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總該實話實說吧?」植物實驗室裡,關上了門,我問阿維,「也難怪平安夜那天小維姐姐會生氣,你不是去找老師問問題嗎?為什麼一直問到晚上那麼晚啊!」
「這個,是吧,問完問題,不是就出問題了嗎?」那廝有點尷尬,臉上溝回依舊。
「所以我才問你,你到底幹嘛去了,為什麼藏著蓋著不說的,最後讓小維姐姐又生氣又難過,搞得挺好的一天不歡而散啊!」我死盯著阿維,逼問。
「你,唉!」那廝仰天長歎了一氣,然後轉而問我,「你知道明朝嗎?」
「當然知道啦,怎麼?」
「你知道明朝末年麼?」
「不是崇禎皇帝麼,怎麼?」
「你知道明朝末年推翻崇禎的那個叫李自成的麼?」
「你拿我當什麼啊!不要學我犯二,有話快說!」
「李自成,其實還是挺人才的,但是為什麼後來被滿清入關了呢?就是因為李自成雖然能打江山,但是他卻忽略了一條定理,叫做『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
「這跟你有關係嗎?」
「你現在和澎澎之間怎麼樣?」那廝一直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總是扯東扯西。
「挺好的啊。」
「所以,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革命尚未成功,企鵝不能放鬆。」
「你到底什麼意思啊?」
「我說,你既然總說自己聰明,難道真的聽不懂嗎?」
我不是聽不懂,而是不明白阿維究竟出現了什麼具體狀況。
「還記得剛入學的時候,我給你解釋什麼是『企鵝』麼?」
「記得啊,你說,把可愛又善良的女生叫做企鵝,是恐龍的對立面,是一種珍稀動物,是可望而不可及、可遇而不可求的。」
「是啊是啊,當時,差不多就是這麼說的。」那廝點點頭,「可以啊,小同志記性挺好的,為什麼背英語單詞的時候就老記不住呢?」
「別廢話!企鵝又怎麼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這個吧,我當時還有一個故事沒告訴你,現在給你講。」那廝清了清嗓子,坐到了高高的實驗台上開始講那過去的事情,「當初,中學的時候,有個姑娘,哈哈,跟我挺不錯的。我當時笑話她,說——」
「你再這麼吃下去,早晚有一天會變成恐龍的。」當初,阿維這麼說的。
「恐龍?恐龍是好人還是壞人?」姑娘回答。
「你難道不明白麼?恐龍,這個,大概應該不算好人吧。」
「那我就不當恐龍,我要當克賽!」
「這個,哈哈,是吧,恐龍是動物,克賽是傻缺,你還是挑個動物當比較好。」
「我為什麼非要當動物啊?」
「嗯,你別著急,我幫你想想,這個,你當企鵝怎麼樣?」
「為什麼是企鵝呢?」
「你看你啊,一到冬天,路滑,你走路就老是摔跤,但是又摔不壞,」阿維那廝犯二的功力看來早就爐火純青了,「這個,企鵝,在南極,也老是摔跤,也摔不壞,摔了還不起來,就乾脆用肚皮貼著冰面滑行——」
「我又沒滑行!」
「總之,跟你挺像的,你要是不當恐龍,就當企鵝算了。」
「就是這樣啦,所以我以後就管她叫『企鵝維跟我繼續講,「後來,我跟她說,企鵝老用肚皮著地,又不疼,就是因為肚皮上有鱗片。她既然叫企鵝,那麼肚皮上也應該有鱗片,我說要驗證一下,摸摸她的鱗片,她不讓我摸……」
「你就是豬頭啊,二死了!」聽著阿維講,我實在忍不住了,於是只好捂著肚子笑著,捶了他兩拳。
「這樣,後來,我們才演化到把可愛又善良的女生叫做企鵝的。」
阿維的故事終於講完了。
「不過,」笑夠了,我想了想,還是不明白,「這跟你平安夜那天晃點兒、跟李自成打江山什麼的,還是沒有關係啊!」
「還差一點,你就明白了。」那廝摳了摳眼睛,慢吞吞地說,「因為,平安夜那天,最早被我稱為『企鵝』的那個人,突然出現了……」
「哦,那我就明白了。」我點點頭,「誰讓你當初犯二的,說同時騙很多只企鵝,多騙一隻就多一分危險,現在你危險了吧?」
「所以,要消除危險,就得想辦法啊!」阿維很籠絡的表情,把手搭在我肩膀上,「你和澎澎都得幫幫我,小維姐姐平常還是很通情達理的,不過,一生起氣來,唉。」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什麼時候,阿維晚上冒著大雨去買辣雞翅,那也是和小維姐姐發生了矛盾以後。
惟企鵝與小人與熱帶魚難養也!看來,古之人不餘欺啊!
95
幸虧阿維的江山只是有一點點風吹草動,而沒有碰上吳三桂那樣開關投敵的大災難。
小維姐姐看在阿維那廝那上就要考研的份上,終於決定既往不咎了。
「如果以前跟我好過的企鵝,突然跑來找我,你會有什麼反應啊?」處理完了阿維的事情,為防萬一,我決定試探性地問問澎澎。
「反應?那要看你有什麼反應了。」澎澎的眼裡閃過一絲猶豫,而後給了個含糊的回答。
看著女孩有點為難的樣子,我責怪自己為什麼無緣無故問出了這樣的問題來。
「放心吧,」我湊到女孩耳畔,輕聲說著,「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然後,在寒冷的冬夜裡,在狂歡的人群中間,在紅色的天空底下,我們緊緊地相擁在了一起,好久,好久,直到新的一年鐘聲敲響,直到人群的歡呼淹沒了燈火通明的都城。
那一刻,我知道我找到了一直想要尋找的東西。
我聽著女孩的聲音,感受著女孩的體溫,當她的呼吸隨著胸口的起落而傳遞給我,我感覺我正在被慢慢融化,輕飄飄的,隨著響徹的鐘聲,飛上夜空;一起飛走的,還有長久以來始終揮之不去的疑慮、空虛、寂寞和憂傷。
女孩的唇溫暖而柔軟,輕觸著我寒冷的皮膚。我終於知道了,水瓶座的本意並不是喜歡隨風遊蕩,而是一直在找尋一個可以安心停靠的小棧。
難以想像其他,所以我下定決心,絕對不會離開澎澎。
9
灰兒傳來消息,當初拍的那部MTV終於獲獎了。
雖說只是三等獎,但是在灰兒的運做下,寵物貓澎澎還有原來樂隊的那一行人,竟然重新集結了起來,去錄製了一個中央電視台的節目。
「人家的錄音棚,設備那才叫好呢。」回來以後澎澎興奮地說,「而且,那首歌分開錄的嘛,先錄吉他,然後鼓,然後鍵盤,然後是唱的。她們都是錄了好幾遍才錄好,只有我,一遍就通過了,嘿嘿!」
「這麼說你還多少說得過去啊。」看著女孩的自豪,我沒有忍心用犯二來打擊她,「那,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考慮繼續跟貓咪一起搞音樂算了啊!」
「那是貓咪的追求,我只是玩玩自己高興的。」看來澎澎還是挺明白的,「既然我當初自己挑的專業是廣告,就是因為我覺得,我應該比較適合做廣告的。」
「我覺得,你似乎更適合犯二哦。」
「你給我死到一邊去啦!我在說正經的呢。」澎澎一拳打來,「我想,畢業以後先找個廣告公司,熟悉一下業務什麼的,然後,有機會的話,自己建一個廣告工作室。」
「好主意啊。」我捂著被澎澎襲擊的胸口,「就算在廣告界你發展不利,也可以去練習散打什麼的,一定百戰不殆。」
然後,我體驗到了什麼叫禍從口出。
「我覺得,確實應該祝賀你們一下。」晚上,我給寵物貓打去電話。
「嗯,謝謝你了。說實話,能走到這一步,真的挺不容易的。」
「這樣,就是你一直追求的東西嗎?」
「可能吧,」寵物貓歎口氣,「至少會越來越近的。灰兒現在正在跟一家唱片公司談,順利的話我們可能會跟公司簽兩首歌。」
「聽起來不錯哦,越做越大了。以後混得好了,別忘了我們這群傢伙啊。」
「你說什麼呢!我們哪會……」
「後來,我一直在想,也許當時還是你對了。灰兒能做到的,恐怕我確實做不到,至少是很困難的。而現在,你的努力能有回報,真的,挺不錯的。」
很好,我又對貓咪說了實話。
寵物貓又輕輕笑了起來,還是有掩飾的那種笑聲。
而後我們還說了什麼,已經記得不很清晰了,總之是,我們的路已經有了分歧,各自的領域,只能靠各自去遊歷,至於之前發生的事情,那些不經意間摩擦的火花,大概就像是夜空裡的流星,瞬間的美麗,然而最終是要歸於沉寂的吧!
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