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架空傳 第二卷 第十七章 造反不能輕赦(下)
    海盜不會危及政權,在很難追剿的前提下,對其赦免也不是說不過去。對於農民起義,不以雷霆手段消滅,反而很輕易地放過,那簡直是變相地鼓勵農民造反?

    想到農民抗爭的問題時,朱棣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日本農民。

    極度貧困的日本農民時常起而反抗。有時候是針對封建領主,有時候直接針對幕府當局。德川時代的256年間,此類農民起義不下1000次。然而奇怪的是,日本農民一般不反對沉重的40%甚至50%的賦稅,而是抗議在這個基礎上又增加的賦稅。對此,朱棣簡直忌妒欲狂。明朝徵收的農業稅,哪怕是再加上勞役折合成銀錢計算,其平均值也只不過保持10%左右!

    而且,當時的日本農民請願不是西方意義上的階級鬥爭,並沒有要變革制度本身的企圖,而是因為年貢、賦役過重,妨礙了正常生產。進入工業時代後,日本工人罷工的目的也並不一定是停止生產,而是佔領工廠繼續工作,增加生產,使經營者丟臉。在三井系統一家煤礦中,「罷工」的工作把管理人員全部趕出礦井,把日產量從250噸提高到620噸。足尾銅礦的工人在「罷工」中也增加了生產,並把工資提高了兩倍。對於日本農民和工人的自覺性、主觀能動性、自我奉獻精神,朱棣簡直欣賞極了。

    因為無法忍受,日本農民成群結隊地湧向藩主,但請願和裁判都是有秩序的。農民們寫好請求免除苛政的請願書,遞交藩主內臣;如果請願書被扣壓或者領主不予理睬,他們便派代表去江戶把狀子呈送給幕府將軍。在一些著名的起義中,農民在江戶城內攔截幕府高官的車駕,確保狀子不被扣壓。農民此舉風險很大,幕府首腦一般首先解決當前問題,而後則追究農民領袖。一般而言,幕府的判決有半數傾向於農民的利益。當局看來,農民的請願可能正當也可能是無理取鬧,需要評判,而且正當的要求應該尊重。但是,農民起義的領袖則已觸犯等級制度的嚴峻法令。即使判決傾向於農民,但農民領袖仍然應該判處死刑,鬥爭的目的再正確也必須死。甚至農民領袖自己也承認這種無法改變的命運。被處死的人是農民的英雄,人們聚集刑場,目睹首腦們被投入油鍋、砍頭或者釘上木架。他們不會暴動,而是在事後建祠堂,把領袖們作為殉難烈士供奉起來。他們很清楚這樣做很殘忍,不公平,但法令和秩序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核心,必須接受。對於日本底層人民的服從性和自我犧牲精神,朱棣羨慕得要死。

    這些情況綜合起來後,使得朱棣喜歡日本勞動者更甚於中國勞動者當然,是喜歡奴役他們。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建立大東亞共榮圈,將日本納入大中華體系。不得不說,朱棣的思維確實具有很大的發散性。原本只是考慮農民抗爭的問題,可是想到最後,卻使得朱棣下定了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的決心。

    ……

    回過神,朱棣看到朱高熾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想起太子一直等著自己的答覆,於是朱棣沉吟片刻,說道:「酌情減免其罪也不是不可行,但必須有嚴格的先決條件。」

    「第一,必須有四品以上的武將在戰鬥中被賊人俘虜或是殺死。」

    朱高熾眼皮一跳,驚問道:「父皇,為什麼要定下這個先決條件?」

    朱棣沒好氣地瞪了朱高熾一眼。

    「沒實力還要扯旗造反。然後還幻想著被赦免。世上哪有這等好事?農民起義軍如果不用實力證明他們有赦免地價值。那就不赦免!」

    儘管朱棣近來一直對朱高熾比較和藹。但朱高熾對朱棣還是打心底裡懼怕地。被朱棣瞪了一眼後。朱高熾便嚇得不敢再開口了。

    「第二。必須有三品以上地文武官員提議招撫。而且。提議招撫地文武官員必須以身家性命為賊首擔保。若事有反覆。則保人連坐。」

    朱高熾期期艾艾地問道:「若是保人連坐。兒臣擔心無人敢於作保……」

    朱棣似笑非笑地反問:「任何交易地保人都負有連帶責任。若保人沒有把握。憑什麼給他人作保?莫非朕乃軟弱可欺之輩?」

    朱高熾仍然試圖做著最後地抵抗。「若有一心為國為民地忠臣提議招撫。但事後被賊酋連累。豈不令親著痛。仇者快?」

    朱棣冷哼一聲。崇禎年的熊文燦難道就不是忠貞有為的大臣?他一開始招撫鄭芝龍倒還好,可後來又招撫張獻忠,誰知張獻忠狗改不了吃屎再次反叛,結果憤怒的崇禎便將怒火撒到了熊文燦身上。在這件事上,崇禎固然不夠冷靜,但熊文燦難道沒有責任?自己拉的屎當然應該是自己揩屁股!

    「這種事要從兩個方面看。首先,好人做壞事和壞人做壞事效果都是一樣,都是在做壞事。做壞事就應該處罰,不管他的出發點究竟是好是壞。其次,若確實是忠貞正直且較有能力的大臣一時犯糊塗,朕可以代他擔點責任,保住此人的性命。」

    朱高熾不由語塞,因為他意識到自己這樣一再堅持很是不妥。父皇說了,若真是忠臣一時糊塗,將來就下罪己詔承擔責任以便保住那人的性命。這個辦法雖好,但有朝一日父皇想起來下罪己詔是自己固執堅持所導致的,那可是件萬難承擔的事。正胡思亂想著,卻聽見朱棣繼續說道:「除了需要保人之外,賊酋若想投降還需要表現足夠的誠意。凡是投降的賊首,都必須戴上裹著黃綾的枷鎖鏈銬,然後直赴京城請罪反正,賊首若真有誠意,赴京請罪應該不算什麼為難的事吧?」

    「至於說到了京城之後……」朱棣咬著細白的牙齒一笑,右手緩緩握成拳頭。「那時主動權不就掌握在朝廷手中了嗎?」

    朱高熾大驚進諫。「父皇,萬萬不可誘騙賊酋入京然後將之殺害!若如此,朝廷的誠信受損,將來誰還敢投誠?之後的賊寇豈不是只能與朝廷死戰到底了?」

    「誰說朕要將賊酋誘騙入京然後將之殺害?!朕難道不知道朝廷保持誠信的重要性?!」朱棣嚴厲地盯著朱高熾。「記住,將來你登上皇位後,要象保護眼珠一樣保護朝廷的誠信……不僅你必須如此,朕的後世子孫也需要如此。若是破壞誠信,死後不得入皇陵!」

    朱高熾被朱棣突如其來的嚴厲弄得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才囁嚅答道:「兒臣記住了。」

    得到朱高熾的答案後,朱棣放輕語氣。「朕的意思是,到時候將賊酋或囚或放,主動權全部在朝廷手中。若確實誠意投降,將賊酋放回原籍也無所謂。若心懷僥倖的野心悖悖之輩,朝廷將之軟禁,保證其衣食無憂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至於說為生活所迫因而從賊的平民百姓……」朱棣面無表情地盯著朱高熾,有些猶豫是否應該模仿一下日本的模式,允許抗爭的農民首領進京陳述冤屈。若真的是官逼民反,用貪官的人頭安撫一下農民朱棣倒是捨得的。事後將農民首領處死,然後再特許受惠農民為之建立祠堂,把他們作為殉難烈士供奉起來,說不定那些農民首領也會願意呢。

    這樣好了,在烈士陵園裡再修建一個義士廟,裡面專門供奉有血性的漢子。入廟的條件先設三條:

    第一個條件,必須曾經手刃過無惡不做的土豪劣紳或者是欺壓百姓的污吏之所以不將貪官包括進去,倒不是朱棣準備將「刑不上大夫」的傳統發揚光大,而是出於另一個方面的考慮:若是鼓勵百姓殺死貪官奸臣,將來朝堂之上不同派系的官員進行政治鬥爭時,難保不會有哪個想像力豐富的官員教唆遊俠或者乾脆派遣死士冒充義士去暗殺政敵。政治上的鬥爭一旦與暗殺扯上關係,就會徹底變質。當然,堅決禁止百姓暗殺官員並不意味著那些貪官會有好下場。將義士押送京城後,若供詞中涉及當地官員,再將相關人員押入京城進行審判也就是了。

    第二個條件,是被殺者生前必須惹過官司,而且衙門的判決對其有利。若是沒有這個限制條件,弄不好將來民間有私怨者就根本不打官司了,而是一有恩怨就直接操刀殺人。

    第三個條件,則是殺人者必須老老實實地向官府投案自首若是殺人後扯旗造反,被朝廷的大軍剿滅後仍然能夠進義士廟享受香火,那麼朝廷必然會增加大量不必要的軍費開支。從另一個角度說,義士廟的設立也並不會從根本上損害法律的尊嚴。因為,那些能夠進義士廟享受香火的義士,最終還是會被判處死刑的。

    義士廟能夠帶來很多好處。

    說起來,歷史上中國遭受過數次侵略戰爭,國人表現出來血性倒也不算少。但問題是中國人口基數太大,按比例算就顯得少了。所以,朱棣覺得中國人的血性還有很大的提升餘地。設立了義士廟之後,可以鼓勵民間的血性。只要十分之一的國人有著「路見不平,撥刀而起」的血性,後世還會有哪個民族膽敢侵犯中國?

    此外,義士廟還可以釋放民間的怨氣。像官官相衛、貪官與劣紳相互勾結、污吏盤剝百姓以及貪污賑災糧這類事情最易激起民憤。一個處理不好,說不定就會惹出暴亂造反之類的事情。而設立了義士廟之後,一旦民間稍稍積攢一些怨氣,自然會有身強體壯、桀驁不馴之輩出頭,於是怨氣就會得以釋放。

    拿定主意後,朱棣又將思路轉移到剛才的話題上。

    朱棣正色對朱高熾說道:「若像你建議的那樣賞鹽一斛、酒一罈,糧菜茶肉若干,難保下次再有人造反時,這些嘗過甜頭的百姓不踴躍從賊。因此朕決定:凡是因生活所迫而不得不從賊的百姓,既然他們在當地活不下去,那就統一移民好了!而且,即便是酌情減免曾經參加造反百姓的罪行,卻也不宜完全赦免從賊者十中抽一以罪囚身份移民!」

    以罪囚身份移民,意味著在刑期之內形同奴隸。雖然覺得父皇的決定太過冷酷,但朱高熾並不是傻子,只瞅了一眼朱棣此刻的表情,便知道此時絕對不宜提出反對意見。既然如此,朱高熾這時候自然只得唯唯諾諾了。

    朱棣也不為己甚。畢竟朱高熾已經二十多歲了,思想已經成形。即便揪住他過於仁厚的事數落個不停,朱高熾的性格也不會因此發生什麼改變。因此朱棣只得無可奈何地擺擺手。

    「好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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