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嚴的辦公室裡,我和阿維站在門口。
「嚴老師,找我啊?」看著老嚴,我有點心虛。
「噓,把門關上,咱們悄悄說。」老嚴怎麼看都有點二。
「不會是我分析化學沒過吧?我可是辛辛苦苦複習了十五個小時呢。」
「你分析過了,你們倆都過了,都六十多分。」關上門後老嚴拿起成績單,「可是,葭啊,你的有機化學怎麼考的啊?」
「有機?我應該沒問題吧?」
老嚴遞過來成績冊,上面有一個紅紅的分數,在「葭」的名字後面,赫然寫著5。
兩分鐘的沉默。
「你是不是,」阿維在背後推推我,「是不是得罪『金魚』了?」
「啊,什麼金魚啊?你有機跟金魚有什麼關係啊?」老嚴拿回成績單,問。
「嚴老師您知道吧,我們把教有機化學的老師叫『金魚』,」阿維解釋著,「您知道吧,就五一那會兒,不是放假嗎,放假完了『金魚』非所要把放假沒上的課補回來,說要週末補課,我和葭就嚷嚷說週末有事。後來,反正『金魚』非說要補,讓盧可協調一下,週末補課我和葭就都沒來。然後,再上課的時候盧可說『金魚』點名來著,說沒來補課的人要扣平時成績,葭就和『金魚』說了兩句……」
「哎呀你說說你,沒事跟老師頂著,這不是肯定你吃虧嗎?」老嚴搖搖頭,「你要是好好說,說我週末要去醫院看望家屬去,她不就不跟你較勁了嗎?唉,你們歸齊還是太年輕了。你說說,現在怎麼辦啊?」
「我去找她查卷子去,一分一分跟她摳,我就不信夠不了0分!」
「你可別去!」老嚴趕緊伸手攔下我來,「情況我知道了,我去給你協調去,好吧?」
「嘿嘿,嚴老師那謝謝您了!」阿維趕緊抱拳拱手,「事成之後,請您吃冰磚。」
「我不要冰磚,齁老涼的,對腸胃不好,」老嚴擺手,「我愛吃奶油炸糕。」
我和阿維相視了兩秒,撇撇嘴,輕聲說:「二啊。」
50
正式放假的那天晚上,我們小區的一棵白杜衛矛樹下,我和澎澎說起期末的慘烈。
「後來,你們說的那個『金魚』老師,讓你及格了麼?」
「那還能不讓?最後給我7分呢,老嚴說,『金魚』給的解釋是,後面大計算題的分數忘了加了。」我得意地揚起頭來,「我還琢磨著去學校告那廝公報私仇呢。」
「得了吧你,佔了便宜賣乖的傻貓先生,你別瞎折騰了,還覺得事不夠亂啊?」
「咦咦?你怎麼跟老嚴說的一樣啊?」
「這叫英雄所見略同啊!」澎澎笑起來,露出虎牙,「那你們屋其他的幾個人呢?那天電話裡跟我瞎掰了半天的那個,叫阿維的,他怎麼樣?」
「喂,人家可有主啦,他女朋友小維姐姐跟我們關係不錯,我不能讓你去勾引阿維。」
「你!」澎澎一拳打來,我為了閃避險些撞到樹上。
「阿維全都過了,不過跟我差不多,分數都不高。」重新在樹下坐好,我回答澎澎的問題,「這叫英雄所見略同啊!」
「嘿,學我說話不給使用費的傻貓先生,你們這麼二的傢伙,竟然也能全部及格?沒天理吧。」
「我們二?你沒看跟我們一個屋的那個叫盧可的呢,天天念叨『學習跟我可好啦、好得都不要我啦』,結果,人家平均分快上九十了,全班前五名。」
「你們班不會只有七個人吧?除了你和阿維,他第五。」
「我們還全真七子、江南七怪、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呢,」我斜眼看著澎澎,「別犯二了,我說真的呢。盧可考得確實不錯,不過我和阿維都覺得,那廝跟老師們關係有點過分親密了。」
「老師都喜歡乖孩子,像你們,誰看上你們才倒霉呢!」
說完,澎澎再次笑起來,不僅露出虎牙的笑。
「所以我懷疑,成天跟你們混在一起,琴也沒彈得多好,反而把前途耽誤了。」
「敢情是我們把你帶壞了?」澎澎作出格鬥準備的姿勢。
「不敢,小人萬萬不敢,」懾於澎澎淫威,我慌忙改口,「只是我覺得,我應該幹一些對我的前途有意義的事情啊。」
「彈琴沒意義麼?我覺得自己喜歡的事就應該做啊。」
「那好吧,我喜歡殺人放火搶銀行,回頭我一定說是你教唆的。」
「少廢話你。我說的是,你別為了一定要怎麼樣,而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
「是嗎?可是我應該長點本事才對,不然以後怎麼養家餬口啊!」
「呵呵,所以我說,誰看上你才倒霉呢。」
「因此我決定,暑假去打工掙錢去。」
「喂,你說真的啊?」
「那還有假的?暑假我要去帶夏令營,管吃管住一天一百五,怎麼樣?」
「聽起來還不錯啊,我有點開始崇拜你了。要不,你也帶我去吧,好不好?」
「嗯,這個嘛,如果你像我一樣,天文地理生物歷史都能通曉,我可以推薦你去。」
「你具體到底幹嘛呀?」
「帶著孩子們爬山,認認山上的花草樹木鳥獸蟲魚,晚上帶他們看看星星,講講天象,還有,可能還得講講地質啊、古跡啊,大概就這樣吧。不是說了嗎,水瓶座的人博學多才。」
「切∼就你還博學?那好,你來猜猜,我現在馬上要做什麼動作?」
盯著澎澎看了兩三秒鐘,我忽然蹦起來往後退,嘴裡大喊著:「你要踢我!」
於是乎澎澎的拳頭打了個空。
5
夏令營期間,我給阿維打電話,那廝說小維姐姐回家了,於是他遍邀好友開始瘋玩,讓我羨慕不已。
而給澎澎的電話裡,我說起種種不快,天氣啊人際關係啊還有那群嬌生慣養的孩子們什麼的,澎澎總笑話我說:「你以為養家餬口這麼容易啊?又不是捉幾隻老鼠犯幾句二就夠的,傻貓!」
寵物貓就相對善良的多,總會安慰我兩句,然後說說她們樂隊的計劃。
我在電話這邊,大山裡,身後有小孩子們的吵鬧聲;寵物貓在電話那邊,城市裡,背景音樂輕輕柔柔;我說我的生物天文,說著以自己的專業來掙錢的快樂和艱辛;寵物貓說她的音樂,說著為了自己的興趣所做的種種努力。
電話卡很快打爆,說再見的時候,我懷疑我們彼此都有一點不捨。
52
從山裡回來的時候,北京的天空偶爾已經會泛起藍色,入夜的風已開始涼了。
小維姐姐從家裡回來,阿維的逍遙自在告一段落,灰兒和網絡公司的勾當也做了個了斷,寵物貓結交了幾個玩音樂的朋友、參加了幾次演出、人變得瘦了些、顯得有點滄桑。
「這個夏天真是可惜啊!」在小區的那棵白杜衛矛樹下,我抬頭看著偶爾泛起藍色的天空,唏噓嗟夫,長歎不已。
「怎麼可惜了?」澎澎湊過來問。
「我怎麼一個夏天都沒見你穿裙子啊?」
「喂,不懷好意的傻貓先生,你又在想什麼邪惡的啦?」
「沒有,我想起阿維了。」
「阿維?」
「那廝幹過一件驚天氣泣鬼神的壯舉。」
「什麼?跟我穿裙子有什麼關係啊?」
「有關係啊!在想當初,他曾經美美地躺在草地上,仰天偷看穿裙子的企鵝。」
「喂!」
我敏捷地翻身躲過澎澎的攻擊之後,恰好看到頭頂透過樹葉灑下來的陽光,讓人悲從中來,不可斷絕,不禁感歎光陰荏苒,幸福的暑假就這麼過去了。
讓人悲從中來的,還有澎澎擊中我後心的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