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有很多種:凶的、馴的、大的、小的,有鰭的、沒鰭的,但大致可以分為兩種:死的和活的。
如果說,葉告可以算得上是一條戰鬥力很強的魚,而今,他已變作跟那本來就像一條滑溜的魚一樣的陳日月一般,都成了「死魚」。
「死魚」的特徵是:
動彈不得、失去反擊能力、任人宰割。
——現在葉告的處境就是這樣子。
那兩條「點點蟲」一黏在他踝上、腿上,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小腹發麻,然後是迅速竄到了頭部,頭皮發麻之外,還兩邊太陽穴發燙,這頭剛生,那邊胃部已抽搐,刻心欲吐。
效應迅速。
他本來還要強撐。
可是他雙腿已開始發軟。
(那個死陰陽小鬼怎不來出手相助!?他剛才已勉強敵住了天下第七,要是阿三及時助他一把,他何致於此!)
他動不得。
但是他在這時候,又聽到了一種聲音:
喘息聲。
那是天下第七的牛喘。
還有呻吟。
這一次,天下第七已忍下住真的呻吟出聲,甚至半蹲於地,半側著身子,狀甚痛苦。
看來,天下第七雖「暗算」了他一記,但自己也不好受。
畢竟,他傷重,且受過多次的傷,流過大量的血。
他雖還是能「制」住葉告,但剛凝聚的一點戰鬥力和精氣,又告消散減滅。
可惜,葉告這時卻無法出手。
——如果說,先去反擊能力的葉告,就像一條瀕死的魚,那麼,此際的天下第七,也像是一尾躍上了岸、缺水的魚:
遲早,一樣是死魚。
葉告強作鎮定,橫劍當胸,叱道:「倒也倒也,我看你也不了多久了,還不授首——」
就到這裡,發覺說也是多餘的:什麼「授首」,他自己既無法過去斬掉天下第七的人頭,文雪岸也決不會自己割下頭顱雙手獻給他。
天下第七似乎一時仍站不起來,只罵了三個字:「小雜種——」然後呼嘯了一聲。
葉告一聽,怒氣上衝。
他想反正豁出去了,雙腿一發力,要飛越而起,一劍把敵人砍倒再說。
——說什麼,己強弩之未的天下第七,決熬不住三招兩式四劍五回合的了!
不過,他雙膝才曲,尚未使勁,突然一陣要命的刺骨的痛,直至腿脛、腳踝傳入心肺,痛得他大叫了一聲,幾乎眼淚鼻涕齊出,證好不是大小便一併失禁。
一切來由,原來都是因為天下第七那一聲呼嘶。
那兩條蟲迅即縮小,一直往肉裡鑽,把葉告痛得死去活來,頓時連劍也丟了,擋的一聲,雙手緊攥住蟲身要往外扯——可是,這一扯,更痛得動魄驚心,如果這樣硬扯,只怕連皮帶肉和骨頭,都得給撕出來!
葉告此痛非同小可。
此驚更非同小可。
——這「點點蟲」簡直是如蛆附身,吸髓食骨!
幸在此時,門外有人叱了一聲:
「吠,你這妖怪,只會欺負小童麼!」
也有人驚呼起來:
「你們看,高大夫傷成那個樣子,還掛在樑上,敢情是給這獨目妖害的,快來殺了他!」
也有人大呼小叫:
「樓下有個殺人狂,樓上也有個血魔,我們先合力除魔,再下樓去屠妖!」
說的人有男有女,七嘴八舌。
這些人,原是住在樓上的房客、嵋妓、雜役等人。
他們聽到打鬥聲,早已驚醒,探頭探腦,發現樓上、樓下,各有傷亡,本待悄悄溜走,但既下不得樓,又不敢直接與渾身血人一般的天下第七直接交戰,故而都欲退欲進,心大膽細,一時不知躲在房裡藏匿著好,還是奮勇作戰的好。
但這些人聚集漸多,終於有個較膽壯些的,趁著人多,叱出了這一句,於是大家立時起了哄,你一句、我一句,有兵器在手的,能有兩下子的,都憤然要衝進房去打殺天下第七——一時間,聲勢洶洶,群情哄哄。
天下第七慢慢的站了起來。
但他仍躬著身子:腰與背成了一個垂直角度。
可是他的獨目依然寒寒綠意、浸浸然的殺機。
他向門外望去,目光過處,彷彿響起了一陣陰電的咧咧嗦嗦之聲。
那幾個本來包圍在門口的人,立即退走了一半。
卻有兩人,本是店裡小役,見高飛垂危,店裡鬧了命案,又發現天下第七傷重,以為可以趁他傷、取他命,就相覷一眼,招呼一聲,一提笑槍、一拿狼憲,衝入房內,左右夾刺天下第七。
天下第七突然一竄。
就這麼「嗖」的一聲。
人已不見。
槍刺空。
他已一口咬在其中肇筅槍者的頸上。
他雙手扣住那人。
那人掙動不脫,另一人急提狼笑救他,一槍刺去,扎不著天下第七,卻溯人了使筅槍青年的胸膛裡,噴起一蓬血,哀號半聲,登時了賬!
但這用狼筅的又給天下第七雙手扣住了背腰,又一口,就咬在他右頸的大動脈上。
這人鳴鳴的鳴叫了幾聲,外面的人,叱喝大罵,卻一時不敢進來。
葉告又痛又急,又惶又怕,因為他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實:
天下第七居然在吸血!
——他吸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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