,雙足一點,連人帶椅倒飛出二丈開外!他並不擔心范離憎會誤傷了他,而是不願因為他而影響這一式「縱橫怒」的發揮!
面對如此凌厲的一劍,王世隱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哀傷!
他自幼便入青城派,在青城派同輩人當中,他一直是很出色的,也一直以此自詡,自認為天資過人。後來他如願以償地成了青城派掌門人,雖然這其中有不為外人可知的隱情,但在內心深處,他仍自認為由他接任掌門人之位是情理中事!
他一直是個自視甚高的人!
但今日面對年僅十六的少年范離憎時,他一向不錯的自我感覺突然土崩瓦解!換之而起的是難言之哀傷!
他很難接受這個事實,自己在劍道浸淫數十年,沒想到今日與一少年對陣,竟處處受制!
洶湧而至的劍氣已不容他感慨太多!身為一派掌門人,無論是勝是敗,都應是轟轟烈烈!
當下他將自身功力提至十成,劍身劇顫,在空中劃出無數圓弧,當頭迎去!
「旋字劍訣」果然不同凡響,范離憎之縱橫劍網與對方快慢形狀各異的劍芒之光弧一觸之下,氣勢立即有所收斂,甚至,范離憎暗覺手中長劍有被對方牽動之趨勢!
本是橫如風雷、縱如驚電的「縱橫怒」之威力,竟被化去不少!一時間,縱不成縱,橫不成橫!
幽求的眉頭暗自皺起,他心中疑惑地道「這小子的『無情冷』已有七成火候,為何這一式『縱橫怒』卻是虎頭蛇尾,與前一式之精絕相去甚遠?難道是因為此子生性冷漠,與『無情冷』之招意甚為相合,而對至剛至猛的『縱橫怒』卻難以悟透嗎?」
正自思忖間,但聞一聲輕哼,范離憎倏然倒飛!身在空中,劍尖疾然下指,直抵地面青石,頓時火星四濺,如同在地上蜿蜒奔走的火龍!空氣中瀰漫開一股硝石般的氣息!
借此下壓之力,范離憎終於止住去勢,飄落地上!
他的胸前衣襟赫然被劃出一道劍痕,而這條劍痕竟然彎彎如月!
范離憎的神色卻平靜依舊,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方才是處於生死之間!
縱觀古今少年高手,也許范離憎的武功並非最出色,但他的定力卻極可能是最驚人的!
王世隱心中豪氣大增,目光一寒,第一次主動發起攻擊!
一挫一揚,橫如風雷、縱如驚電——范離憎竟然未曾以「破傲四式」的第三式「破蒼穹」,卻再次以「縱橫怒」拒敵!
難道,他是不甘心「縱橫怒」的失利,欲再以此招與王世隱一拼高下?
電閃石火間,雙方急速相接!王世隱施展開來的「旋字劍訣」,再次將自己的劍勢破入范離憎的劍網之中!
幽求的呼吸漸顯急促!范離憎揚言三招勝敵,此時三招已出,其言是虛是實,立可見分曉!
在王世隱空前強大、綿綿不絕的旋劍之下,范離憎的縱橫劍網已處於支離破碎的邊緣!他的劍法雖然足以躋身絕頂高手之列,但內家真力卻略顯欠缺,一旦雙方呈相峙之狀態,對范離憎而言,自是有弊無利的!
范離憎終於退了一步!
腳步所及,青石板同時粉碎!可見此時范離憎所承受的壓力有多大!
金鐵交鳴之聲響如驟雨!
范離憎再退兩步,而且身子有後傾之勢!
幽求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挺直如同一桿標槍!
「嗽」地一聲,一道近乎完美無缺的劍弧斜斜劃出!
一聲輕哼,范離憎自腹部至右肋被劃出長長一道血槽,鮮血立時將他的衣衫染紅一片!
幽求大驚失色!
驚呼聲未及出口,然而驚人之事發生了!
只見范離憎一聲暴喝,本是向後倒傾的身軀倏然反彈,下挫的長劍突然自下而上劃空而起,如同蟄伏已久的狂龍驀然驚醒,直入雲霄!
長劍一反劍道常規,棄輕盈靈動而取大開大闔,劍勢剛猛無匹,幾可開天闢地!
王世隱只覺右腕一涼,隨即便見一柄利劍拋飛而出!
劍上赫然還有一隻手!一隻齊腕而斷的手!
驚駭之下,王世隱猛一低頭,赫然發現自己的右手已斷,鮮血正如噴泉般自傷口處湧出。
這時,一種刻骨銘心的劇痛方傳遍王世隱的軀體,他的臉色頓時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飛快地滲出。
范離憎收劍之時,才知自己竟一劍斬下了王世隱一隻右手!這是他所意料不及的,當下萬分歉疚地道「王前輩,晚輩一時失手……」
王世隱嘿嘿冷笑,以萬分怨毒的目光注視著范離憎,顫聲道「王某學藝不精,怎敢怪責他人?」言罷,只覺眼前一陣發黑,竭力支撐著,方未倒下!
幽求這才從極度的驚愕中驚醒過來!
他一躍而起,高聲道「好!好!小子竟能臨陣創招!第三招既非『無情冷』,亦非『破蒼穹』,倒像是融合兩招而成的招式!」
狂喜之情難以渲洩,幽求忍不住仰天長嘯!
嘯聲貫入了他的驚世內力,源源而出,一時鳥驚葉落,恍如海嘯席捲而過,聲勢好不駭人!
幽求所言不假,范離憎克敵制勝的招式的確是他自己所創,不過此招范離憎平日就已細細揣摩過,但一直難以真正成招,直到今日,目睹王世隱施展出的「旋字劍訣」,為「絕」字的精絕之處所觸動,靈機一動,將「旋」字融入招中,一試之下,果然成招!
他從未使過的招式,以至於雖無傷王世隱之心,卻有傷王世隱之實,而且是斷腕之傷!
對使劍的人來說,斷腕幾近於取其性命!
范離憎心中大為不忍,對王世隱的恨意也不再計較,他忙關切地道「前輩身上有無金創藥?」
未等王世隱有所表示,幽求已搶先道「有!我這兒有上等良藥!王世隱,我徒兒已將你擊敗,你自可離去了,那件東西日後我自會送還給你。」
他的心情極佳,以至於一反平日之冷酷無情,竟真的將一瓶金創藥遞給了王世隱。
此時王世隱已自封右腕幾處穴道,接下幽求的金創藥後,也不道謝,便用牙咬去瓶塞,將藥一古腦兒全倒在傷口上,但見傷口處冒出一股淡淡青煙,隨即傷口處的鮮血變成了淡褐色——血已然被止住了!
王世隱對幽求道「王某不想勞閣下大駕,東西還是由我自己帶回去吧。」
幽求哈哈一笑,道「你是怕我言而無信嗎?難得今日我心情極佳,便成全你!」
言罷探手入懷,掏出一物,擲向王世隱!
王世隱伸手接過,原來是一個用油紙包裹著的東西,他也不打開,只是隔著油紙摸了摸,隨即放入自己懷內,匆匆道了一聲「告辭!」便跌跌撞撞地離去了。
王世隱此刻的心情猶如翻江倒海,複雜至極!幽求將他困擾多年之物交與了他,便了卻了他多年以來的心病,但斷腕之痛卻亦是刻骨銘心,他心中對范離憎之恨已深至無以復加的地步!
對一劍派掌門人來說,敗於十六歲的少年之手已是奇恥大辱,而斷腕之傷,更使他無法用劍,縱使能練成左手劍法,也不知何時方成!要想達到右手劍法的技藝,更是難比登天!
絕望在吞噬著王世隱的心,他不顧重傷失血,身子虛弱,在竹林中如受傷的野獸般飛速奔走,口中發出低啞的嘶叫,如瘋如狂,一派掌門人的風範蕩然無存!
王世隱根本沒有察覺在離他十丈開外的地方,有一個如幽靈般的身影悄然追隨著他,任憑王世隱如何左奔右突,那人影始終與他保持十丈之距!
△△△△△△△△△
范離憎怔怔地望著王世隱踉蹌而去的背影,心中鬱悶難渲,絲毫沒有大敗劍道高手的快意!
幽求卻是興奮異常!
他大聲道「今天恰好是柳風送酒菜來的日子,我定要喝個痛快!」說話時,他的目光並非投向范離憎,而是投向遠方,好像是漫無目的。五年來,他已習慣了這種說話方式,范離憎極少開口,縱使是幽求向他傳授劍法,他也只是靜靜地聽著,從不插話,亦不詢問不解之處,但最終他卻總能將幽求所傳授的招式悉數領悟,納為己用!
正因為如此,范離憎暗中以「無情冷」與「破蒼穹」相融相輔,創出一招「無情破蒼穹」,幽求對此竟一無所知!
范離憎依舊望著王世隱消失的方向,對幽求的話置若罔聞!
幽求也不介意,雙足一點,人已飄然掠出!
他的輕功已臻化境,此刻心情愉悅,更將之發揮得淋漓盡致,在竹林中飛速掠走,如行雲流水,姿勢灑脫至極!遠遠望去,只見一道白色的影子在竹林中飄然進退,如夢如幻!
片刻之後,幽求一聲清嘯,腳尖在竹竿上一點,如滑翔飛鴻,貼著地面射向一塊平整的山巖!
山巖上赫然置放著兩罈酒、一些米糧及換洗的衣物,一隻風乾的獵獐,還有一床棉被。
幽求這才想起此時已是深秋,冬日即將到來。
幽求雙掌在兩隻酒罈側壁一拍一帶,酒罈立即飄然飛起,一前一後,離地二丈多高!幽求的身軀突然憑空飄升,將頭一探,一隻酒罈已落在他的頭頂,隨即人與酒罈一起落下!
落地之時,第二隻酒罈亦直落而下,向幽求頭頂的酒罈子撞去!
幽求雙腳一曲,便巧妙化去酒罈下墜之力,一聲輕響,兩隻酒罈穩穩地落在幽求的頭上,他這才蹲下身來,右臂夾住棉被,再用左手手肘處鉤住米糧、獵獐的網兜,正要起身之際,忽然發現在棉被下還壓著一張素潔的信箋!
幽求驚愕之下,就那麼半蹲著身子,拆開信箋。
只見上面寫道「幽郎,光陰如水,你居於『夜簫酒鋪』已有五載,不知棲身其中,能憶起初逢之夜否?柳風有意與幽郎雙棲雙飛,然人本即飄泊,身不由己,幽幽之心,幽即可知?五年中柳風一直謹守諾言,保『試劍林』平靜,然近些時日,試圖進入『試劍林』的高手日益增多,幽郎弟子的劍法亦是日進千里,不知何時,柳風會力不從心。」
「我思,我念,知否知否?柳風筆!」
柳風的筆跡竟甚為蒼勁有力!
幽求閱罷,長吁一聲,右手一揚,信箋飛往空中,左手無形掌力劃空而出,信箋立時碎如亂蝶!
幽求心道「想必是因為數次為那小子覓找試劍者,已驚動江湖,難免有人來此尋仇雪恥。如此看來,柳風果然神通廣大,竟能為我們抵擋至今!至於她說那小子劍法日進千里,極可能是那小子曾試圖離開這裡,卻屢屢被她擋回!江湖多好事之徒,竟已將這片竹林取名為『試劍林』,倒也名符其實!柳風亦是有心人,為這酒鋪取了個『夜簫酒鋪』之名。」
他緩緩起身,向「夜簫酒鋪」走去,五十多年來,柳風的身份一直是個不解之謎,但幽求的愛早已因「阿七」的背叛而永遠消失,他自覺對柳風並無真愛,至多只是將柳風視作惟一可以親近的人,所以他從未想過要瞭解柳風的身份。
但此刻,他的心中忽然湧起強烈的好奇,他的思緒冥冥之中似乎捕捉到了什麼,但卻是若有若無,難以捉摸!
苦思冥想之際,酒鋪那邊突然傳來金鐵交鳴之聲!
幽求一怔「難道真的有人越過柳風的阻擋,衝入酒鋪了?抑或是那小子意欲離去,被柳風或柳風的人擋回?」
他再也沉不住氣了,疾提內家真力,向酒鋪如飛而去!
△△△△△△△△△
酒鋪寧靜如昔,似乎金鐵交鳴之聲根本不是由此傳出的!
但酒鋪週遭的竹子卻已被斬斷不少,當幽求匆匆趕回時,竹葉猶自如同一個個小精靈般打著旋風飄落!
涼棚下的一張方桌赫然被斬去一角!
但沒有血跡。
「小高」不知從哪個角落中飛躥而出!它已頗為老態了,毛色也不再如先前那般亮澤,它跑到幽求腳邊,嗚咽般地叫著,顯得極為煩躁不安!
幽求更為心煩意亂,右腳一掃,「小高」慘叫一聲,飛出老高,「砰」地一聲撞在一張桌上,方落下來後久久站立不起!
幽求試著叫了一聲「范離憎!」
沒有回音。
其實平日幽求呼叫范離憎時,他也多半是不予應答的,但這一次,幽求卻是又急又怒,頭猛地一晃,「光當」兩聲暴響,兩壇「老刀燒」齊齊落到地上,摔個粉碎!米糧與獵獐同時被幽求擲出老遠!
幽求搶步入屋,屋內一切如舊,放著一些用具,東窗下砌著一隻爐灶,西邊的牆角處則堆著四隻空酒罈,旁邊有一口大水缸。
幽求將屋子中的角角落落翻找一遍,甚至連水缸中、爐灶內也不放過,但仍是一無所獲!
正自驚怒之時,老狗「小高」已一瘸一拐地跑到他腳邊,「汪汪」直叫!幽求大怒,力逾千斤的勁腿疾掃而去,眼看「小高」即將斃命之時,幽求忽然強擰身軀,腳風由「小高」身邊呼嘯擦過,「轟」地一聲,爐灶頓時被踢坍了一大片!
幽求的目光落在「小高」的頸部,那兒赫然吊垂著一塊捲成一團的青布!先前他心如亂麻,竟未曾留意到。
匆匆展開,只見上面有殷紅的字跡「我已離去,他日必與你一決勝負,以了卻你我之間的恩仇!」
字定是以鮮血寫的,字跡粗陋,因為范離憎本就識字不多!
幽求的心倏然一沉!
但很快便變得格外冷靜!
幽求終是幽求,絕世不凡之人必有一顆「泰山崩於前而不驚」之心!
他默默地站了片刻,心中閃念無數!隨即神情一定,長嘯一聲,高聲道「范離憎,你不可能走脫的!」
話音未落,他已如箭矢般射出!
去勢雖快,但僅僅掠出半里遠,幽求凌空斗折,如雁翔魚落,悄無聲息地撲向一片亂石之後。
甫一著地,雙足一點,已平滑出數丈遠,身法之快,不可言喻!
隨即再展絕世身手,向酒鋪折回!
其速猶勝於前,幾可追星趕月!
瞬息之間,幽求已返回酒鋪。原來,他料定范離憎絕不可能在那麼短暫的時間內衝出「試劍林」,之所以在青布上的留下字跡,不過是為了使他信以為真,追出「試劍林」,以便自己就可從容離去!
他索性將計就計,假裝離去,卻又以驚人之速折返!他相信必定可以在酒鋪中見到范離憎!
他甚至能想像得出范離憎失望、驚愕的神情——幽求本就是一個自信得近乎自負之人!
但,他失望了!
酒鋪中竟仍是空無一人!
一切都寂靜如死!
幽求這一次是真正地不安了,他忽然發現自己絕對低估了范離憎!
無論劍法、心智,范離憎都比他想像的更為高明!
思及這一點,幽求一時不知是喜是驚是怒!
他步入涼棚,端坐於椅子上,雙目微閉,提神凝氣,內息奔騰不息,呼吸卻變得格外綿長,幾近於無!
週遭的一切聲音忽然顯得無比清明,連風吹葉落的聲音也清晰可聞。
此刻,方圓一里之內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無法逃過幽求的捕捉!
日頭漸漸攀升,當空而照……
日頭偏西,晚風開始輕輕吹拂……
當殘陽如血、鳥兒歸巢之時,幽求方輕歎一聲,緩緩站起,再也不看酒鋪一眼,逕自飄然離去!
夜色漸濃,夜鳥的啼聲不時響起,半弦月亮在烏雲中時隱時現,將斑斑駁駁的陰影撒向了大地。
秋涼如水……
時間悄然無聲地滑過,半個時辰、一個時辰、二個時辰……
幾個黑色人影突然閃現在酒鋪中,並迅速翻找一遍,隨即嘀咕了一陣子,又悄然退去!
酒鋪內再次恢復了寧靜!
一隻貓頭鷹從樹影中倏然飛出,一個盤旋,落在了屋頂上,它的雙目熠熠生光,身子躬起,準備隨時撲向獵物!
它卻不知危險正悄無聲息地向它逼近!
一個黑影竟從它身後二尺遠的地方悄然升起!
是一個人影!
貓頭鷹隱隱感覺到不安,它焦躁地低鳴了兩聲,猛地偏過頭去,就在它側身的一瞬間,一道光芒閃過,它的頭顱已驀然飛起!
但卻未能落地,因為光芒再閃,它的頭顱與身子已同時串在一柄長劍上!
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那人影漸漸上升,當他蹲伏於屋頂上時,在他的腳下現出一個磚砌的煙囪!
此人正是范離憎!
幽求雖然心計過人,但智者千慮,終有一失,他忽視了順牆而砌、直聳屋頂的煙囪。
酒鋪煙囪本就頗大,范離憎又借生火引爐之機,將與煙囪挨著的牆內側掏空,只剩下外側薄薄的一層牆皮,他將煙囪一側掏出幾塊磚,再用火鍬之物什伸入其中,將土牆慢慢「鏟」下,這個計劃,他自三年前便開始小心翼翼地實施,每次皆只求保密,不求速度,以至於整整用了三年時間,才得償所願!為了轉移他人的注意力,范離憎還故意強闖「試劍林」,但總每每被突然出現的幾個蒙面人擋回。當范離憎的武功增強時,攔阻他的人的武功竟也隨之而增強!好在這只是范離憎「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
但在范離憎內心深處,仍是暗自驚愕,不明白柳風究竟是何方高人,竟能讓諸多高手為她日夜守在竹林四周!
范離憎相信幽求在夜幕降臨時突然離去,必定會驚動柳風的人,事實證明他所猜不假,方才出現在酒鋪中的幾個黑衣人定是柳風的人!
此刻,想必無論是幽求,還是柳風的人,都斷定范離憎真的已不可思議地遁出竹林了!在他們看來,這間屋子實在無法藏住一個大活人!
范離憎長吸了一口氣,頓時心生脫出囚籠、天地遼闊之感!
按構想數年的計劃,范離憎如夜鳥般劃過夜空,隱入竹林中,隨即向東潛行!
東邊有一條小溪,平日他與幽求飲用之水正是取自小溪之中。
安然抵達小溪旁,范離憎激動至極!小溪的流水聲可以為他作掩護,使他人難以憑聲音分辨出他的行蹤!
范離憎如魚般悄然鑽入一個水潭,隨即順流而下。小溪一直在山谷谷底蜿蜒前行,在亂石叢中時隱時現,范離憎則一忽兒將身子沉入水中,一忽兒又在亂石中騰走挪掠。水路雖然曲折艱險,但范離憎身懷武學,自然不在話下。
前行五里左右,竹林消失了,兩側山上長滿大片大片的松林,小溪裡的岩石不再如先前那般龐大如磨盤,而兩岸的灌木卻越發茂密。
再行一陣,山谷豁然開朗,水流聲亦突然加大,卻是從斜刺裡,又衝出一彎溪水,與這邊匯作一處,成了一條小河!
范離憎心道「想必離酒鋪已甚遠了!他們又怎會想到我竟由此途徑逃走?」思忖間,前面出現一個大水彎,水流也變得緩慢了。
范離憎毫不猶豫地扎入水中,向前滑出老遠!去勢盡了,范離憎仍不肯鑽出水面,他四肢攤開,舒展身軀,任憑它隨波逐流,讓自己的心去體驗獲得自由的愉悅!
原來,自由竟是如此美好!
范離憎的內力已頗為深厚,他在水中潛行將近一盞茶的時間後,方破水而出!
甩一甩頭,還沒來得及呼出一口氣,范離憎突然發現岸上有一個人正面向自己而立!
范離憎魂飛魄散!他無暇思索,猛地再次扎入水中!
剛扎入水中,范離憎立即想到自己如此舉措實在可笑!既然自己的行蹤已被他人發現,潛入水中又有何用?
同時心中飛速轉念「此人是幽求嗎?若不是他,又會是誰?有誰會在深夜來到此荒野之中?」方才乍見岸上有人,范離憎極度驚駭之下,竟根本沒有看清那人的身形容貌!
正準備鑽出水面之際,忽聽得有破空之聲倏然響起,范離憎一怔之後,立刻明白過來!
是暗器!
而且此人的暗器手法頗為高明!
但同時范離憎亦斷定此人絕不會是幽求!因為幽求一定怕傷及他的性命而不會使用暗器的,范離憎知道在幽求的內心深處,已然將自己當作了他的化身!
幽求費盡心思培養他,並非因為對他有某特殊的感情,而是因為幽求想再塑造一個自己!
「既然此人不是幽求,就更不應平白無故地對自己痛下殺手!」范離憎心中如此想著,早已反手抽出劍來,破水而出,疾迎暗器!
以范離憎之劍法,已難有暗器能傷著他!「當當」兩聲,暗器已被擊飛!同時范離憎立覺虎口一麻,一股大力由劍身湧來,令他暗吃一驚,雙腳一壓,人已沖天而起!
身在空中,只聞一個嘶啞難聽的婦人聲音喝道「好小子,原來還有兩下子!」
暗器破空之聲再起!其聲竟飄渺不定,時顯時隱,讓人難以捉摸!
好可怕的暗器手法!
范離憎不明白此人為何不問青紅皂白即對自己痛下殺手,但他已不及辨解,而是強擰身軀,生生止住上升之勢,如同秤砣般急墜而下!
數枚暗器自他身子上空掠過!
長劍疾出,倏然點地,「噹」地一聲,劍身彎曲如弓,復又彈直,范離憎藉著這一點之力,人如輕葉,飄然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