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象怒,方歌吟心中更。
他剛才住出的一攔,是"天羽甘四式"中的"陰分陽曉",但天象大師隨手一抓,立刻抓住。
他自己立即使"九弧震日"神功,天象隨手一放,立把勁力卸去,簡直到了收發自如,無瑕可擊的地步。
方歌吟如是勁敵。卅六僧見方丈出手,而"鐵桶大陣"因受傷兩人,已運作不出來,其他人即圍住全場,以免有人搶血河車逃逸。
這下可絕了嚴蒼茫心中所懷的鬼胎。
他本來在想惹起混戰,自己則奪得血河車逃去,但少林僧人,對他劣跡早有所聞,所以對他也特別注意,卅六僧之中,至少有十六名僧人是專門注意他的,他要剎時瞬間擊倒僧人,奪得血河車,談何容易,萬一激怒天象大師,那是麻煩大了。
當下大家按兵不動。
天像已怒極,鬍鬚根根倒豎而起,僧衣如鐵,無風自鼓,雙目暴瞪,神光如電,嗶啦方歌吟自恃功力猛進,雙臂一展,接過雙掌。
然後他就飛了出去。像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
飛了好一會,然後"砰"地倒撞在一棵大樹的樹幹上。
劈啪方歌吟又奇跡一般站了起來。
他嘴角有血溢出。
天象大師擦了擦眼睛,好像不相信他所看到的是事實。
然而的確是事實。
他以十成功力,並以少林名震天下的"大般若神功"擊出,他這一掌,當年九疑山"巨靈神"閔缺、女真族第一高手滿奎都接不下,但這少年居然接下了。
這少年居然接得下!天象大師心中不禁也暗暗佩服。
要不是為了少林,此刻他就已經心軟了他也是個極端重才愛才的人。
可是為了少林,他一定要戰下去。
這是不是也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其實由己不由己,只在一念自己,大丈夫說做就做,拿得起,放得下,庸人自然有很多顧慮,也自然有很多藉口。
只是天下間,有幾個能真正稱得上"大丈夫"的?口口不管天象大師是不是,他都只有打下去一途。
他的僧袍就似一塊鐵般的罩打了下去。
那樹頭被打得一團稀爛方歌吟早已閃開,而且趁側一劍就刺遞了過去。
天象猛地同身,神目一盛。
方歌吟立時收劍,那一劍刺不下去。
刺下去也沒有用,一定刺不中的。
但就在方歌吟收劍的瞬間,他已後悔。
他是被天象的氣勢所壓倒,以為他那一劍必不能奏效,其實是錯的。他那一劍或許能命中,或許不能,但他不能因天象瞪了一眼而收招。聲勢已失,便不用比下去了。
他立即再出劍。
就在他劍勢一飲,第二次劍芒未露時,天象便已出手。
他一出掌,四周白茫茫一片。
方歌吟便在白茫茫的掌勁中。
嚴蒼茫為之動容,心忖:十年之約,對手若是天象,八成討不了好去,以現今功力論,天象比七年前猶有激迫,掌力已渾宏到了爐火純菁的地步。
白茫茫的掌動中,猶有一點金虹閃動。
金虹雖渺,但始終不減。
方歌吟以"由天羽甘四式"及奇宗異學,與天像已大戰一百七十餘招。
少林僧人及W豪都為之動容,區區一個初崛武林的少年,居然可以在武林巨宗泰斗天象大師的"大般若神功"下走得過數十招,簡直是聳人聽聞。
只有方歌吟心裡知道,天象大師確實比天龍大師有天淵之別。
天象大師只有一樣:「大般若神功",但比起天龍大師各種武功加起來乘十倍都難應付得多。
僧袍虎虎,天地蒼穹,好像都盡灰黯,被天象的袖所罩,方歌吟就似袖裡的蚤子,無論怎麼跳脫,郭沒有辦法逃出控制。
天象高大若神。
方歌吟想使"老牛破車",但根本沒有機會讓他慢下來。
自從那一劍發而即收,收又再發,便先機盡失,一直板不過來。
施展"老牛破車",至少要有一頓的機會,但天象大師一人的招數,竟比三十六僧人加起來都還嚴密,方軟吟根本無法可施。
天象大師咄咄迫人,方軟吟在世他雙掌白茫茫的置氣下,猶如風捲殘葉,激瀑孤舟,只求掙扎而已口僧袍捲住金虹劍。
方歌吟只覺有一股大力,自己被帶得往天象大師的手掌跌去。
他運動於金虹之中:絲一聲,居然割斷了天象大師的袍袖。
這下出手人意料之外:主要是方歌吟得自"百日毒龍丸"的功力,最主要原因,還是因為金虹劍確實是難能可貴的利器,天象雖功力厚,但仍無法應付得了這斷金碎玉的寶劍割刻,崩然而斷。
這一斷,令天象大師登時無法下台;不會看的人,還以為他落敗被方歌吟割去一截袖子。
天象怒極,滿臉漲紅,銀鬚倒豎,全身骨骼,拍拍作響,竟然拍出了"龍象般若禪功"只見一道白茫茫隱帶紫氣的罡氣,直撞方歌吟。
嚴蒼茫臉色倏然大變:「籠象般若禪功"是"大般若禪功"練至之層之後,再轉為"大般若神功",練到了第十二層境界之後,合起來方才練得成的"籠象般若禪功"!聽後"龍象般若神功"的功力,共十八層,練至高每掌輕出,俱有一龍一象的功力,而且剛大無匹,人說要練成"龍虎般若禪功","非要三年不可",那是因為一般人在有生之年,骷練成始久重境界的"大般若神功",已是不易,進而練成"大般若神功"的六至十二層,更是困難,骷練到"館象般若神功",除非有一百五十年以上苦練無輟,聰悟專心的機會!但天象大師居然練成了!龍象般若神功天象大師因羞憤,再無愛才之心,下手都要是極重,觸及即死。
方歌吟大喝,選出"玉石俱焚"!天象猛喝了一聲。
佛門"獅子吼"。
方歌吟乍然一震,"玉石俱焚"的殺氣與銳氣全失,這"天下最佳攻招"便打不出去了。
龍象般若禪功此刻的他,猶如千鈞重擔,壓在一條絲線上,隨時可能崩斷。,天象大師的"龍象般若禪功"、竟然也破不了"海天一線"的守勢:天象大師臉色鐵青,心想是你自己我死,恕不得我,當下以"龍象般若禪功"運於右手,牽制住方歌吟"海天一線"的劍勢,左手喑蓄"大般若神功",徐徐拍擊過去。
龍象般若神功突然用上,來鎮壓全場,而今和為這無名小子用了,而讓嚴蒼茫等親眼瞧見,真恨不得殺了方歌吟方能洩憤。
天象大師尢掌略近,方歌吟如同捶撞鐘鳴,掌離得愈近,胸腔愈痛,但又不能挪移,因海天一線
方歌吟上以來,大小戰役,莫不凶險,但今日一戰,方才通遇過內力如此渾厚、簡直莫可匹御的對方。
天象左掌離方歌吟尚有一尺之遙,方歌吟嘴角已淌出了鮮血。
他的劍路被天象大師的"寵象般若祥功的所壓抑,不能動彈分毫,全身則在天象大師大般若神功一張被拉緊又拉滿的弦,張到了極點,便要崩斷。
不能崩斷。一斷,就見不看桑小娥。
一旦想到這時,他真氣自丹田湧出,"百日毒龍丸"的功力源源輸入,他突然變招。
就在他變招的同時,"龍象般若禪功"、"大般若神功"的功力齊吐,"砰"地打在原先站立的所在,弭然激起一道一丈七尺高的泥柱。
然而一道白芒飛出。
閃電鷹虹在方歌吟這種情形之下,任何變招,都只有死路一條。
就似一間鐵屋,為山石所埋,一旦折毀基柱,尚未衝出,必已被山石所擊殺。
但"閃電鷹虹"委實太快了。
快得簡直不是"變招"。
甚至不是招式。
方歌吟連人帶劍,"飛"了出來。
然後他半空連接十三個翻身,落下地時,臉若紫金,搖搖欲墜,以劍文地。
天象大師的兩道內勁,從他脫離而出,畢竟還是有些微掃中了他。
些微掃中就破了。要不是方歌吟有"百日十龍丸"的功力輸注,恐怕已重傷身死。
但天象大師的肩,居然也有一灘血漬。
閃電鷹虹他以渾厚無比的護身罡力,震歪了劍勢:方歌吟被激撞斜飛而出,可是他膊頭依然看了一劍。
天象怒不可遏。回身大喝,打出一掌。
他離方歌吟還有三丈遠,但一掌打出,遠距離下,力道絲毫不滅。
方歌吟倒蹤而出。
內力激盪,一衝之下,方歌吟被彈出丈遠。
方歌吟飛掠而出,竟落在血河車上。
眾人意想不到,一時怔住,方歌吟叱喝,拍地一鞭,八馬齊奔。
這八匹馬似有靈性,又極喜歡方歌吟的,十分聽話十八馬奔將起來,那些僧人那裡攔阻得住,只見血影如山,駛將出去。
天象大師,嚴蒼茫等都斷喝起來,一行入再不顧一切:拚命追去。
方歌吟十掌負傷,如再不一鼓作氣,闖出這裡,再被纏上,只怕永生見不看桑小娥了,當下不顧一切,策加鞭,那八匹馬木就喜馳騁狂奔,呼嘯之下,兩旁景物,朦朧一片,使得只剩下一道血影。
卅六僧起先是受傷兩人,漸趕不上,後來三十四僧人都功力較低,逐漸落後,嚴浪羽的馬,雖是上選,劫又那裡比得上血河神馬?
又追了一段路,早已下了清涼山山,方歌吟本來是掠五台山,取道龍泉關,過長城以入恆山,但而今卸變成直奔雁門關、掠陰山,直投"塞北第一山":恆山!口口口這追奔之下,很快的連長門上人,癲證神僧也氣喘吁吁,加上木身並不十分關,所以也落後下去了o梅醒非的輕功,甚是了得,辛深巷也是以輕功稱著,兩人居然仍跟得上,但久奔下去,內力上便不如天象大師興嚴蒼茫兩人。
嚴蒼茫與天象,一左一右,內力渾厚,居然一直貼近車後,只差之丈,便已趕上。
方歌吟心中大急,拚命催鞭,眼前景物飛閃,已來到一片樹林邊,回頭一望,只見天象與嚴蒼茫又拉近了一丈距離,兩人竟似比賽輕功、內力、毅力一般,不相上下,不逼多讓。
嚴蒼茫心裡,其實是暗暗打突,這名和尚剛剛才力戰過方歌吟,叉土了花甲之齡,居然還如此挺得住,要不是才激戰一場今番要趕上他的腳程,只怕難矣。
天象大師心裡也是暗凜:嚴蒼茫的內息,調勻得十分快迅,當然不是巨道功力,但自成一家,而且此人以招式怪異冠絕天下,自己是內功見長,而今居然與自己並排而追,天象心中暗叫:慚愧!嚴蒼茫眼見雁門關將近,心想一出長城,生死難卜,略一猶疑,腳下卸絲毫未停,伸手一揚,打出一道花旗,"砰"地在半片炸亮。
這花旗在半空一層又一層,在夜空中爆亮,到了最後一層,完全是純黑色的,但又與黑夜的色澤完全不一樣,黑而發亮,像激動的黑色小河,在黑穹林裡炸出支流無數。
嚴蒼茫打出旗號,心中大安,就只那末一遲滯間,卸見天像已撲上了血河車上天象大師十指抓住車沿,呼地一扳,巨灰灰的巨影,蕩了上去。
方歌吟情知天象上得了來,自己就得下去,他為見桑小娥,便不顧一切,一劍"旭日初升",湧了過去。
天象初入血河車,是末沾地,他數十年來,未得一上血車,今日得償所願,心下大是奮慨,但-帑血車,血氣翻騰,紅光沖激,與他生平佛學,大是不調,一怔之下,突有旭日一般的虹芒,迎臉襲至I這下他心氣沖激,目為之眩,不知如何招架是妤,。他畢竟是一大宗師,當機立斷,猛吸一口氣,呼地倒飛出去,落在雪地上。
只聽"嘯"地一聲,一人已擦身而過,嚴蒼茫已追上了血河車。
天象大師怒極,心想:這次可丟盡了臉,一招就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逼了下來,以後傳了出去,不是叫人笑話?於是連嚴蒼茫他都恨了起來。
這下嚴蒼茫可追上了血河車,心裡狂喜,一手抓住車沿,拖走了十餘丈,猛一吸氣,借力蹤上,卸見一道金芒,迎臉斬到!他如此掠上,等於是向金虹劍撲去而已。
現下方歌吟的功力,只可說僅遜"三正四奇"等一籌而已,彼此武功已相差不遠,方歌吟居高臨下,適時一斬,嚴蒼茫輕杖一欄,"叮"地一聲,"啪"地雪花濺飛,嚴蒼茫也被擊落在雪地上。
嚴蒼茫一落地,天象大師又掠過了他。
嚴蒼茫生恐血河車為天象所奪,蹌踉幾步,奮力追去。
天象發力在先,不一會又接近血河車尾。
他暗暗蓄力,不圖即上車中,而是儲"龍象般若禪功"之力,在上車剎那,先擊殺方歌吟再說。
嚴蒼茫因落後數步,始終末能追上,見天象如此接近血河車,又不躍上,定成竹在胸,他怕血河車上的武功、寶物為人所得,當下不顧一切,一杖揚出!天象直想撲殺方歌吟,猛覺背後有急風迭起,猛一坐身,直踩得深陷入雪地之中,砰痛得鼻涕眼淚齊流,金星直冒,腦勻子腫起一個大瘤。
天象怒罵:「你││"嚴蒼茫見暗算不成,如天象厲害,一面追奔,一面大笑調侃道:
大和尚,你腦袋光光,腫個瘤子,才更好看!他是隨口說說,但在愛美至極的天象聽來,簡直刺激至極,他平素極是愛美,常在鏡前修剪長髯,而今腦後腫個大疤,又偏無人證明他是被嚴蒼茫暗算的,搞不妤江湖上還會傳言他是為方歌吟這無名小卒所傷,那還了得口成何體統?他心裡恨極,急起直追;但這痛得一痛,恨得一恨之間,血河車的距離又拉了十餘丈遠,嚴蒼茫又接近了血河車。
口口口猛同頭,見嚴蒼茫已近咫尺,臉帶一猙獰的笑容,因屏看一口呼息急趕,無法啟口說話,而天象大師反遠遠落在後頭,梅醒非、辛深巷二人,則在更遠,不知怎麼的,心裡有一種想法,他寧願讓天象大師搶上血河車,郭不願讓嚴蒼茫這種人奪得血河車。
就在這片刻間,嚴蒼茫已猛提一口真氣,掠了土來。
方歌吟同身衝近,一招"漫天風雪",捲了過去。
嚴蒼茫半空接得一劍,血車已奔過原地,嚴蒼茫已落在雪地上。
但是嚴蒼茫這次早有準備,並不在於一下即衝上血河車,所以過一沼古地,借勢一彈,斜飛丈,又投入血河車中!方歌吟本以為已擊落嚴蒼茫,可控得一時之安,詎料眼角又瞥見嚴蒼茫掠至,忙中己來不及迎擊,隨手一曲金虹、彈出"怒屈神劍"一招!嚴蒼茫攻其無備,以為這次滿可以搶上血河車,只要腳踏實地,便不畏方歌吟,一面促車,一面把他擊殺於車中,不料方歌吟出招於半空,劍鋒猶在五尺開外,劍氣已襲至I嚴蒼茫畢竟是當世少見的高手,突然全身抖動,幾乎在眨眼閒可顧動七八十次,金虹雖襲中嚴蒼茫,但"噗"一聲,如中朽木。
但在這抖動之間,嚴蒼茫落下的身形捐挫,血河車又已掠出原地,嚴蒼茫僅差分毫,便不是落在車中,而是落在雪地上。
可是嚴蒼茫腳力沾地,"標"地一聲,急彈而出,一手挽住車沿,一扳一接,又登上車來二方歌吟已加防範,一仰身,頭頂觸地,反劍自胸前向後批出,正是"倒掛金簾」「嚴蒼茫突然一枚打出,砰地與金虹劍撞個星火四濺,兩人俱震得退了半步,方歌吟是跌在馬上,嚴蒼茫卸落下車來。
可是嚴蒼茫這次早有準備,藉勢一溜,竟人車腹之中,然後如游魚一般,翻上車邊,自車身迫入,待方歌吟發現時,經已退了。
嚴蒼茫嶸嶸一笑,正要出手,突有一道強勁自車後襲來,嚴蒼茫猝不及防、硬接一記,被震落下車來!出掌的人是天象大師,他十分得意,覺得報了一杖之仇,但因全力急奔,不能開口說話,便哈哈一笑,以示譏誚。
嚴蒼茫被迫落車,前功盡棄,心中懊惱,一面急起直迫,但天象大師已早超前,接近車後,他情急生智,嚷道:
哏,老和尚,你光取笑不敢說話嬤?」
天象大怒,心忖:你敢說話我還怕你麼二當下此道:「鼠輩,你才不敢I"才說得六個字,嚴蒼茫便已追上了他,與他並排,血河車卸已拉遠三丈。
天象恍然大悟,暗罵自己不小心上了當,嚴蒼茫是東海玫余門的領袖,以狡詐奇獪稱著,他說話大可用腹語,自己洩真氣說話,豈不是中了他的計?當下氣得想破口大罵,但又不可以,兩人而今並齊而追,眼前已是蜿蜓蒼古的長城城堞,景物越來越蒼涼,兩人離血河車不及尺遙。
這時兩人都想登車,但叉戒備於對方,天象終於忍不住,先拍出一掌,嚴蒼茫避過,還了一杖,天象擋住,血河車卸借此又拉遠了一些距離。
兩人打打追追,追追打打,互相牽制,加上車上的方歌吟,形成一個非常奇特的局面,但天象大師的買力充沛,始終骷緊追不捨,嚴蒼茫因運力奇特,身法變化繁複,所以也一直能跟得上。
這追追逃逃間,終於到了雁門關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