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族傳說 正文 第十四章 寒炎歸一
    炎越上前一步,伸出了他的左掌,卻是掌心向下,與寒掠的右掌相對,相距不過半尺!

    兩人的衣衫同時無風自鼓!而炎越那赤紅的頭髮更是如一團火焰般飛揚而起!模樣煞是詭異!

    一股極寒之氣由寒掠的掌心處透出,形成了一團淡白色的光芒。他的掌竟慢慢變得蒼白無比,然後蒼白化作極為奇特的銀白色,彷彿這已不再是一隻血肉構成的手,而是一隻——

    冰手!

    與此相反,炎越的手掌卻是一片赤紅,在他的掌心上已有一團若隱若現的赤紅色光芒在凝聚湧動,而且越來越明顯!

    牧野靜風心中一動,斷定寒掠二人所謂的「寒炎歸一」一定是合二人之力而發的一種武學!

    而且想必這種武學的威力,一定比以二人之功力簡單的聯手疊加威猛逾倍!

    以牧野靜風的武功,應付其中一人,已是不易,更何況是合二人之力?

    必須搶到先機,在對方的功力尚未能全力發揮的時候出擊!

    想到這一點,牧野靜風不敢怠慢,身形一晃,疾掠而出!

    其疾其快,形如鬼魅過空,無跡可尋!

    眾人所看到的不過是一條白色的光影射向寒掠、炎越!

    就在牧野靜風出擊的同時,寒掠、炎越掌間的兩團氣芒亦已滲透交融,形成一個更大的光團!

    一聲沉喝,寒掠、炎越二老略一側身,內力疾吐,一股強大到無以復加的曠世勁力向牧野靜風席捲而去!

    一招之下,幾可使風雲變色!光芒暴旋而出,彷彿要摧毀一切!

    「寒炎歸一」端的是不同凡響!

    牧野靜風不敢怠慢,立即將自己的功力提至十成!

    「伊人刀」頓時已若有形無實,只有刀意橫空縱橫!

    「轟」地一聲暴響,兩股強大到難以想像的力量全力相接後,餘勁如怒浪駭濤般向四周襲去!

    幾個離得較近的人頓時如遭重錘狂擊,不由自制地倒跌而出!

    牧野靜風的身形突然沖天而起,便如一支怒矢,直入十丈高空!

    眾人目睹此景,不由目瞪口呆,驚為神人!

    而此時寒掠、炎越二人的雙掌已完全相抵,雙掌相抵時,竟隱隱有風雷之聲!籠罩於雙掌之外的那團氣芒更為奪目,而且迅速擴散,以至於已將他們的身軀掩於其中!

    「寒炎歸一」赫然已催運至頂點!

    他們的身軀突然面對面飛速旋轉,而雙掌卻始終相抵。

    身形越旋越快,到後來身著金黃色衣衫的炎越與身著黑衣的寒掠之身影幾乎已融為一體,在眾人看來,一黑一黃漸漸地化作了奪目的紫色!

    暴旋之力竟生生將地面旋出一個錐形的坑,而那團紫色的光影卻並沒有陷下!

    牧野靜風終於止住衝勢,凌空陡然折身,憑借俯衝之力,挾雷霆一擊之勢,如長虹貫日般長洩而下!

    他已將自己的內家真力催運至極點!同時更不惜冒險以「逆天大法」引天地間之濁氣為己用,藉以將自己的功力更推一層!

    「逆天大法」乃邪門內功心法,雖可化天地間濁氣為己用,但若是意志不夠堅定,定會為由此增進的功力所制約心靈,使自己性情大變,成為邪惡之人!

    同時,邪、正兩股功力若不相容,更可能會相互克制,自傷其身!

    牧野靜風之所以敢冒險一試,皆因為他身具「有情劍法」的劍訣相助!

    當年,也正是憑借這百字劍訣,使牧野靜風驅逐心中邪噁心念,將邪惡功力化為正道力量,納為己用!

    牧野靜風今日為求一勝,已不惜冒可能會再入邪途的凶險,再一次動用了絕心所傳的「逆天大法」,顯然可見他對寒掠、炎越怒意極深!

    寒掠與炎越突然暴起,身形過處,與空氣激烈磨擦,竟有「辟啪」之聲,其快其猛,由此可見一斑!

    兩大曠古罕世的力量再次直面相擊!

    一聲霹靂暴響,籠罩在寒掠與炎越身側的光芒倏然消失!

    而寒掠、炎越二人則急墜而下,正好墜入被他們的無形勁力旋出的錐形坑中!

    牧野靜風則如飛絮般向一側飄出,飛出足足有七八丈外,方才落定!

    眾人呆呆而立,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每一個人都在想著同一個問題孰勝?孰敗?

    思忖間,寒掠、炎越已由坑中一躍而出!

    身形方定,炎越突然身子一晃,鮮血狂噴,臉色在剎那間變得蒼白如紙,同時又有一層寒意籠罩其臉上!

    而牧野靜風則默然而立,臉上神情不可捉摸!

    難道……是寒掠、炎越敗了?

    風宮屬眾驚駭欲絕!他們沒有想到即使在他們先輩口中也是被敬如神明的風宮四老中的兩人合力一擊,竟仍抵不過一個年僅三旬的牧野靜風!

    蒙敏、葉飛飛則心中一喜!

    蒙敏一直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不由脫口呼了一聲「穆大哥!」抱著白辰,就要向他這邊奔來!

    但——

    牧野靜風突然身子一晃,竟身不由己地頓坐於地!

    剎那間,他的臉色有了不可思議的變化!但見他的左半邊臉一片煞白,眉毛上赫然凝有一層淡淡的冰霜!

    而他的右半邊臉則是一片赤紅,赤紅如火,騰騰熱氣不斷地渙散而出!

    目睹此景,蒙敏、葉飛飛同時失聲驚呼!一時如身墜冰窖,心涼如水!

    風宮屬眾一愕之下,齊聲歡呼!雖然血火老怪曾說過牧野靜風是風宮少主,但之後牧野靜風卻與血火老怪激戰,隨後又連挫風宮二老,眾人都料定牧野靜風不會真的是風宮少主,自是都將他視作風宮大敵!

    此時,牧野靜風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他的身軀、五臟六腑在同時受著至寒與至熱的煎熬!

    左半邊身子如置千年冰窖之中,寒意侵骨蝕心!

    而右半邊身子則如同置於烈焰火爐之中,燥熱至極,彷彿右半邊身子即將在這種炙熱中干竭枯萎!

    這正是寒掠、炎越兩人所發出兩種截然相反的至熱至寒之真力攻入他體內的結果!「寒炎歸一」已不僅僅是合二人功力,更能在此基礎上有更大突破!

    牧野靜風縱有絕世武功,但在兩大絕世高手的合力猛擊之下,仍是身受重創!

    事實上牧野靜風只傷而未死,已讓寒掠、炎越二人吃驚至極!

    何況他們雖然擊傷了牧野靜風,但同時炎越也受了傷!

    原來,「寒炎歸一」雖然霸道至極,但也不可妄用,當一寒一熱兩股真力強弱不同而「歸一」之時,稍有不慎,弱者便可能會被略強者的功力擊傷!

    炎越的功力與寒掠的功力本在伯仲之間,並且更為沉穩一些,但炎越卻已受傷在先,所以反倒處於下風!

    寒掠知道這一點,故當炎越提出「寒炎歸一」與牧野靜風決一雌雄時,寒掠曾有過猶豫!

    在炎越執意堅持下,他終是同意了!

    面對牧野靜風強大得無以復加的功力,炎越不得不冒險與寒掠一道將「寒炎歸一」發揮至極致!

    結果,雖然他們擊傷了牧野靜風,但同時炎越也受傷不輕!

    那邊,蒙敏已護在牧野靜風身前,若是有人要想對牧野靜風趁虛而入,她必會捨命相阻!

    牧野靜風雙目微閉,牙關緊咬,身軀微微顫抖,臉上的肌肉已有些扭曲!

    而體內的一寒一熱兩股邪異功力正在相互衝擊著!

    每一次衝擊,都會為牧野靜風帶來難以承受的痛苦!

    而他的臉上更有了驚人的變化!因為寒熱的交替衝擊,牧野靜風頭部眉心沿鼻樑向下直到頸部,皆因為時而炙熱無比,時而奇寒如冰,不斷的脹縮之下,竟已皮開肉綻,爆裂出一條自上而下的血線!

    而這條血線在寒掠至寒功力的作用下,立即冰結!

    之後炎越之至熱功力反撲而上,冰結的血線立即化開、蒸騰,同時有血痂脫落!

    反覆幾次後,在牧野靜風的臉上已赫然有一道半寸寬、自上而下紫黑色疤痕!

    牧野靜風本是超然脫俗的容貌頓時平添了幾分可怖的神情!

    蒙敏因為是背向牧野靜風,猶自未覺,而一側的葉飛飛卻已將此看得一清二楚!巨大的驚駭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牧野靜風強自提氣,欲將這一寒一熱兩股氣息生生逼出!

    但——

    寒掠卻並不願給他這樣的機會!

    牧野靜風不但分別挫敗他們師兄弟二人,更在「寒炎歸一」之下仍是傷而不死,這對寒掠來說已是一種難以承受的奇恥大辱!

    暴吼一聲「小子,我送你上路吧!」寒掠話出身動,已向牧野靜風電閃而來!

    蒙敏一驚,迅即放下白辰,毫不猶豫地向寒掠迎去!

    寒掠見蒙敏奮不顧身地向自己出手阻擋,狂笑一聲「找死!」

    掌力倏吐!

    蒙敏只覺一股強大至極的掌力洶湧而至,根本不是她的武功所能抵抗!

    寒掠的掌勢生生擊實!

    「砰」地一聲,蒙敏的身軀頓時如同敗革般飄飛而出!

    身形過處,血霧瀰漫!

    葉飛飛大驚,立即向蒙敏跌落的方向撲去!將她抱住!蒙敏已然氣如游絲,她吃力地伸出一隻手,握住葉飛飛的手,本是美麗絕倫的眸子此時已有些黯然,大口大口的鮮血不斷地由她口中溢出!

    葉飛飛愴然呼了一聲「敏姐……」已哽咽不能成語!

    蒙敏極其吃力地道「答……答應敏……敏……姐,照……照顧……穆……穆大……哥一生……一世,好……好嗎?」

    她以一種焦慮、企求的眼神望著葉飛飛!

    葉飛飛怎能拒絕她?

    葉飛飛又怎會拒絕她?

    縱使蒙敏不說,她也會這麼做的!

    葉飛飛用力地點了點頭,哽咽道「敏姐,你……不會有事的……」

    蒙敏的目光已投向了天空。

    天空好藍!

    好高!

    無垠無邊——因為無垠無邊,天空似乎已並不存在。

    一隻蒼鷹靜靜地浮於天空中,彷彿只是一個隨風而動的影子。

    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

    這種日子,本該發生許許多多美麗動人的故事。

    但,今日,卻有一個美麗動人的女人帶著一份美麗的情感乘風而去!

    為什麼——會如此?為什麼在這樣晴美的日子,也會有悲慘的事情發生?

    蒙敏的眼睛緩緩地閉上了。

    就像是為了拒絕刺眼的陽光一般——但卻是永遠地閉上了!

    在靈魂飄逝前的那一瞬間,她輕輕地說了二個字。

    飽含了萬般留戀的二個字。

    她說「好——美。」

    美的是天空麼?還是別的更多的更深層的東西?

    她所留戀的絕不是自己的生命,她能毫不猶豫地面對武功遠在她之上的寒掠,就決不會顧惜自己的生命!

    她所眷戀的是擁有生命時方能擁有的藍天、白雲、清風、晨曦……種種美好的一切。

    以及比這些更美好的愛情、親情……

    愛妻之死,牧野靜風雖是雙目微閉,卻已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他雙目倏睜,悲呼一聲「敏兒!」

    其聲響徹九霄!

    千般愛,萬般情,盡在這一呼之間!由心而出,感天泣地!

    悲呼之下,牧野靜風五臟六腑忽然如遭重錘一擊,劇痛無比!

    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原來方纔他一直以內家真力護住心脈內臟,暫保無事,但當愛妻突遭毒手時,他不由心神一分,立即被兩股真力重重一擊!

    此刻,伏龍堡堡主賀烈、洞庭十二塢總舵主阮十三目睹如此戰局,心中都暗道僥倖,幸虧沒有與風宮反目!

    寒掠一聲怪笑「牧野靜風,既然你的女人已死,你也不必再獨活於世間,我便送你一程,讓你與她在陰間團聚吧!」

    「哈哈哈!……」

    狂笑聲中,寒掠已暗凝真力,要給牧野靜風以最後致命一擊!

    有人說通向地獄之路的每一塊石,都是來自於天堂!

    所以,步入地獄的人,都是會被天堂之石的光輝迷惑雙眼,不知不覺中,已身置地獄中!

    但——

    有時,即使明明知道那是一條通向地獄的路,也有人會踏足其上!

    這樣的人,總是有一顆瘋狂的心!

    在他們的眼中,天堂已不再是天堂,天堂只不過是一個美麗的謊言。

    或者說是一個美麗的地獄。

    他們懷揣著瘋狂之心,義無反顧地踏上地獄之路。

    在地獄中,他們可以讓自己身心痛到極至,痛至麻木!

    地獄是不是是瘋狂者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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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野靜風已不可能擋得住寒掠的一擊!

    而葉飛飛亦已來不及為牧野靜風阻擊寒掠!

    事實上,即使有足夠的時間,她的武功仍是無法對寒掠構成任何威脅!

    牧野靜風危在旦夕之際,倏聞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寒老住手!」

    寒掠驀然回首,看到的是血火老怪!

    原來血火老怪重傷之後,幸虧有寒掠及時以內力相助,方保性命,只是他傷得太重,一時不敢輕舉妄動,甚至不能輕易開口!他必須以剩存的功力,護住自己的心脈,並慢慢地調息。

    當牧野靜風生命垂危之時,血火老怪恰好暫時抑住了內傷,於是立即喊住了寒掠!

    寒掠疑惑地道「血火,你為何不讓老夫殺他?」

    臉色頗有些不悅!

    血火老怪急切地道「寒老可知他是什麼人?」

    寒掠皺眉道「他已承認自己是牧野靜風,何況世間還沒有我寒掠不敢殺的人!縱是皇帝老兒,我也一樣照殺不誤!」

    血火老怪深知寒掠性情,當下不敢再繞圈子,趕緊解釋道「寒老可知牧野靜風便是我們一直在暗中尋找的少主?」

    寒掠神色一變,失聲道「少主?他是少主?難道……」

    血火老怪接口道「不……不錯,當年的牧野笛便是只在風宮呆了四個月的小主人!」

    因為重傷未癒,所以血火老怪說話頗為吃力!

    寒掠與炎越的目光同時射向牧野靜風,兩人的神情都是極為複雜!

    少頃,寒掠緩緩地道「他的容貌的確像老主人,但憑這一點並不能說明他就是風宮少主!」

    血火老怪道「我還見到了骨笛!」

    寒掠、炎越齊齊色變!

    寒掠失聲道「骨笛?是不是真的?」

    血火老怪鄭重地點了點頭。

    寒掠若有所思地道「不錯,十幾年前江湖中一度出現了一個手持骨笛的年輕人,可惜那時老夫尚在關外大漠中,等到老夫趕回中原時,這個手持骨笛的年輕人已不知所蹤,老夫心想也許他所持的骨笛未必就是風宮聖物,畢竟當年小主人活下來的希望太小太小……」

    說到這兒,話鋒倏轉,沉聲道「血火,那骨笛現在何處?」

    血火老怪道「骨笛於二日前已被幽求奪走!」

    寒掠不由身軀一震!而炎越眼中則有驚人的光芒迸現!

    「幽求」二字對他們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寒掠喃喃自語道「幽求……幽求……不愧是戰族之驕子,生命力是如此之頑強!」

    血火老怪道「他雖已是十指皆斷,但他竟可以腿御劍,而且他的武功之高,已是匪夷所思,縱是以少主——牧野靜風的身手,仍是不敵幽求!」

    寒掠、炎越相顧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驚駭之色!

    牧野靜風的武功已高得不可思議,而幽求居然能夠在十指皆廢的情況下,擊敗牧野靜風,這份修為,已是人神皆驚!

    寒掠長吸了一口氣,道「當年幽求在十七歲時,便獨自一人掃平洛陽劍會,看來也不單單是因為中原劍客太過平庸,而是因為幽求的確是一個曠世奇才!」

    頓了一頓,他又歎道「可惜,他鋒芒太露,為老妖婆所忌恨,方招來斷指之禍……」

    說到這兒,他的目光落在了血火老怪的身上,肅然道「此事關係重大,我們不能草率行事!要判斷牧野靜風是否真的是少主,必須要有十足的證據!」

    炎越接口道「不錯!即使有真正的骨笛在手,也不能證明他一定是風宮少主,因為這麼多年過去了,骨笛完全可能已幾易人手!」

    血火老怪道「二老考慮甚為周全,但有一個方法可以準確無誤地判斷出他是不是真正的少主!」

    寒掠目光一閃,道「你是說『以血辨身』?」

    血火老怪點頭道「不錯!其實就在三日前,已有人如此做了!」

    「誰?」寒掠與炎越同時問道。

    「笑猴!」

    「笑猴又是什麼人?」二人再問道。

    血火老怪緩緩地道「笑猴是天罪山的人。」

    聲音並不大,但在寒掠與炎越聽來卻如雷貫耳!

    炎越沉聲道「天罪山此舉的目的何在?」

    寒掠「哼」了一聲,接道「天罪山已沉寂數十年,如今之舉,無疑是想對我風宮施以釜底抽薪之術!」

    血火老怪道「寒老所言……咳……咳咳……不錯。笑猴曾藉機傷了幼主的肌膚,其目的顯然有二一是要判斷出他究竟是不是風宮幼主;二是如果確定無疑,他便會藉機毒害幼主。事實上二日前笑猴已對牧野靜風之子施下毒手,這也恰好說明他已斷定了牧野靜風之子便是風宮幼主!」

    寒掠「哦」了一聲,有些急切地道「那麼那娃娃今天何在?是否已遭笑猴毒手?」

    血火老怪搖了搖頭,正待將事情前前後後說與風宮二老聽,卻忽覺胸口一悶,喉頭一甜,已噴出一口鮮血!

    他為了保住牧野靜風的性命,不顧自身重傷,一口氣與寒掠、炎越說了這麼多話,終於再也無法支撐下去了。

    寒掠心道「他是被牧野靜風傷成這樣的,但卻還要護著牧野靜風,想必他所說的不假,牧野靜風極可能真的是風宮中人!」

    想到這兒,他向風宮屬眾一揮手,風宮屬眾心領神會,立即圍成一個圈,將牧野靜風、葉飛飛、白辰、白茹幾人圍在當中。

    而寒掠則以掌抵於血火老怪要穴,將自己的真力貫入其體內!

    借此血火老怪繼續將在「笛風客棧」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寒掠、炎越!

    在這當兒,葉飛飛已將蒙敏遺軀移至牧野靜風身邊。

    牧野靜風伸出一隻手來,握著蒙敏的手,雙目卻反而閉上了!

    是因為他不忍再多看蒙敏一眼麼?

    事實上,牧野靜風此時能夠不倒,已是奇跡!他所受的傷已重得無以復加!此刻,他完全是憑著一股頑強如鐵的意志在支撐著他的軀體!

    他絕不會就此倒下,更不會就此死去!殺妻之仇不能不報!

    手握著業已香消玉殞的妻子之手,往事一幕幕地閃過腦海!

    十年歲月。

    十年歲月中的每一個片斷都是彌足珍貴的。

    「為何命運如此不公,要讓我的親人與朋友都遭遇不幸?師祖、父親、水姑娘、敏兒……甚至連未諳世事的棲兒也要遭受磨難!」

    「我一定要報仇!退避與忍讓根本於事無補,惟有以血還血,以殺止殺,方可解我心頭之恨!」

    不知為何此時牧野靜風雖然已傷得極重,性命垂危,但他的思緒卻是洶湧沸騰,而且有一種暴戾之氣不知不覺地侵入了他的靈魂之中!

    倏地,他聽得葉飛飛一聲驚呼,一股勁風向自己撲面而來!

    牧野靜風雙目倏睜,發現寒掠已至面前,手中有一把小巧但很鋒利的刀!

    但牧野靜風更關切的是葉飛飛!

    葉飛飛並未受傷,她只是被點了穴道而已!

    牧野靜風一動也未動——並非他無意反抗,而是因為他根本就力不從心!如今他連動一根手指都頗為困難!

    寒掠竟說了一聲「得罪了」,話畢,牧野靜風便覺自己右手一涼,寒掠的小刀已在他手腕上劃開了一道口子,但因為牧野靜風此時正在忍受著無邊的痛苦,所以這割肉之痛對他來說已沒有任何感覺了。

    牧野靜風不知寒掠此舉的用意——事實上寒掠有什麼用意他並不太在意,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一有機會,便要殺了此人,為敏兒報仇!

    他在心中默默地道「寒掠,現在你不殺我,只要我能活下去,必將滅你!」

    這個念頭幾乎佔據了他整個靈魂!而其他的一切,已顯得不甚重要了。

    鮮血由傷口滲出後,寒掠立即以一塊衣角將血揩乾,同時對風宮屬下大喝一聲「取水來!」

    立即有一個作腳夫打扮的風宮屬眾飛身奔出!

    這兒是一片蘆葦蕩,自是靠近水源,不消片刻,那人已飛奔而回,去時他的手中本是握著一根竹扁擔,回來時竹扁擔已被雙手平握於前,劈開的那一個方向向上,在竹節間盛著一些水。

    此人反應倒頗為敏捷。

    寒掠接過水,對那人道「伸出手來!」

    那人雖然有些疑惑,卻還是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來。

    寒光一閃,寒掠手中的小刀已在此人手上劃出一道傷口!

    鮮血立即滲出,寒掠伸出竹扁擔,接下兩滴。

    血滴入水中,便慢慢地化開了,水成了淡紅色。

    寒掠又取出那塊已浸了牧野靜風之血的衣角,用力一擠,血立即被滴入水中兩滴!

    賀烈、阮十三等人驚訝地看著寒掠的舉止,一時不明就裡。

    卻見寒掠的臉色漸顯凝重!

    炎越心中一動,忙上前探身一看,神色亦變!

    說不清是驚是喜。

    但見牧野靜風的血滴入水中後,竟不散開,而是凝於水中,宛如一顆血色珍珠!

    而本已被風宮弟子的血染紅的水,此時在牧野靜風的血珠四周,赫然已出現一片澄清!

    風宮那名弟子的血竟已被「擠」到四側!

    寒掠的臉色變了又變,他喃喃自語般地道「好霸道的血!只有戰族主人的血才有這般霸氣!」

    說到這兒,他忽然雙膝一曲,竟已跪在牧野靜風面前!

    風宮弟子一呆,而伏龍堡及洞庭十二塢的人更是驚愕欲絕!

    更讓人吃驚的是炎越也隨之跪下!

    風宮弟子不敢怠慢,亦「撲通」「撲通」悉數跪倒!

    剩下伏龍堡、洞庭十二塢的人呆立當場,一時跪也尷尬,不跪也難堪,形狀狼狽至極!

    只聽得寒掠與炎越齊聲道「屬下冒犯少主,罪該萬死!」

    神情肅穆恭敬,惶然不定,決無一絲的做作!

    葉飛飛目睹眼前情景,心中之驚愕難以形容!

    牧野靜風倏而狂笑!

    狂笑聲乍起,便已戛然而止,鮮血狂噴!

    笑聲變成了嘶啞古怪的如獸般的嗚嗚聲!伴隨著鮮血一同溢出!

    是的,一切都太可笑了,可笑至極!

    驀地,心中一陣劇痛,牧野靜風狂叫一聲,就此暈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牧野靜風終於悠悠醒了過來。

    醒來時,發現炎越、寒掠一左一右以掌抵於自己後背,而自己體內兩股奇寒奇熱之氣此時都已基本上消失了!

    顯然,是寒掠、炎越二人救了他!

    但這一切又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不知什麼時候起,伏龍堡、洞庭十二塢的人也已跪下!

    「可笑,可歎!男兒膝下有黃金,可這些人卻毫無理由地向我跪拜,只不過是因為他們懾於風宮的勢力而已,全是一群廢物!」牧野靜風心中感慨萬千。

    見牧野靜風已清醒過來,寒掠與炎越同時收功,恭立於牧野靜風面前。

    炎越道「少主,自五十多年前風宮小主人亦即少主之父失蹤後,風宮屬眾一直沒有放棄尋覓。今日,我等終於見到了少主,實是風宮之幸!望少主能攜風宮千萬弟子,為風宮驅逐魔障,共圖風宮大業!」

    牧野靜風默然無語,彷彿他並未聽見炎越所說之話。

    他對風宮的瞭解僅限於來自於一些武林傳說,更不曾想到有朝一日會與風宮有密切關聯!

    這種變化來得太快太過突然!

    炎越見牧野靜風未開口,又道「少主,你的傷勢頗重,讓屬下帶少主去一個安全之地療傷吧?」

    牧野靜風忽然開口了。

    他道「我真的是你們的少主?」

    炎越道「惟有戰族之主方有霸道至極的血,此事確實無疑!」

    牧野靜風嘴角處忽然有了一抹詭異的笑容,只聽得他冷冷地道「那麼我說的話,你們是否會遵從?」

    炎越毫不猶豫地道「少主一語即出,風宮弟子將萬死不辭!」

    牧野靜風那抹詭異的笑意更甚!

    他道「好,那你們替我殺了賀烈!」

    跪在地上的賀烈乍聽此言,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臉色已變得蒼白如紙!

    牧野靜風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鋒般落在他的身上,一字一字地道「貪生怕死之輩,罪該萬死!」

    炎越應道「屬下這便為少主取他性命!」

    話音剛落,他已掠空而出!

    賀烈怎會想到會禍從天降?一時心膽俱裂!

    面對暴掠而至的炎越,他顫聲道「炎老,我已願為風宮效力……」

    「廢話!納命來吧!今日你只有一死!」炎越絲毫不為賀烈的哀求所動!

    暴喝聲中,他已揮掌直取賀烈!

    賀烈頓時明白炎越已根本不可能放過他,那麼,除了放手一搏外,已別無選擇!

    心意一定,他有些古怪地嘶聲笑道「要殺我也沒有那麼容易!」

    他的右手已斷,只能左手持槍,但見他左一沉腕,拇指在槍尾一按,「錚」地一聲輕響,槍尖突然疾射而出!

    原來他的這桿槍還有如此妙用!

    炎越一聲怪笑,雙掌交錯一吐真力,槍尖頓時改變方向,標射而出!

    一名伏龍堡弟子避之不及,立被槍尖射中胸膛,仰頭便倒!

    而賀烈已借這有限的一點時間,槍身點地,借力彈起!

    身在空中,賀烈惶急叫道「快替我擋下這老傢伙!」

    立即有十數個伏龍堡弟子疾撲而上,向炎越攻到!

    但以他們的武功,又怎能擋得住炎越!

    雙掌翻飛如蝶,慘叫聲不絕於耳,十數個伏龍堡弟子在炎越快捷凌厲至極的掌風下,紛紛倒跌而出,非死即傷!炎越神勇如入無人之境!

    賀烈見炎越與自己相距更近,驚慌至極!他右臂被白智秋斬下後,曾一度暈厥過去,幸虧有屬下及時救護,現在一動真力,創口又開始迸裂出血,加上心中驚恐,使之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眼見炎越轉眼即至,立即將手中已無槍尖的長槍射出!

    江南一方霸主此時已沒有一絲一毫的霸氣,反而更類似於喪家之犬!

    炎越單掌一拍,槍桿立即反射而回,直取賀烈,破空之聲如破帛!

    好在賀烈在伏龍堡威信頗高,有不少甘為他出生入死的屬下,眼見堡主有難,他們立即奮勇救主。更有一人疾撲而出,不惜以身擋在賀烈之前,「噗」地一聲,那桿無尖長槍頓時將他的身體洞穿!

    更多的伏龍堡弟子如潮水般向炎越湧來,炎越縱有絕世武功,一時也無法立即格殺賀烈!

    賀烈心情稍稍平定了一些。

    就在這時,倏聞一人高聲道「伏龍堡的兄弟聽著,我等已順應風宮神威!就應為風宮效力,賀烈已成風宮逆賊,我們便應擒下此逆賊!與風宮作對,只有死路一條!」

    這聲音賀烈太熟悉了!

    這正是伏龍堡副堡主畢盛的聲音!

    賀烈失聲道「畢盛,你竟然叛我!」

    與此同時,又有幾名伏龍堡弟子大聲喝罵畢盛!

    但畢盛總算也是一個副堡主,而且伏龍堡眾弟子又為寒掠、炎越的武功所懾,權衡之下,亦有不少人站在畢盛這一邊,與其他弟子相對抗!

    幾句不合,雙方竟拔刀相向!

    炎越趁亂連殺數人,又向賀烈逼近了一些!

    這時,只聽得牧野靜風的聲音響起「像賀烈這樣無德無能的堡主,早就該由他人取而代之了!」

    這話在畢盛聽來,無異是一種極大的鼓舞!

    他大喝一聲「讓我為少主擒下此逆賊!」立即拔出兵刃向賀烈這邊衝來!

    頓時,伏龍堡內部陷於一片混戰之中,雙方各為其主,全力拚殺!

    葉飛飛有些吃驚地望著牧野靜風,忍不住道「穆大哥,為何要如此做?」

    牧野靜風的嘴角處有了一抹殘酷的笑意「這些貪生怕死之輩,死不足惜!讓他們與炎越拚殺,還可為江南除去一害!」

    他所說之言似乎也不無道理,但葉飛飛卻仍是感覺到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是牧野靜風那冷酷的笑意?還是牧野靜風異於平日的行事方式?

    寒掠見炎越一時無法得手,手癢難捺,怪嘯一聲,人已如一隻黑色的蒼鷹般射出!

    身在空中,已有十數根黑色的帶子由他雙手疾射而出!

    因為伏龍堡的弟子混戰一團,因此寒掠所襲的人中,既有向著畢盛的人,也有向著賀烈的人。

    眾人早已見識了他的殺人手段,眼見他一出手,有不少人心中頓時萌生怯意,不由自主地倒退而出!

    炎越趁勢長洩而進!

    賀烈只覺眼前一片金黃色的光芒閃過,隨後胸口一陣刻骨銘心的痛,他只來得及慘叫一聲,便已當場斃命。

    賀烈一死,伏龍堡之屬眾的心理頓時起了很大的變化!除少數一部分絕對忠於賀烈的人之外,其他人紛紛倒戈,投向畢盛!

    畢盛心中狂喜!他相信堡主之位已唾手可得!

    當下對不肯與他一道對付賀烈的人毫不留情,全部予以殺戮!

    伏龍堡在圍攻臨安白家人及接天樓時,已經損失了一部分人馬,如今又是一番自相殘殺,死亡更重!

    終於,畢盛反手一刀,擊殺了最後一個不肯投向他的人,然後趨步上前,一刀斬下賀烈的首級,快步走到牧野靜風前面,單膝跪下,恭聲道「少主,逆賊賀烈已授命!」

    在畢盛的身後,有伏龍堡殘剩的六七十人!

    他們的臉色都很是複雜,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情緒。蘆葦蕩在一番血腥廝殺之後,有了暫時的沉靜。

    但平靜的僅僅是表面。

    牧野靜風以一種讓人心生寒意的目光看著畢盛,冷冷地道「你為何要殺賀烈?」

    畢盛道「因為我已順服風宮,少主要殺的人,便是我畢盛應殺的人!」

    牧野靜風古怪地笑了笑,道「好,說得很好!賀烈的確該死!」

    說到這兒,話鋒倏冷,牧野靜風沉聲道「但你卻沒有資格殺他!你賣主求榮,比賀烈還不如!今天你可以出賣賀烈,那麼將來你就有可能出賣風宮!」

    畢盛臉色在那一剎間已變得鐵青,額頭更有冷汗滲出,心中一片冰涼!

    他惶然道「少主,我永遠也不會背叛風宮!」

    牧野靜風已不再理他,而是望著炎越,道「對於一個很可能會出賣風宮的人,該如何處置?」

    炎越沉默了片刻,然後由齒縫間擠出一個字來「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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