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在灰兒悄然回到442住以後的四天,我和阿維對於盧可的話「沒聽見」就出現了相應的效果。
老嚴找我們倆去談談。
「盧可說,你們倆這一個星期早上都不去跑操,有這回事嗎?」老嚴還是讓阿維先關上了門,然後才開始說話。
「他的話您也信啊?」阿維衝著老嚴傻樂,「他那孩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就是頭大無腦、腦大長草。」
「你別跟我說這個,那我不信他信誰啊,體委給我的名單,就說你們倆——還有獾子——你們仨,早上不去跑操。」
「這,就算我們不去,會有什麼影響嗎?」
「影響?影響你們綜合測評的成績,影響評獎學金什麼的。」
「那我們就更不去了,您看,我們要是都能得獎學金,盧可就真能當院士了。」
老嚴顯然對「當院士」這個說法比較反應敏感,聽阿維說到這兒,就開始哈哈大笑。
「跟你們說,我當學生那會兒,也不喜歡早上出操。」笑夠了,老嚴才跟我們說,「睡的挺高興,正做夢的,就被拎起來了,多難受啊!」
「您也知道啊,所以,這就說明這個制度應該改了。」
「得得,制度改不改的你說了也不算,」老嚴趕緊讓阿維打住,「你們要說不管綜合測評成績,那我也不非要求你們去出操了。」
老嚴的話剛一出口,我和阿維立即深拜下去,口稱:「謝主龍恩!」
「得,沒事啦!」老嚴擺擺手,假冒武則天,「退朝!你們去吧。」
「是!」阿維高喝一聲,「您讓往東,我們不往西,你讓坐火車,我們怎麼也不能坐飛機,是吧?」
「我還沒坐過飛機呢。對了,你回來!」老嚴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叫住阿維,「你再告訴我一遍,你們剛才說的『頭大無腦、腦大——』怎麼著來著?」
「長草!」我和阿維一起回答。
「你看看,犯二的下場,就是只能落得個搞搞學生工作。唉,咱哥兒幾個沒前途了!」出辦公室的時候,阿維小聲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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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嚴的辦公室出來,我和阿維買了半斤花生米,回442去談人生。
「你這小子,越來越囂張了啊!」我指著盧可的空床大喊。
「那怎麼辦,人家跟老師們關係就是好,老師都喜歡這種成績又好又能賣命幹活的。哈哈,像咱們這樣的,估計早就進了黑名單了。」
「我就不明白,學習這東西,有什麼值得——」
「停,停停停!」阿維做著手勢,打斷我說話,「學習本身,其實是無辜的。你能考進大學來,而且是分數線狂高的生物系,說明你還是有學習能力的。」
「可是,我現在已經對學習沒興趣了。」
「也不能這麼說吧,還記得咱們以前說過什麼話麼?我,和你,都是因為喜歡生物系到野外的幾次實習,才來考這個專業的吧?」
「問題是,我喜歡動物——活的、會蹦的、會飛的、會跑的,我也喜歡花花草草——各種顏色的、奇形怪狀的、好吃的,但是我不喜歡那些化學物理高數什麼的,也不喜歡成天琢磨那些器官構造細胞成分。」
「來,來,握手,握手。」阿維湊過來,邊嚼花生米邊說著,「所以,我覺得,既然咱們喜歡宏觀的生物學,就應該在這方面打打主意,好歹大學裡也混出點樣來不是?你還記得那會兒,咱們早早就提前交卷,怎麼跟老嚴說的麼?」
那是以前的某次考試以後。
我和阿維提前將近一個小時,早早交了試卷離開了考場。
試後,老嚴問我們為什麼這麼早就交卷。
「這個,您想啊,會寫的,都寫了,不會寫的,瞎編著也寫了,那還待在屋裡幹嘛啊!」
「那人家盧可怎麼一直寫到收卷才交啊!」
「盧可?他是那種為了一分能驗算八遍的人——」
我的話剛說一半,就被阿維打斷。
那廝說:「何止八遍,至少有九遍!」
「你們倆說說你們,這個問題爭來爭去的,真是!就算你們數清楚了幾遍,也沒人給你們獎學金啊!」老嚴皺了皺眉頭,指著我們倆數落。
「這個獎學金吧,哈哈哈哈!」阿維笑起來,趕緊轉換話題,「跟您說,我們考試,為什麼提前交卷呢,因為我們是有宗旨的。」
「你們當這是奧運會啊!」
「差不多,差不多,感情您也知道啊!」不知不覺阿維就跟老嚴犯起二來,「我們考試,如果不是能拿高分,那就要做得快一點提前交卷;如果有不會的題,寧可瞎掰,寫的稀奇古怪,也不能空著不寫。所以,總結四句話,這就叫——」
我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等到恰倒好處的時候,和阿維齊聲高呼:「不佔一帥,便占一快;寧占一怪,莫占一菜,咿呼呀呼兒嘿!」
想起當初和老嚴犯二的情景,我和阿維握著手,回答他:「當初不是說,『不佔一帥、便占一快、寧占一怪、莫占一菜』麼?」
「是啊,咱們現在是無論如何沒法像盧可學習那麼好了,這『帥』是絕對沒戲;現在都大二下學期,咱們也沒盧可『快』;這個,所以,我們要佔一個『怪』字,出奇兵,取荊州,而後入川,佔據天府,勢成鼎足,我們就可以和曹操——啊,不,和盧可——分庭抗禮了。」
「喂,你到底想說什麼?」
「吃花生,哈哈。」阿維說完,得意地抓了一大把花生嚼起來,「咱們應該找個喜歡的科目,動物啊花草啊都行,好歹學好一門,將來也好有個吃飯的手段。」
「這個,主意是不錯,明天咱們就去找老師看看。」我點頭,表示認可,「不過照你說的,我想搞的科目,比較難啊。」
「你想搞什麼?」
「企鵝。」
「真、真邪惡!」
「不然,搞磷蝦也可以——企鵝喜歡吃磷蝦。」
79
於是乎,我和阿維開始去找那些教宏觀生物學的老師們。
因為企鵝是鳥類,所以我們先找到搞鳥類學的老師。
「想找點工作做啊?這樣吧,我們現在在做一個鳥類環志的工作,你們想做的話,就去和盧可聯繫一下吧。」
我們趕緊說了再見逃出來。
「怎麼會這樣?」
「去別的地方看看情況。」
然而,其他的情況竟然好不到哪去。
主管昆蟲學的老師給的答案是:
「現在天氣還有點冷,你們可以先去整理一下標本室的東西。標本室的鑰匙就在你們班盧可那兒,你們去找他吧。」
而在教動物生理的老師那兒就更慘:
「以你們現在的實驗能力,還不能參與什麼項目,要是能像那個——也是你們級的那和——盧可,能像他那樣的話,應該還算可以。」
說到這兒還沒有慘透,慘的是那個老師忽然問我:「你上過我的實驗課嗎?是不是你就是那個開學第一周就沒上實驗的?」
「我不幹了!」走出生物系的大廳,我向著天空大喊。
「別別別,」阿維拉住我,「你要是真有勁沒處使,就去拆了咱們那座破宿舍樓去。」
「你說,怎麼盧可跟『矛盾』似的,無處不在、無時不有啊!」
「什麼『矛盾』?」
「馬克思主義哲學裡說的那個,矛盾。」
「矛盾?」阿維聽了,低下頭來,「對,矛盾是無處不在、無時不有的,所以,你要堅信,盧可肯定會跟誰有矛盾。咱們不著急,是吧,看看哪有機會。」
「可是,我們何苦呢?」我開始懷疑起我們的做法。
「有用,絕對有用。」阿維摳著下巴,給我打氣,「你要騙企鵝,就得有磷蝦;你要抓磷蝦,有得有本事。如果你現在能像灰兒一樣,彈琴就能換回磷蝦來,那也就罷了,但是你已經選擇了上大學這條路,所以,你只能在生物這疙瘩裡想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