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占風點點頭道:“正是。正是那五十一年前,當時武林中的十二大門派,各悉心調教出來的第一高手,加上少林、武當四名最精銳弟子,一共二十人,血戰歐陽獨的“普陀廿神龍。”天象怒道:“胡說,“普陀廿神龍”殺卻“血影神掌”後,不是都已殉難了嗎?”原來若論輩份,那昔日少林所遣出來的四名弟子,有兩人輩份與天象齊,另兩人輩份還在天象之先。而今天象見這干人如此無恥,他是萬萬不認,瀆辱先輩的事,憨直的天象是萬萬不敢為的。
桑書雲忽道:“那一戰江湖人原本以為歐陽獨死定了,但他卻能苟活十三天,將武藝、掌門之位傳於衛悲同之手,才告斃命。“普陀廿神龍”在武林中傳聞也是無一能活,但有誰見過他們首沒有?”全場啞然。雪峰神尼點頭道:“正如“幽冥血奴”,也死而復生,雖已換了個人,但更加可怕,這也是可能的事。”眾人都覺有理。天象憂心怔忡,道:“要真個事,還是把嚴島主追回的好。”
桑書雲道:“我幫追查這一股江湖殺手之下落已久,稍有眉目,”他輕哨一聲又道:“江湖上能在短期間造就出這樣龐大、數眾而且實力如此高強的人,確實不容易,”眾人這才知道他的浩歎乃是對已生死不明的方歌吟而發,“所以我也對這二十人是否昔年威震天下的“普陀廿神龍”,頗感懷疑。”
天龍大師插口道:“可是當日“普陀廿神龍”,除奸斬惡,是忠肝烈膽的高人前輩,怎會……”桑書雲還未答話,宋雪宜已切道:“他們被迷失了本性。”雪峰神尼問:“誰迷失了他們本性?”宋雪宜答:““忘憂林”。”
眾人都臉色一變,長長地“哦”了一聲。要知道這班人險死還生,才從“七寒谷”之劫逃得大難,而今又乍聞“忘憂林”,不禁憂形於色。
桑書雲微微一笑道:“敢情宋教主對這事件的追查,比我所知還多,大家若有疑難,當要請教宋教主。”宋雪宜冷臉色道:“請教不敢,但我追查此事,確知來龍去脈。”雪峰神尼頷首道:“若不是宋教主的人將我們帶至山洞,只怕早已在“七寒谷”的伏擊下斃命。”眾人細想確然,對恨天教與宋雪宜好生感激。
“瀚海青鳳”曠湘霞卻是直性子,忽然問道:“既是宋教主早已知道“七寒谷”之役,為何不一早現身、或及早示警?”宋雪宜淡淡一笑,答:“實不相瞞,我的武功,除直承繼自宋自雪掌門外,其他雜學,都從各處偷窺探知的。”眾人又是“哦”了一聲,桑書雲笑道:“難怪方少掌門會使“長空神指”,而且維妙維肖呢。”宋雪宜臉若寒霜,道:“那也只是“肖妙”而已,不登大雅之堂;但我上武當偷學大風武功時,卻讓我在無意中聽得曲鳳不還與燕行凶、唐本本三人之對話。”
眾人知宋雪宜已切入主題,當下不再打岔。宋雪宜道:“我是因此得知他們的陰謀奸計,但卻不清楚大風道長是否參與?我只是推敲他們天下偌大,東島西漠都不去,偏偏來這武當山密議,恐怕多少都與武當派脫不了關系;”宋雪宜頓了一頓又道:“何況,我還要查出“幽冥血奴”再度現身,究竟是誰,所以便一直耐性子等待,以免打草驚蛇。”
這時嚴蒼茫又走了回來,神色大異,眾人沒有細察,都在專心聆聽宋雪宜的敘述。嚴蒼茫心想:好哇,你這個女娃子,把我們當作餌來辦了。卻聽宋雪宜繼續道:“當戰情發生時,我教實力,遠不如長空幫,所以救難之事,仍得靠長空幫和天下各路英雄之實力,至於我得知“七寒谷”之拿手絕技:“蝕心化骨血爛骸喪門火”,便研制“如今是雲散雪消花殘月闕落英流水”來破它。”天象大師合什道:“阿彌陀佛,宋教主念在天為生之德,拯救眾生,確是女中豪傑。”
宋雪宜笑道:“拯救蒼生,可不敢當,只是先夫未逝之前,對此事已有疑心,故先後上武當山多次,探查此事,故才遭蒙古鐵花堡與西域魔駝之暗算。”嚴蒼茫見宋雪宜說話,連眼都不多瞧他,不禁心中忿怒:你是什麼東西,連“三正四奇”都擠不上,居然在這裡賣狂,當下冷冷插嘴道:“可惜宋老弟英年早逝,否則處理這事兒,不致如此失度。”
桑書雲淡淡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一早打草驚蛇,今日“七寒谷”,還是未知死敵,不致瓦解如此了。”宋雪宜淡淡笑道:“先夫英年早逝,卻是未必。”嚴蒼茫心頭一寒,心忖:原來宋自雪未死!天象大師卻問了出來:“宋大俠未死?”
宋雪宜搖了搖頭,說:“不是未死,而是沒有人殺得了他,他是因信任我,被我毒得不**形後,再將技藝傳人,才郁郁而終。”宋雪宜目光一抬,道:“他是給我殺死的。”此語一出,眾皆嘩然,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沒有聽錯。
那時候的風氣,婦道人家出來拋頭露臉,已是不該,這恨天教教主謀殺親夫,而且坦然承認,可謂出語驚人。嚴蒼茫這才放下心來,正想椰諭兩句,忽又瞥見清一在旁垂手而立,好似一朵燦開的茶花般嬌弱,嚴蒼茫心頭大震,想起一事,當下豪氣頓消,囁嚅道:“你……你……”清一不知何事,見這人神色可怖,忙躲到雪峰神尼背後。雪峰神尼只道是此人困喪子之哀,變得不成樣子,也不以為意。雪峰神尼也是矯矯不群的女子,當即撇開宋雪宜引起的易反臉成仇的話題不語,說:“宋教主剛才談到“忘憂林”,又是怎麼一回事?跟“普陀廿神龍”,又有什麼瓜葛?”
宋雪宜對家眾的眼光,毫不在意,答:““忘憂林”是“武林三大絕地”之一,與神尼的“素女峰”、這“七寒谷”,都是撲朔迷離的地方。但我卻知道“忘憂林”林主陳木誅是曲鳳不還的師弟。”礦湘霞恍然道:“難怪你剛才先誅殺曲鳳不還,原來他是元凶首魁。”嚴蒼茫冷笑道:“師兄如此,師弟的武功也不會好到那裡。”
宋雪宜淡淡地道:“武功確沒什麼,卻多了一樣絕活兒。”天象白眉一揚,他生性好打架,聽說有勁敵,愈是抖轍精神:“什麼絕活兒?”宋雪宜道:“會懾魂的活兒,控制或迷失人的本性。”天象是少林高僧,自以為佛法無邊,百魔不侵,揚眉道:“那也沒什麼。”他連揚了兩次眉,才省起自己眉毛被戰火燒去了不少,怕不夠威嚴,當下又運足眼神,用力瞪去,好教人知道有他在,便安如盤石,降魔除妖。
宋雪宜道:“的確沒有什麼,可是卻迷住了“普陀廿神龍”的心竅,為他所用,也即為“七寒谷”所用;為“七寒谷”所用,也等於為大風道人所用了。”梅醒非戚眉道:“普陀廿神龍”是當年二十大高手,怎會被陳木誅所懾魂?”眾人深有同感。
宋雪宜說:“當年“普陀廿神龍”與“血影神掌”歐陽獨一戰後,身負重傷,奄奄一息,逃到“忘憂林”,陳木誅雖救活了他們,即乘機以厲害藥物鎮住了他們的神智,……你們今日與那十數人一戰,可以發現他們轉動不靈,直如傀儡一般麼?”眾人深想一下,都點頭稱是。嚴蒼茫嘿然道:“就算這些人為藥物所控制,也不見得一定就是“普陀廿神龍”。”
車占風沉聲道:“是“普陀廿神龍”。”眾人見車占風這般說,更無異議。車占風平素極少說話,但言重千鈞,嚴蒼茫也不敢和他抬。只聽車占風道:“確是“普陀廿神龍”。我曾掀開共中兩人臉紗,一是“鐵臉金剛”陸一龍,一是“修羅客”韓采桑。他們不但都是“普陀廿神龍”中的好漢,而且面目都保持當年的狀況。”眾人想到昔年這二十人屢建殊功,而今落此下場,神智昔冥,為人所用,真是生不如死,都心裡慘然。
雪峰神尼也不禁惻然道:“看來所測無訛;若非迷失本性,不可能還保持當年顏貌。”要知道“普陀廿神龍”已是五十年前的風雲人物,不可能長生不老,神容不變。”
只聽桑書雲忽然慢慢站起來,素來悠游的他卻神色凝重,道:“宋教主。”宋雪宜抬頭,只見桑書雲雙目如刀鋒般銳利,向自己射來,心下一凜:“什麼事?”桑書雲見宋雪宜仰雪白的粉頸,雙目向自己投來,他長吸一口氣,道:“要是宋老弟真為你所弒,我桑書雲可要領教你的高招了。”
此語一出,全場震驚,都緘默了下來。宋雪宜沉默了半響,道:“你要為先夫報仇。”桑書雲道:雪宜淡淡地問:“為什麼?”桑書雲道:“我和宋自雪是朋友,兄弟一般的朋友。”宋雪宜道:“見幾次面?”桑書雲道:“兩次。”宋雪宜道:“你們“三正四奇”,也曾決戰過兩次。”桑書雲道:雪宜道:“那兩次算不算在內?”桑書雲大笑,響遏行雲,道:“我跟宋自雪,就見過兩次面,但不打不相識,我對他的為人,可仰慕得緊。”
又沉默了半晌。宋雪宜道:“很好。”桑書雲問:“什麼很好?”宋雪宜道:“跟他僅打過兩次架的人,都把他列作知己,他真是“生能盡歡,死而無憾書雲淡淡一笑道:“若遭人毒手的是我,宋老弟也會這般做。”宋雪宜靜靜地說:若寒霜忽然消解了,仰首問道:“桑侖主,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請。”
桑書雲聽宋雪宜如此鶯鶯嘀嘀,不禁心驚,斂定心旌搖蕩,道:“請教。”
宋雪宜道:“現下大敵當前,大風道人等定必逃至“忘憂林”,恢復元氣,重振旗鼓,卷土重來,為禍武林。“忘憂林”林主程木誅,以及左右副手蒙古鐵花堡和西域魔駝,都是極厲害的角色,我們不能讓他們復原的機會。”宋雪宜這一番話說下來,大家都甚覺有理。
宋雪宜又道:“小女子只求桑幫主能寬容時限,待誅強仇後,當讓桑幫主有代友報仇之機。”桑書雲考慮了一陣,坦然道:人正是敵愾同仇,“長空幫”、“恨天教”俱是己方主力,不可互殲,雪峰神尼道:“眼下大敵當前,聯手殲敵,拋除己見,乃為武林福祉。”
宋雪宜秀眉微瑾,道:“可惜,可惜。”桑書雲甚覺訝異,問:“可惜什麼?”宋雪宜道:“我此番來,本要告知方歌吟,昔日在洛水上假冒鐵肩,打傷令媛者,便是武當派的惡徒金風,目的是要在武林中制造誤會與混亂,讓少林、長空二巨流,互相猜忌,武當方能收漁人之利。”桑書雲答:“原來如此。”天象大師卻用力把眼睛瞪得老大,咕嚕道:“我們少林,焉受人利用!”
鐵肩雙掌燒焦,痛得冷汗直冒,聽說有人假冒於他,才恍悟昔日方歌吟因何指名道姓,尋釁於他。
桑書雲慈靄地望了望伏在雪峰神尼肩上恬睡的女兒,低聲歎道:“可惜,可惜。”
這次輪到宋雪宜問道:“可惜什麼?”隨桑書雲眼波望去,見桑小娥稚氣的臉,便了然了幾分,這人都是大家心中所想的,不過誰也沒有說將出來。
陡地嚴蒼茫以杖觸地,罔然有聲,喝道:“惡徒既在“忘憂林”,還羅唆什麼!”他因此役而喪愛子,憤怒若狂,這是誰都知曉的,但聞他說話蒼宏有力,竟比未與役前更充沛,眾皆大驚,難道這“嚴余怪叟”的內力,竟比天象還要深長麼?
眾人看去,發覺嚴蒼茫滿眼紅絲,但神完氣足。桑書雲見嚴蒼茫雖然精神奕奕,但神色有異,心底裡閃過一絲陰影,忖道: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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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歌吟再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全身都痛。
尤其咽喉。
車外雪飛飄,原來雪仍下原來他仍在車內!但是車是停的。
方歌吟翻身坐起,卻不料這一下翻身,竟然躍在血車之上足足一丈余高,他沒料自己一躍如此之高,忙斂氣下降,卻因傷口並痛,馬步不穩,一個蹌踉,摔了一交。
他內力激進,但傷勢卻重?這是因何之故
方歌吟這次不敢再冒然縱躍,只爬了起來,卻見車中原來有一人,一直在凝視他。
方歇吟吃了一大驚,抑見那人,神悄萎頓,臉上布滿了一條條縱橫交差的深深皺紋,長發盡白,披肩而落,但一雙眼脯,仍然有威。方歌吟覺得似曾相識,抑不知幾時見過這一對眼神。
那人忽然開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倦極一笑道:“我是任狂。”
方歌吟此驚非同小可,一摸自己喉嚨,還在滲出少許血水,不禁駭然道:“你……你怎會變成這樣!”
任狂笑道:“我是天下第一狂人,要怎樣,就怎樣,你管不。”言語狂妄,但語音有氣無力。方歌吟卻覺得有一股充沛活躍至極的大力,在自己身上血脈穴道中游走不已,甚是生龍活虎。
任狂笑了一笑,隨即又道:“你說燕狂徒才是天下第一狂人,那也不錯,他是先人,我在學他,他是大宗師,比起他來,我只是追隨者……”
方歌吟最怕談起這問題。怕他一旦發起狂來,又抓他亂噬。任狂好像看出他心中所思,道:“你不用擔心,你現刻的內力,已在我之上,我再也扳不倒你。”
方歌吟試運了一些內息,只覺有一股強勁,自丹田裡直沖出來,如排山倒海,怒濤澎湃,比什麼都強,不知因何如此,方歌吟不禁有些擔心起來,囁嚅道:“為什……為什麼會如此?”
任狂冷冷地道:“因為我把我所有的內力修為,全傳輸了給你。”
方歌吟聽得全身一震,失聲道:“什……”
任狂的神色疲憊無比,又有說不盡的蜜靜,道:“你中了嚴老怪的“百日十龍丸”之證,是不是?”
方歌吟一呆,道:“是。前輩,你將功力傳了給我,這等厚愛,晚輩感激不盡,只是晚輩已挺將死之人,前輩傳注這等蓋世神功於我,豈不暴珍……”要知道若要將個人內力盡悉灌輸至他人身上,自己必定功力大減,甚至耗盡體力,甚是危險。
任狂卻切道:“你不是將死的人。我才是將死的人。”他此刻雖有氣無力,但自有威勢,一旦開口說話,方歌吟想要說下去的話,便不自覺地停了。他的話說出來可謂匪夷所思,駭人聽聞,但卻教人不得不信。
只聽任狂緩緩地道:“我吸了你的血毒。“百日十龍丸”的毒力,委實天下無藥可救,而且是先發揮其增進功力之效能,最後才毒力散發,一旦發作,便非死不可。你很僥幸……先吸收了“百日十龍丸”的藥力,增進十倍功力,待而今毒效發揮時,又適逢我吸盡了……”
方歌吟這才恍然大悟,一時也不知是悲是喜,但對任狂,卻十分歉疚,道:“前輩,不如我再替你將毒吸回吧……”
任狂搖首笑道:“你心底蠻奸,可惜沒有用。你吃的是藥丸,我吸的是毒血,已攻入心髒,縱是大羅金丹,也無可救藥;我的武功和江湖閱歷,遠勝於你,我說的話,你大可放心。”
方歌吟知這“世間第一狂人”,功力本已到了登畢造極、爐火純菁的地步,他說的話,當然深信。
任狂又道:“我是任狂,你也是武林中人,當知這個名號。”
方歌吟道:然起敬。只覺眼前這有說不出疲意的老人,是叱吒風雲、十戰十決的大軍將,不容一瞥斜視。
任狂微喟了一聲,道:“想當年,我被“四奇”於黃山力戰三天三夜,被打下山崖後,神智失常,一直時好時壞。在陰山與“幽冥血奴”一戰,被“普陀廿神龍”合擊之下,後腦又了一掌,便狂性大發,見人就殺。要不是今日吸你的血時,被毒力一沖,這清醒的片刻,恐怕至死未能恢復。”
方歌吟道:“難怪前輩到“七寒谷”時,兩方人馬都加殺害……”
任狂截道:“我縱橫江湖,就算清醒,要殺兩邊的人,也不希奇,……我原來是仗一絲神醒,沖“普陀廿神龍”而去的。”
方歌吟道:“前輩卻以血車沖破了“星羅大陣”,挽救了武林同道……那些黑衣高手,真個是昔日名震武林的“普陀廿神龍”,他們怎會……”
任狂又截道:“怎會?嘿,只怕他們在普陀跟歐陽獨一戰後,比我還慘,且受“忘憂林”那斯文敗類的控制,迷失了本性,變成了傀儡……其實大風道人的真正後盾,不在“七寒谷”,而在“忘憂林”、“七寒谷”只是他前鋒而已。”
方歌吟慷道:““忘憂林”?……武林三大絕地之一的“忘憂林”……”
任狂切道:“大風那牛鼻子老道,偷竊了“幽冥血奴”遺體上的武功,便來冒充蕭蕭天,嘿嘿嘿嘿……我告訴你,“血河派”自第一任掌門“血洗天河”盛長風始至第十一代掌門“血影神掌”歐陽獨止,邪門功夫,為蕭蕭天所學,正派武功,則原刻於車中,盡為我所學後,已將之削去……就算蕭蕭天死而復生,也不是我對手,何況大風那老雜毛……”
方歌吟聽他說話,目光散亂,顯然是神智未完全恢復,又知他將功力傳給自己,既足欣喜,又是擔心,因為他曾受宋自雪將內力悉傳後虛脫而死。
任狂冷笑道:“我吸你的血,吸至一半,毒力發作,反而以毒攻毒,使我神智清醒,本想你害了我,將你一掌殺了,但見你手執“金虹劍”緊緊不放,想你是宋自雪的弟子,他英雄一世,收的弟子豈有庸人?我既已無活望,為何不薪盡火傳,將功力盡傳於你?我任狂做事,向不考慮,做了也絕不後悔,只是便宜了你這小子了!”
方歌吟又感激、又慚愧,任狂將功力盡悉傳了給自己,卻反遭自己血液所毒斃,甚是不能心安;又聽任征贊譽師伯,心中十分欣喜。他跟宋自雪相見時,宋自雪已音容盡毀,只教練劍,不談往事,方歌吟怕勾起他的傷心事,也不敢多問,唯一從外得知宋自雪過往種種,便熟欲知道得一清二楚,卻又怕激怒任狂,當下想問又不敢問,任狂目光銳利,一眼就看得了出來,道:“我跟宋自雪,系在那黃山一戰上識得。我開始以為那“三正四奇”,盡是浪得虛名之輩,沒什麼了不起的,但是黃山一戰,他們四人聯手攻我,卻讓我知道他們各有所長,而在合攻之際,宋自雪是最年輕,又不願乘人之危,雖然聯手,但總待我擊退三人後,要乘勝追擊的時候才出手攻我。”方歌吟見任狂談起掌門師伯的種種往事,不禁用神傾聽。
任狂又道:“宋自雪的武功,與我相去甚遠,卻敢跟我單打獨斗,這份膽識不小。我墮下黃山後,神智時好時壞,而又跌得半死不活,便是他下山來相救。”
方歌吟不禁“啊”了一聲,失聲道:“是師伯下山來救你?”
任狂一笑,神情甚是落寞:“我一生縱橫天下,卻曾受三人之恩,你師伯使是其中一人。我神智稍復時,便問他因何相救,他不在乎地說:“若我不救你,他日我天下無敵時,找誰去比試?”我大怒而起,道:“我任狂不受人同情悲憫,來來來,你趁我負傷,一劍殺了我使是!”他一聳肩道:“我們四人打你一人,不公平,我把你醫好,再跟你打過。”我冷笑不信:“你若將我醫好,蔫是我對手!”他卻大笑不止,道:“我的確不是你敵手,但大丈夫一生不找比自己聲勢宏大的人相較,難道找比自己瀛弱的人相斗不成?”
任狂說到這裡,大是烯噓,道:“那時我想,宋自雪真是一條好漢!”
方歌吟一聽,熱血沸騰,血脈“轟”地往腦門沖去,忍不住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