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沒胃口好歹吃一點兒吧,不然身子怎麼頂得住。」虞姬拿著一塊肉乾,哄孩子似的送到我的嘴邊。我勉強壓著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皺著眉頭別過頭去。唉,原來有一個太體貼的人在身邊有時候也不是件好事。
「不想吃東西就先歇歇吧,等你餓了的時候告訴我,我再讓人給你弄點吃的。」虞姬邊說邊將我按到了被窩裡。
我對她無力的扯動了一下嘴角,順從的躺了下去。虞姬坐在我身邊,溫暖的小手貼在我的額頭上,皺著眉尖微側著頭輕聲問道「早上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麼這麼會兒功夫就病成這樣了呢?我看還是找個大夫來給你看看比較妥當?」
「不用找大夫了。」看到虞姬回過頭要叫人去請大夫,我連忙拉住了她。我自己很清楚自己的毛病。我是因為剛見過被火燒焦的屍體,回來再看到烤肉乾,就條件反射似的想到了那些死屍,才會這樣的。叫大夫來又有什麼用,他們又不能給我洗腦,讓我失憶。不過這些我是不會告訴虞姬的。她的身材已經很好了,沒必要跟著我減肥。自己倒了霉也要看著別人再倒霉一次心理才平衡,這種變態事情我是做不來的。
「估計是最近天氣乾燥上了點兒火而已,又不是什麼大病。過幾天自己就會好的。現在傷兵那麼多,那些軍醫一定已經忙得團團轉了。我這點小毛病就不要給他們添亂了。」
「你真的不要緊嗎?」
「真的不要緊。」為了安虞姬的心,我特意對她做了個笑臉,「姐姐要是能再給我唱個催眠曲,我保證睡醒之後又變得歡蹦亂跳的。」
虞姬輕笑一聲,然後綿軟的歌聲便從她口中飄了出來。歌聲很輕,好像是用什麼地方的方言唱出來的。我聽不懂歌詞的意思,只覺得那輕柔的曲調讓我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我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也許是我早上醒得太早了,也許是我上午受得刺激太多了,也許是受到了歌聲的蠱惑。我的意識慢慢模糊了起來,就這樣隨著虞姬輕柔的歌聲進入了黑甜的夢鄉。
……
「小姐,要不要叫秋姑娘起來用膳?」一個清脆的女聲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噓——讓她再睡一會兒吧。我讓你去找的乾糧找到了沒有?」
「找到了。」
誒?虞姬找乾糧幹什麼?我迷惑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只見虞姬從墨竹手中接過些什麼東西,小心的放在几案上。然後竟自跪坐在几案前開始用餐。
我皺著鼻子使勁兒聞了聞,空氣中沒有什麼熱飯的香氣,反而有一股子略帶腥甜的氣味兒。我爬起來湊上前去,果然虞姬吃的依然是肉乾。
「啊——你什麼時候睡醒的?」大概是因為突然看到我的頭從她肩頭冒了出來,虞姬猛地吸了一口氣,身子一閃,白著小臉用手緊捂著胸口說道。
「就是剛才你說讓我再睡一會兒的時候呀。」我到了杯水給她壓驚,皺著眉頭看著那些肉乾「怎麼又吃這個?」
「沒法子,聽說糧草給奸細燒了。雖然火是撲滅了,但是剩下的糧食也都被熏得焦黑。所以現在我們只能吃這個了。」
「不會是以後都要吃這個吧?」我看著那些肉乾感覺自己有面癱的徵兆。雖然現在那股噁心的感覺已經基本上沒有了,但是看著這個東西我還是沒什麼胃口。要是以後只能吃這個,估計我的體重也可以直追那些骨感美人了。
「是我們最近要吃這個,不過你不用。」虞姬說著將一個布包塞在我手裡。「你也該餓了,這些乾糧你先吃著。項大哥已經派人去催糧了,後續的糧草很快就會運來的。」
拿著那小小的一包乾糧,我的眼睛突然湧上一股暖流。也許時間可以讓我很多東西,但是我永遠都會記得虞姬對我的細心體貼。
白天睡得太舒服的後果就是晚上失眠。我不停的用手捅著虞姬
「虞姐姐,我們聊聊天好不好?」
「嗯……」
「虞姐姐,我講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唔……」
「虞姐姐……」
「呼……」
看到虞姬已經睡得貌似某種動物,我實在不好意思再去叫醒她。而且,估計我也沒本事叫醒她。沒辦法,只好用傳統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一隻羊,二隻羊,三隻羊……
十四隻羊,十五隻羊,十六隻羊……
二十七隻羊,二十八隻羊,二十九隻羊……
四十隻羊遇上大灰狼……
唉,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誰說數羊可以催眠來的?簡直就是歪理邪說,我怎麼越數越精神?閉著眼睛翻了幾次燒餅,我終於認識到自己是不可能睡著了。躺平了身子,我看著帳篷頂將白天被暗算的情形又回憶了一次。
究竟是什麼人要至我於死地呢?在軍營中想殺我的人並不算多,就算不用十個手指也能數的出來。范增已經很久沒有找我的碴兒了;項羽雖然警告過我,但是他要殺我根本用不著暗算,只要上下嘴唇一碰,我就會合理合法的在人間消失。可是除了他們以外,我還真是想不出第三個有動機殺我的人。對於軍營裡的大多數人來說,我的存在與否都與他們毫無厲害可言。
我翻了個身,開始從另外一個角度考慮這件事。那人暗算我的地方是在鳳翔的住處附近,我會去那裡完全是出於偶然,所以可以排除有人事先埋伏在那裡的可能性。那麼那個人是偶然走到那裡碰到我的,還是本來就住在那附近呢?如果是前者,那就不用想了,根本沒有可能推測出他是誰。如果是後者呢?我苦笑了一下那附近住的都是幕僚和軍醫。我平日裡連那些酸儒的面都很少見,又怎麼會得罪到人家要至我於死地而後快呢。所以結論就是,那個人是偶然走到那裡,看到有機可乘才會推我一把的。可是那個人是誰,我依然想不到。
我實在不喜歡這種被不知身份的人暗中算計的感覺,但是如今卻想不到一點頭緒來扭轉這個局面。正苦惱著,耳邊突然聽到虞姬輕哼了一聲。也許是做夢了吧?想到這點,我不由得有些羨慕虞姬,像她這樣可以無憂無慮的做個夢的感覺真是好。
「嗯——」虞姬又哼了一聲,這一次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虞姬的聲音聽起來好像痛苦。
難道是做惡夢了?我起身湊了過去,藉著昏暗的光線模模糊糊的看到虞姬纖秀的眉毛正緊緊的皺著。
「嗯——」隨著這一聲呻吟,虞姬的身子開始蜷縮起來。不對,不像是在做夢。我摸索著點燃了油燈,只見虞姬的臉色如紙一般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卻隱隱透出駭人的青紫色。
我的心突然揪了起來,虞姬好像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