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在人群中,但他站的位於也十分特殊,非常微妙。
他既不是站在「六分半堂」那一夥人裡邊,也不是處身於「金風細雨樓」這一幫人群中,他恰好(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就站在兩路人馬之間,而又處於其他旁觀熱鬧的武林人物之前,且恰在無情輪椅的側邊。
這人個子不高。
發微禿。
可是,這人讓人一看,就覺得他精神很好、心情也很好的感覺。
這人很斯文。
很文質彬彬,一看使知道是一個很有禮、很文雅,也很有教養的人。
但一個人能有這樣內斂外抑的修為,就一定是個飽經世故、經驗看到,善於深藏不露,處變不驚的人物。
這樣的人,也許表面子人的印象是斯文有禮,是個謙謙君子,實則可能在內心裡燃燒著強烈的慾望和鬥志,翻騰的機心和智謀,就看他要不要圖窮匕現,跟你是敵是友而定。
只聽這人斯文談定的道:「你們大家好。我姓溫。」
他的語音溫柔、溫和得接近溫婉動人:「我叫溫文。」
他這樣一說,眾皆震動、耳語紛紛:
「他來了!」
「洛陽溫晚的愛將也來京城了!」
「『一笑祝好毒殺人,』他就是『一毒即殺,一笑祝好』的溫文!」
天下第七一看這人站出來,他就鼻、臉、頭一齊發作:
痛。
——一陣比一陣更痛的劇痛。
他知道溫文這個人。
這是個可怕的人。
——如果跟他為友,那可能是最佳的朋友;如果與他為敵,生怕那就是相當難纏的敵人。
他的確是「洛陽王」溫晚的愛將——他的愛將不止一個,乃一左一右,有兩人,一個叫溫文,一個叫溫和。
兩人都很溫文、溫和,甚至還很儒雅,良善——可是就別惹他們!
惹過他們的人仍是有的:「十萬大山十一彪」。一夜之間,連同他們寨裡的徒眾三百五十六人,就是因為中途擄劫好殺了其中有「老字號」溫家親屬和婦孺的商旅,而給溫文一個人毒殺了一寨的人:一個不留。
這是一個例子。
只是其中一個。
另一個例子是情涼山的「滑竿幫」,要把看來溫溫文文的溫文和他同行者掠劫後往山崖下「倒掉」,結果是,二十二名幫眾連同老大「金眼妖」帥紅牛,全給毒得七零八落。滿山去找他們掉了的一隻眼睛、一隻耳朵、甚至是那嘴裡的唯一根舌頭。
這也是一個例子。
實際上,他們並不是洛陽溫晚的愛徒——溫嵩陽的愛徒是「天衣有縫」許天衣。
他們是溫晚的師弟,亦即是「老字號」溫家嫡系高手:
「老字號」溫家本以用毒稱著江湖,三百年來,發展成四派,製毒的「小字號」、藏毒的「大字號」,施毒的「死字號」、解毒的「活字號」、為四大無柱,像「毒行其是」溫絲卷(八無先生)、溫約紅(三缸公子),溫吞水,溫米湯(六退居士)、溫風流,溫縱橫、溫辣子,溫心老契,溫亮玉。溫暖三、溫兄、溫文、溫和、溫馨,溫婉、溫情以及溫晚,都是其中最出色的人物。
可惜一旦分支分派之後,由於取向、處事方法不同,他們之間也不甚團結,也有互爭內哄的現象,以致「老字號」溫家用毒方面,在江湖上雖是冠絕群雄、獨樹一幟,但在武林勢力上,依然受到他們的敵對派系,諸如「蜀中唐門」、「七幫八會九聯盟」、「山東神槍會孫家」、「大聯盟」的人和各宗各派的威脅,虎視眈眈,隨時都會發動他們對「老字號」的殲滅戰,故而他們時而團結對外,時而倒戈內鬥,致使精英盡喪,元氣大傷,門中有識之士,像溫約紅、溫絲卷、溫米湯、溫兄、溫晚和溫文,溫和等人,都離開了「老字號」出來「自立門戶」。
其中又以「八無先生」溫絲捲浪跡天下,影響力遍佈四方,並與「感情用事幫」主腦人物化敵為友,成立「用心良苦社」(詳見「四大名捕戰天王」系列;)六遲居士溫米湯的「生意」都是做得最好,到處開客棧驛站,供旅人、遊子、江湖人歇息駐足。
但聲勢上,仍以溫晚為最。
他旗下就羅網了不少溫家高手、原班人馬,且又另外調外姓精稅,成為他麾下主力,其中,有四人特別出色,號稱為「洛陽王」溫嵩陽的「四大護法」,他們便是:溫文、溫和、溫子平和許天衣。
在江湖上,溫文和溫和二人成名甚早,已有不可動搖的地位,「洛陽王」溫晚若非遇上第一級大事,也不見得會派他們出來「處理」,「出頭」。
是以,這些武林人物,一見溫文「亮相」,全都震訝,並有了成心。
——「老字號」的毒,畢竟不是鬧著玩的。
天下第七曾「投奔」過洛舊溫晚,希望能加入他們的派系,可是溫嵩陽擅觀相理氣色,知文雪岸決非善類,丁予入門之機。
天下第七卻因而曾見過溫文,溫和與天衣有縫。
他知道這些都是極難惹的人物——但也是他有日功成名就勢大權重之時,矢志要剷除的禍心。
原因無他:這些人曾目睹他受拒、受挫、受屈於洛陽。
不過,他在這時候決不想見到這個人。
——這個原出身於「老字號」中的「小字號」系統的高手,既然來了軍師,只伯死在洛陽王溫晚派來對付自己、為許天衣報仇的煞星!
他沒有料錯。
因為溫文已作出說明:「你曾殺了一個人,他叫做許天衣、外號『天衣有縫』。他是我的師侄。我們門裡的人,都很疼惜他。他死了,本該由他父親天衣居士來為他報仇才是,可惜許笑一也死了。於是,報仇這任務,便由我們來執行。」
他依然說的很溫文:「篙陽大俠把這任命,交了給我。我是個愚鈍的人,沒有天份,資質不好,運氣也不如何,所以凡事都先求解、索源、查明究竟。」
他笑了笑又道:「沒辦法。因為人蠢不如人,所以只好下死功夫,作了些非常詳細的調查。這一直,我們發現你很可能就是文張文大人的兒子,文大人又在生前曾使用過『九天十地,十九神針』,而『權力幫』原本至少有三筒『天地神針』——所以,我們就難免懷疑你手上至少也有一筒了。」他補充道,「有人說,這種魔針是令尊傳交給你的,也有傳說,是你在江湖廝鬥中攫奪了這種武器,並且留了一筒給令先翁——反正,你手上極可能有這武器就是了。」
聽到這裡,許多人心裡都已很明白了,但溫文依然要溫溫文文的說得非常明白,他就像在畫一頭狼還是老虎什麼的,還要把那老虎或狼剛才吃過了點什麼,是什麼東西還殘留在胃部也一股腦兒畫出來了。
「我們『老字號』一家子和『霹靂堂』的同道們,早在『權力幫』的『九天十地、十九神魔』要共同打造一種暗器給李沉舟祝壽時,就已謀對策,所以對這『九天十地、十九神針』的事,一直都密切注意——我們不想讓野心勃勃的『權力幫』獨霸天下,所以一直構思一種『武器』,就用來破這『九天十地、十九神針』……」
「不可能!」天下第七嗚咽著忿忿地誼:「你們根本沒見過這筒兵器,又如何破解!這決不可能!」
溫文平和的道:「是的,沒見識過這筒針的威力,的確破不了。」
他又很溫和他說:「可是,我們都見過。」
天下第七怒道:「你說謊!我們父子都沒用過這筒針對付過溫家的人——!」
忽聽一個聲音道:
「但卻有用來對付過我。」
這個語音很冷。
很定。
也很傲。
說話的人好像完全沒有感情,但又好像是竭力把一切情感都壓抑到聽者完全感覺不出來的境地。
天下第七一聽,心就沉了下去。
因為他知道說話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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