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一路開,一路顛簸,不久,車停下來,天虎堂到了。
天虎堂的堂口,其實只能說是一家地下拳場。門口列站著兩位黑衣大漢,鐵塔般的,就像電視裡黑社會影片放的那樣。
一進天虎堂的大廳,就見到慘不忍睹的一幕。
大廳上跪著五六個已被打成豬頭三似的人物,每個人表情痛苦。地上,是一堆碎玻璃,他們裸露出膝蓋跪在上面,鮮血,糊滿了膝蓋。只是,他們緊皺眉頭,哼都不哼一聲。
「啊!」蘇晨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了,見到這種場面,還是忍不住一聲驚呼。
兩旁站滿了黑衣勁裝的大汗,漠然地看著這一切。我瞄了一眼,沒看到金伯。
金伯呢?我心裡一驚,難道真的是遇上什麼危險?金伯被他們抓起來了?儘管我的身手現在已有所提升,但面對這滿滿一廳的天虎堂的打手,我還是忍不住額頭冒汗。
不過人的能力一旦有所提升,腦子也比平時冷靜了不少,我暗暗定了定心,故作平靜的對領我們來的那大漢說道:「金伯呢?我們想見金伯。」
可能金伯這個名字在天虎堂夠響亮的,一聽到金伯,廳上的一干打手不禁看了看我們。
「請稍等。」領路的大漢毫無表情的說了一句,然後轉身出去。
看出他不像是在搞什麼陰謀詭計,我心裡略安,開始饒有興趣地打量起跪在地上的那幾個人來。
那幾個人衣著破爛,顯然是撕打過程中被扯爛的,各處裸露在外面的肌膚血跡斑斑。這些黑幫人物,每天都是在刀口子底下混飯吃,為幫會打架是家常便飯。只是不明白,這些人既然為了幫會拚命,為什麼回來還要受如此的重罰?
從一進天虎堂,蘇晨的手就一直緊緊拽住我的手,手心冒汗。我回頭對她一笑:「別緊張,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但蘇晨見到我的目光,不僅沒感到溫暖,反而覺得更害怕了。
或許,讓她害怕的不是刀槍劍棍槍林彈雨,她是害怕我在變化。如果是以前的我,見到這種場合是不會表現的如此冷靜的。
他變了嗎?蘇晨仍對我剛才輕而易舉就殺了人感到心有餘悸。
跪在地上幾個人當中終於有一個人受不了了,撲通一頭倒在地上,口裡噴出一口血來。
「他媽的!真沒用,你去死!」兩旁站列的當中出來一個人,提起手中的一條皮鞭,朝那人臉上就是一鞭。
不過那人也是硬氣,愣是哼都沒哼一聲。
跪著的另外一人見此情景,忽然號啕大哭起來:「我們為幫會出生入死,我覺得我們沒做錯什麼,幫會為什麼這樣待我們?」那人的年紀看來很小,約摸二十歲出頭。長得很高大,或許是覺得不公平,為幫會兩脅插刀,卻受到這等待遇,憑什麼啊。
持皮鞭的那人走到年輕人的面前,微笑地問:「小趙,你入幫會幾年了?」
叫小趙的沒料到他會對自己如此和言悅色,愣了一愣,說:「蛇哥,我來幫會半年了,半年來,我一直努力為幫會做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覺得幫會對我不公。」
持皮鞭的人依然在笑,不過漸漸笑得令人遍體生寒。
小趙也感覺到他笑得不對勁,忽然「啊」的一聲大叫,爬起身來就想向外逃去。可惜他跪得久了,雙腿已不聽使喚,又是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蛇哥嘿嘿的一笑:「小趙,入幫會半年,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幫會的規矩。不過你忘記了你沒關係,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幫裡最大的一條規矩就是:無條件的服從上級命令,違令者……」
一個「死」字還沒說出來,小趙面色大變,忙叫道:「蛇哥,不要殺……」
「砰」的一聲槍響,小趙的額頭已破了個血洞,他頭一歪,就此死去。
蛇哥面無表情的吹了吹槍口,收槍入懷,對跪在地上那幾人道:「誰還不服幫會處罰的,下場有如小趙。」
跪地上的那幾人立刻大氣都不敢出。
儘管現在我的心境和從前大不能比,但見過此情此景,仍然禁不住動容,黑社會,真是黑啊。蘇晨則緊緊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不住顫抖。
這時列隊中又出來一位中年人,俯身看了小趙幾眼,對蛇哥怒道:「強蛇,你下手也太狠了吧,小趙怎麼說也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之一,要處罰也得由我來罰,你這麼輕率就結束了他的命,再說幫會規定,要處死誰,得由虎哥親自來執行,你這樣一意孤行,還把我和虎哥放在眼裡嗎?」
每個幫會,都有個龍頭老大,而老大則會有幾個得力手下,平時幫會裡的小弟,都會由老大的這幾個得力手下來分管。看來在天虎堂中,這位中年人和強蛇是一個級別的,小趙正是中年人的小弟,現在他對強蛇不吭一聲就殺了小趙感到不滿。
強蛇嘿嘿一笑:「刀哥,你是不是人老了開始健忘了?上個星期,虎哥已任命我處置幫會一切大大小小的事了。」
刀哥一愣,隨即反駁道:「那又怎麼樣,凡事得講個公平,小趙罪不容死!」
強蛇道:「公平?你在幫會中也算是個老級人物了,什麼叫公平?在幫會,權利就是公平。現在虎哥給了我權利,我就是公平。」
刀哥氣得渾身發抖,道:「強蛇,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打得是什麼鬼注意,虎哥馬上要金盆洗手了,你想當老大,但我告訴你,想當老大,要以德服人,你這樣濫殺無辜,幫中的兄弟是不會服你的!」
「是嗎?不服我?有誰不服我?你嗎?」強蛇一笑,快速的從懷中掏出槍來,指住了刀哥的頭:「不錯,我是想當老大,虎哥也挺我,誰不服都行,就你不行,你得第一個服我!」
槍口就指在頭頂,刀哥絲毫沒露出害怕的神色,沉聲道:「強蛇,你威脅我?」
強蛇一笑,手摁在了扳擊之上,說:「威脅你又怎麼樣?殺了你又怎麼樣,現在幫會中除了虎哥,我最大,我想殺誰就殺誰。快說,你服我。」
刀哥這當兒竟然哈哈一笑:「強蛇,想當老大,用暴力可不行,要我服你,你別妄想了,你殺了我吧,不過我告訴你,就算殺了我也不會有人服你!」
強蛇見刀哥說得大義凜然,心煩意亂,心想,這人在幫中口碑不錯,日後倒真有可能成為老大候選人的最大競爭對手,不如趁現在解決了他吧。嘴裡陰笑道:「刀哥,你既然那麼為小趙鳴不平,我就送你去下面陪他去吧,你們也好有個伴,哈哈。」說著,推槍上膛。
這是幫會中頭頭之間的爭執,就算刀哥小弟看得再不忿,也沒人敢出頭。
忽然,身邊的蘇晨搖了搖我的手,我轉過頭向她看去,只見她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裡深含不忍,我輕輕握住她的手,說:「別害怕,不就是要殺人嗎?已經死了一個了,也不在乎死第二個。」
蘇晨卻搖了搖頭,看著刀哥說:「夏雨,我求求你,你救救他,我不想再死人了。」
我愣住,怎麼了啊?蘇晨怎麼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老婆,這是別人幫派中的事,關我們什麼事?再說我們與那位刀哥素不相識,沒必要為他出頭吧,還有,我們是來有求於人的,還是別趟這混水好啊。」我握住她的手說。
蘇晨輕輕抽開手,刻意與我保持一段距離,她仔細看了我一會,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然後說:「夏雨,算我求你,你救救他,行不行?」
「好吧,我盡量試試,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我無奈地道。
「嗯,那謝謝你了。」蘇晨淡淡地說,別過頭去。
我莫名其妙,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了啊?她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