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手一振,兩枚暗器,飛空而出,剛好各「咬」住一物,啪啪釘在民房磚牆上。
那民房剛好有兩個幼童,一男一女,正流鼻涕,蹲在門前吃餃子,忽然一看,見牆上多了二物。
那兩件物體就「黏」在牆上。
無情發出去的是兩條如同「蜈蚣」一般的「暗器」,剛好各「截」住一隻看去像透明的彈珠石子,彈珠一旦擊中「蜈蚣」,「蜈蚣」的「身子」立即捲曲,繞纏住「彈珠」冉斜飛落去,黏在牆上。
那是兩枚看去幾乎完全透明的「彈珠」。那些在後頭看熱鬧的孩子們正嘻笑著用石子、花生、栗子等各式各類古怪兒戲的事物扔向囚車,「透明彈珠」只是從此之中的兩枚。
大家都不明白無情何以要出手。
——何須出動到他的獨門暗器「七殺蜈蚣鏢」去阻截兩隻小孩玩的「彈珠」。
但他們很快便明白過來。
最快明白無情用意的是「一刀童」。
他飛身,疾掠,左手摟,右手推,把門檻前的兩名幼童迅速移走。
兩隻「蜈蚣鏢」黏在牆上,馬上用「它們」的爪子緊緊鉗住那兩隻「彈珠」,那「彈珠」,立即就嗤嗤的濺噴出汁漿來。
漿汁也是死白色的。
然後,那牆就漸漸溶了。
溶得愈來愈快。
很快的,牆便穿透了兩個拳頭大的洞。
緊緊攥住「彈珠」的「蜈蚣鏢」也給融化了。
雖然誰都不知道「蜈蚣鏢」是用什麼材料製作的。
但牆是磚砌成的,還用水泥塗了層厚厚的屏障。
可是,如今,牆已給溶解開來了——要是它打在人的身上,那還得了?
這還了得!?
大家臉色都變了。
「俠腿旋風」烏干達臉色就像只鹵了三天四夜的牛膀。
他正在押解要犯。
——來人卻要殺死他手上的人犯!
「三劍童」的臉色也不好看。
他們沒想到出手「劫」囚車的居然也是些跟他們年齡相彷彿的「孩子」,幸好,「公子」出手應敵前總會發出手勢和暗號,讓他們及時應變。
但臉色最不自然的還不是他們。
而是發暗器的人。
———那兩個長得很「貴氣」,穿得很「貴氣」,舉止也很「貴氣」,眼大大又靈靈,臉圓圓又白白,臉上各長一對酒渦的一男一女!
老烏沉聲朝指喝道:「哪家黃口小兒,受誰主使,來幹這種觸犯王法、公然殺人滅口的玩意兒!」
那兩孩子笑了。
女的笑得很甜。
男的笑得很天真。
——年紀小小,已如此好看,長大那還得了!
男的說,語音不脫稚氣:「還有誰派我們來?說出來保準唬你一大跳!你們這些小衙差牌頭可不夠稱呢!」
女的說,語音滋潤而甜:「我們是天子跟前第一人派來的,聰明的就馬上讓開,別阻你奶奶辦事,不然上面就查辦你!」
聲音確是嫩,但語氣可十分老江湖。
無情笑了。
並且笑道:「你們不是蔡京派來的,別充了!」
老烏倒有點意外:「他們年紀小小,卻是出手狠毒,到底是誰家劣子?」
無情用手按唇殊了一聲道:「別這樣說,以免跟名震天下、難纏難惹的『老字號』結怨!」
老烏震訝地道:「他們是……溫家的人!?」
無情道:「除了嶺南『老字號』溫家的『金童玉女,筷子兄妹』溫渡人、溫襲人之外,在這紅塵俗世,風波江湖之中還有誰能在二十開外,仍能保持天真爛漫的容顏和心靈?除了他們,誰還能信手發出『老字號』的殺手鑭:『冰』!?」
這次,那對「孩子」才真正變了臉色。
他們的臉色跟嚴冬歷經長夜終於破曉時的「魚肚白」幾乎同樣不好看。
男的就是「毒童」溫渡人,他的人像正迅速「長高」、「長大」。他的聲音也變了,再也不稚嫩,但依然尖銳凌厲。「無情,我以為你是一條好漢,一向主持正義,沒想到,你卻一再為難我們,還為這種蔡京手下的狗奴才出手相幫!」
女的便是「毒女」溫襲人,她水靈靈的眼睛往無情瞟去,竟有小婦人的尤怨之色:「大捕頭,你真是聞名不如目見!我們殺走狗敗類,關你何事!你用得著為這個禽獸不如的兇手得罪我們『老字號』的人!」
無情淡淡地道:「我不想得罪『老字號』溫家的人。」
溫渡人怒道:「那你為什麼還要救他?」
無情道:「因為他是我押解的囚犯。」
溫渡人道:「他既是殺人犯,就該殺人者死。」
無情道:「那他應該得到公平的判決,執法的事該由刑司、律法來判定,而不是由你們私下行刑洩憤、殺人定罪。」
溫渡人忿忿地道:「你認為這人在審訊時會給定罪?法是人訂的,也是人辦的,現在大宋可有清廉嚴正的青天大人來這些狗崽子得到應有的報應嗎?」
溫襲人補加了一句:「進了牢獄。到頭來,還不是給蔡京一句話就開釋了!」
無情長歎一聲道:「我是吃公門飯的,總不能讓你們當街殺人。」
溫襲人展顏一笑,她的酒渦很好看呢聲道:「你本來當視而不見不就行了嗎?」
無情歎道:「可是我還是看到了。」
溫襲人惶惱地道:「看到了又怎樣?」
無情道:「既看見了就不能不管。」
溫渡人勃然道:「那你無非是想要包庇這殺人兇手,」
無情道:「不是。我的職責是抓兇手,而不是殺人。」
溫渡人道:「他才是殺人兇手。他殺了你不少同道,同僚。」
無情道:「所以我要抓他歸案。」
溫渡人道:「那我替你殺了他。」
無情道:「你不是替我殺他,你是要替許天衣報仇,替溫晚大家長出口氣。」
溫渡人道:「我殺一個殺人兇手,那你只要看不見就是了。」
無情長歎一聲,緩緩道:「我剛才說過了:我看見了。」
溫渡人氣極了:「那你是存心跟我們溫家的人找碴。」
無情道:「我已說過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溫家的人不動我的犯人,我就尊重『老字號』溫家的每一位成
溫渡人道:「你若不讓我們殺掉這兇手,就是得罪了我們溫家每一人。我勸你別自找麻煩!」
無情自言自語似的道:「我也知道我這是自找麻煩,但我自尋煩惱也不只這一次。」
溫襲人忽然插口道:「你想要他什麼?武功?絕技?『干個太陽在手裡』?還是『九天十地十九神針』的發射弩?你大概要等你拷問出來之後,才讓我們殺他吧?只要你一句話應承了,我們也可以考慮忍一忍、等一等,你要什麼條件,開出來吧!」
她和她和兄長既問出、說出這一連串的話,他們自然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的心靈,絕對不會那麼多歹惡、險詐,且咄咄迫人。
這對溫氏兄妹的想法和說法,簡直系閱遍世情險惡且已給同化同流了。
無情這次沉住了臉:「我說過,我只有權抓兇手,除非不得已,不然無權殺人。若我看見你們在此大街公然殺人,我就只好把你們當兇手來抓了!你們不必跟我談條件,我職責在身,無權放人殺人。」
溫襲人噗嗤一笑,居然流露出一股稚氣而弱不禁風的甜。
「那我明白了。」
她說:「只要你沒看見,就沒事了?」
無情冷冷的道:「可是我第三次說了:我己看見了。」
襲人嬌笑道:「如果你沒有眼睛了,或者眼睛已看不到東西了,那豈不是什麼也看下到了,又如何阻止我們呢?」
無情神光內斂,目光暴長,瞳孔收縮,雙眉一沉,道:「這裡大街有許多人,你想讓我看不見,我倒要見識見識,但你千萬別連累了其他的人,否則,你們便是兇手——」
他一字一句的道:
「別忘了我是個專抓兇手。殺手的捕快!」
溫襲人一面聽一面冷笑。
溫渡人卻聽得很用心,還回答:
「我知道,我明白——我們今天才剛剛相識,卻早已久聞大名,只無緣拜識。江湖風波惡,也風險多,我們這下不打不相識,可謂是『相識風雨中』了……」
他頓了一頓,又惋惜的道:「可惜知道和明白,也沒有用,我們不得不動手——我們豈止相識風雨中,還相識在『蜂雨』中哪!」
話一說完,突然,從他小小的袖口裡,打出一物。
那物迅速暴脹。
說也難以置信,原先,那物只像一塊棉花。
小小的、軟軟的、鬆鬆的、灰灰的、自溫渡人的寬寬衣袖裡「漂」了出來。
也「飄」了出來。
但它迅速起變化。迅疾腫大。
膨脹。
一下子,已長得像一朵雲。
烏雲。
一朵很大很大的烏雲,飛向無情,也罩向無情和他的劍童、刀童及捕快、衙差們!
不僅是溫渡人發動了攻襲,溫襲人也不閒著。
她的皓腕一翻。
小手一揚,便打出一團事物。
——看來,那是「一團」事物,但又迅速分開、分裂成彈,即成碎片之後,又萬點聚一,依然合攏在一起,只不過是裂成千點萬點的一大片,且發出營營嗡嗡的急嘯聲,罩向無情主要還是撲向他身前的囚車,囚車上的人:
——天下第七!
那當然不只是,「一團」事物!
而是千百隻蜂!
毒蜂!
——相識蜂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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