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初上舞 正文 一紙鄉書來萬里(2)
    「我不管。」聖香宣佈,「我要扮女裝。」「那老頭給你扮女裝,秋寒那裡你就看在他是個病人的分上,饒了他吧。」翁老六苦笑,這位少爺罵不得、教不得,還打不得,想怎麼任性就怎麼任性,他當真無可奈何。「我不要。」聖香瞪了他一眼,「我想看秋寒穿女裝的樣子。」「聖香,依秋寒寧死不辱的個性,你如果逼他扮女人,他說不準會咬舌自盡!你不能這樣害他!」翁老六見他當真不是在開玩笑,不禁急了。聖香給了他一個大鬼臉,「那他就自殺好了。」「聖香……」「而且我告訴你一個不得不扮女人的理由。」聖香笑吟吟地指了指船艙,「大玉留下來的衣服全部都是女人的衣服,除了他身上那件睡衣。我們總不能穿著這身泡過河水、到處是血的衣服到處走吧?」他又把下巴抵在折扇柄上,可憐兮兮地說:「我不想光著身體到處走,很丟臉的。」玉崔嵬!翁老六張口結舌,他這根本就是存心整人!想也知道玉崔嵬留下來的衣服會是什麼樣子!等翁老六吞吞吐吐說完了他們除了女人衣服沒衣服可穿、並且聖香已經把畢秋寒他們三個病人傷患的外衣全都丟進河裡的事實之後,畢秋寒的臉色誰看得猶如身上被人多砍了十刀八刀。他閉著眼睛,根本不想理睬聖香。宛郁月旦不以為忤,饒有興味地看著聖香把玉崔嵬留在船上的大箱子搬過來房間。這箱子看起來還真挺像聖香掉進河裡的那個大箱子,翁老六暗自忖道。只聽「咿呀」一聲,聖香拉起箱蓋,「哇」的一聲讚歎:「大玉好有錢啊。」「這毫州輕羅薄紗聽說世上只有兩家能織,而且互為婚姻。姐夫這麼寬闊的一件披風,必要價值連城了。」宛郁月旦身為號稱「武林寶庫」的碧落宮宮主,自然識貨,「你看當真就如一團煙霧—般。」「這件做紐扣的珍珠是海珠,嘖嘖,這麼大的珍珠不供在家裡做寶貝,用來做紐扣很容易壞的。」聖香不知道拉起了一件什麼,「還有這一小朵碎花,是京城相國寺街道蓮花庵的珍品。那些小尼姑們唸經拜佛不怎麼樣,繡花當真是一等一的手藝,大玉這件衣裳至少值個七八十兩銀子。」他突發奇想,「不如我們擺個攤子把這些衣服賣了吧?肯定會發財的。」宛郁月旦微笑道:「姐夫的東西可不隨便給人的,當心他哪天把買了他衣服的人統統殺了。」聖香說了也就差不多立刻忘了,稀有地拾起一件裙子,「這就是傳說中的百鳥鳳凰錦,用一百種鳥兒的羽毛織的裙子?」「大概是吧,我也沒見過呢。」宛郁月旦也歪著頭看著,「果然富貴燦爛,不同尋常。」「這是孔雀毛。」翁老六插了一句,「還有這,這是鸚哥兒的尾巴。」「我猜這綠色的是翠鳥……」畢秋寒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只見聖香提著—件光華閃閃的裙子,高高揚著眉,「不對?我說這綠色的是野雞的毛。」「野雞就不是鳥了。」翁老六又說。「但是野雞的毛比較漂亮……」「那是鴛鴦羽。」畢秋寒忍不住說。「呃?」聖香一臉笑吟吟,「原來小畢這麼瞭解?好東西當然要給識貨的人,這件裙子歸小畢。」他囂張地東張西望,「大家有沒有意見?有沒有意見?」宛郁月旦溫顏微笑,「我沒意見。」翁老六苦笑,聖香敲定,「兩個贊成一個棄權,這裙子歸小畢!」半日之後。他們的船自漢水而下,漢水自沙洋折而向東接武漢下長江,而聖香他們的船轉入漢水支流東荊河,直到新溝。新溝距離洪湖已然不遠,洪湖洞庭並稱兩湖,同在正北大洪山、東北方大別山、東南方幕阜山西審方雪峰山、西方武陵山和武當山的包圍之中。新溝是個不大不小的地方,這日來了一頂轎子和一輛紅紅綠綠的馬車。轎子前有一位鼻子旁長了一顆大黑痣的媒婆,還有位巧笑倚兮相當漂亮的姑娘。看這群人浩浩蕩蕩衣裳錦繡,新溝人都知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出嫁路過,便是回娘家探親。只差不知姑爺人在何處?那淡黃衣裳的快嘴笑臉姑娘是個丫頭,聽她說來她們家小姐那個生得貌美如花容顏端麗,家財萬貫外加那個滿腹詩書,橫豎沒個缺點。只因路途被一位長沙鏢師所救,小姐感恩圖報願意以身相許。只是這一路打聽過來,聽聞這位鏢師前去君山與人相約,此後竟而失蹤,小姐憂心如焚,正自四處打聽。如果有知情人通報姑爺消息,小姐千金以謝。此時聽說那位家財萬貫貌美如花的小姐已然住進了新溝「萬湖」客棧。眾多好事之徒閒來無事,好奇地圍著那俏丫頭打聽消息,「不知那位姑爺姓甚名甚,多大年紀?」黃衣黃裙的俏丫頭生得玲瓏剔透煞是可愛討人喜歡,萬湖客棧門口聚的這一群多半是為了看這丫頭來的。丫頭已是如此這般的人才,不知道那院裡的小姐又是如何的國色天香?「姑爺?」俏丫頭自稱叫做「香兒」,眼皮眨也不眨,「姑爺不是姓容就是姓聿,本少……嗯,香兒我也不大清楚。」「香兒姑始不是小姐的陪嫁嗎?怎麼不知姑爺姓名?」那黃衣「香兒」順口答:「姑爺武功高強,救小姐的時候跑得可快了,我根本沒說上話。小姐害羞,不敢和我說。」聽眾發出一陣訕笑,「香兒姑娘連姑爺的姓名模樣都不清楚,要怎麼個找法?」「我知道姑爺的長相啊。」香兒眉毛揚得老高,「姑爺多半是這樣的……」她先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福了一福,羞答答地說:「多謝公子相救。」隨即板起面孔,努力裝出一劃嚴肅冷淡的模樣,淡淡地袖子一拂,「不必。」然後掉頭走開三步,示意說姑爺救人之後拂袖而去的場面。她眼神靈活表情多變,這一禮一拂讓她演得活靈活現,煞有介事。圍觀的人群一陣哄笑,「香兒姑娘扮得真像……」正當那邊說笑之間,萬湖客棧裡一位據桌而食的道士微微詫異地往這邊望了一眼,眉心微蹙,似在沉吟。只聽那香兒越說越是興高采烈,渾然忘了她自己剛才說和「姑爺」沒說過話,也不知道姑爺的姓名,「那位姑爺個子大約有這麼高,」她比了比稍微比她高上三分之一個頭,「嗯……不喜歡講話,一開口就會讓人害怕,還可能有一頭白頭髮,不過沒有一頭白頭髮也行……」「香兒姑娘個子高挑,如果比香兒姑娘還高,那可真是魁梧大漢了。」人群中有人笑道。那道士眉頭又是一動,有些微笑。香兒一本正經地道:「姑爺是鏢師又不是土匪,怎麼會魁梧?」她強調,「魁梧只會讓人想起拿著五環大砍刀的……」她顯然本是想說「強盜」或者「土匪」的,突然客棧內「噹啷」一聲,一位藍衣大漢提起了放在椅子上的兵器,放到了桌面上,那正是一柄五環大砍刀。「……的英雄。」香兒眼睛也沒多眨一下,笑瞇瞇地說。「香兒,小姐叫你了。」客棧內房出來一位更為年輕的姑娘,白衣如雪,眉目清雅溫柔渾然不似丫頭,扶著牆壁出來,步閥搖晃纖纖弱質,讓人不禁心疼。「阿宛。」那「香兒」三步並作兩步趕過去扶住她,一邊埋怨一邊往裡走,「你還沒好暱……」門口的眾人瞠目結舌,這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身邊的丫頭一個比一個出色,這白衣女子只是微微一閃,已不知迷了幾個人的魂魄去。萬湖客棧那道士一桌邊上又多坐了兩人,一人是方才人群中開口接話的那位,另一位便是使五環大砍刀的大漢。那道士莫約四旬,眉清目秀,衣著整潔樸素甚有道氣,對那兩人點了點頭,低聲道:「兩位都聽到了嗎?」人群中接話的男子身材也極是高挑,又極削瘦,但並非古陰風一般全身宛若骷髏。他人極高,卻洒然有飄逸之態,舉杯喝了一口清茶,「那位黃衣裳的小姑娘分明找的是浮雲姑射之夫,白髮白大俠。」藍衣大漢點了點頭,卻似不喜說話,並不開口。「這些姑娘來歷可疑,不知是敵是友。」那道士沉吟道,「白大俠的去處貧道以為還是暫時保密為好。」頓了一頓,他又說:「聽說芙蓉莊也被李陵宴收羅,芙蓉莊艷女之名響亮,這些女子看起來極是可疑。」「傅某人卻不這麼看。」身材高瘦的男子接口,「以找姑爺之名尋找我方蹤跡,這等計量近似胡鬧。芙蓉莊女子憤世嫉俗者甚多,她們不會開如此玩笑,傅某之見,不如向香兒姑娘套套口風,試探是敵是友。」藍衣大漢又點了點頭,「她演白大俠的神色極似,也許是熟人也不一定。」「未曾聽聞白大俠除姑射之外有什麼故人……」這作唱俱佳胡說八道的「香兒」當然除了聖香別無他人。宛郁月旦在房裡休息,聽他越說越是高興,越扯越是離譜,出門把他叫了回來,微笑道:「秋寒如果知道你在外頭給他找姑爺,一定氣得傷勢復發。」聖香笑吟吟地說:「放心,我給小畢找的姑爺他一定滿意,見到了人他絕對要給我謝禮叫我神仙,絕對不會氣死的,保管百病全消。」頓了一頓,他說:「你的傷怎麼樣了?」「大概再過個三五天就無事了。」宛郁月旦微微蹙眉,「只是阿南的高熱一直不退,人也不清醒。我猜他身體素好從不生病,這一次才會如此嚴重。」他咳嗽了兩聲,「翁老已經卸了易容出去打聽消息,我們只要能安全在這裡住上三五天,事情可能就會往好的方向轉。」「所以阿宛宮主要本少爺不要在外面惹是生非?」聖香拆穿他的弦外之音,笑嘻嘻地說,「要是本少爺不聽話呢?」宛郁月旦眼也不眨一下,「聽話的就不是聖香了。」聖香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讚道:「果然是好兄弟,果然瞭解我。」「當然……出錢的人說話才算數。」宛郁月旦被他拍得踉蹌了一下。「阿宛果然聰明。」聖香笑瞇瞇。此時外頭桌上。「貧道總覺得那位香兒姑娘看起來極是眼熟。」那位道士正是來自武當山的清和道長,是武當掌門清靜道長的小師弟,「但貧道已經二十餘年未曾下山,以這位姑娘的年齡,不大可能在何處見過。」「凡是漂亮妞,清和老道就會覺得眼熟,三十年清修還沒消了你好色的毛病。」一個聲音橫空而來,有人冷冷地道,「那丫頭生得妖眉妖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高瘦的男子皺眉,「銅頭陀的嘴巴三十年清修也還是如此惡毒,可見三十年也不算很長時間。廢話少說了,天眼聿修帶著我三個兄弟躲到哪裡去了?」這位姓「傅」的男子乃是祁連四友之首,望月客傅觀。另三友是掃雲客莫淡、吟花客柯晴、拾棋客何局。君山一會李陵宴設下埋伏,不僅埋下炸藥,而且率領眾多黑衣蒙面客痛下殺手。若非白髮天眼兩人見機甚早應對得宜,將眾人化整為零當場驅散,眾人早已在炸藥之中灰飛煙滅了。混亂之中,傅觀和白髮一行且戰且離,而莫淡、柯晴、何局卻不知道被聿修帶去了哪裡。傅觀與他們也是數十年的交情,彼此間關心得很。「聿修此人雖然出道甚晚,不過當真有三分本事。」銅頭陀低聲道,「你猜他把我們帶去了哪裡?」傅觀嘿嘿一笑,「我又不是神仙,怎麼知道他把你們藏到哪裡去了?」「我們一行六十三人,受傷中毒的可能有十來個。」銅頭陀道,「聿修說雖然化整為零各自逃生機會較多,也不易為炸藥一舉炸死,但是我們力量分散,太容易被李陵宴各個擊破,所以暫且躲避才是上策。」他神秘兮兮地在傅觀耳邊悄聲說:「他把我們帶去了江陵府府尹的官邸。」傅觀嚇了一跳,「怎麼?躲到官家去了?」「聽說江陵府尹龍大人是聿修的朋友。」銅頭陀悄悄地道,「我也覺得奇怪,不過那龍大人當真仗義,啥也沒說。」「這天眼聿修果然不是常人,和府尹大人是好友。」傅觀搖了搖頭,低聲說,「我們近得很,就在武當山下。」「那就危險得很了,這裡李陵宴的爪牙很多。」肥壯如牛的銅頭陀低低地說,「尤其是那些妞兒們,少看人家生得漂亮就忘了自己老子是誰。我聽人家說芙蓉莊柳戒翠那女人迷上了姓孿的,手下的那些女人都歸李陵宴調動。這裡遍地是妞,一不小心就上了姓李的大當,這叫美人計你知不知道?越是中意,就越要小心。」清和道長插口道:「頭陀之所以如此小心,便是因為你很中意方才兩位女施主……」他未出家前和銅頭陀乃是好友,出家二十餘年,少年時飛揚瀟灑的個性已經大大收斂,但是和銅頭陀打趣互相調侃的毛病卻沒改。「胡說八道!」銅頭陀的眼睛瞪得比牛還大,「那麼小不點的丫頭給我做孫女還嫌小!」頓了一頓,他又說:「這些女子肯定都不是好東西,打聽白髮的下落還不知道她們有什麼圖謀。」「至少絕非平常家出門的小姐。」傅觀開口,「尋常家的小姐不可能這麼樣一個人出門,何況是找什麼郎君以身相許。這夥人的確來歷可疑,試試看她們是否會武,如果會武,那麼是芙蓉莊的女子可能性很大。」「有道理,這世上武功很好的妞兒並不多。」銅頭陀同意。「我去。」藍衫大漢突然開口,提起他的五環大砍刀,他不愛說話,但每說一字都有如千鈞,言發身行。「藍兄刀法了得,實是江湖上少見的用刀名家,藍兄去再台適不過。」清和道長微笑。這位藍杉大漢名叫藍霖龍,寂寂無名,但在這君山一哉之中表現得出奇地冷靜,武功了得,因而清和道長對他甚是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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