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只有你不知道我愛你 正文 誰在寂寞,寂寞是因為思念誰
    芮瑩認識銘昌,是在一個漫天飛雪的冬日。

    同當時很多人一樣,芮瑩也曾以為那個冬天不會下雪的,不料聖誕節的前夜,突然著了魔似的鋪天蓋地地下了這個城市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雪。

    芮瑩一直固執地認為:沒有雪的冬天是不完整的!沒有雪,整個冬天都會顯得沉鬱暗淡,缺乏一種內在的靈韻。冬天裡一定要有雪,就像春天裡一定要有美麗的花兒一樣。這樣的冬春才會嫵媚、動人。

    雪中,那條平日裡芮瑩與健常坐的長椅積滿了厚厚的雪,晶瑩剔透。那份沉靜,那份寧謐,讓人不忍心有一丁點兒的悔辱和踐踏!只想遙遙的注視,默默的品味。

    此時,心境如雪,思念如雪。

    這就是那個芮瑩初識銘昌的冬月。

    銘昌穿著咖啡色的套頭毛衣,咖啡色的圍巾,很帥的樣子。他發現芮瑩,沖芮瑩笑笑:「嗨!早。」

    「嗨瑩很淑女地回他一笑。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雪!」他的纖長的手指一點一點撥弄長椅靠背上的積雪,「你知道,南方的冬天是不下雪的!」

    他們開始由雪而至天南地北地閒聊起來。

    銘昌是中文系的本科生,兩年後畢業。他說來這兒求學,除看長江、黃鶴樓,便是為了看雪。只可惜長江之水已非昔日之水,而那「黃鶴」也已一去兮不復返。唯有這雪,永遠的純潔。聊以慰籍吧。

    金聖歎先生將「雪夜圍爐讀禁書」視為人生至大幸福。而像這樣,在漫天飛雪的清晨與一個竟不相識的男孩漫無邊際地侃大山,也不失為精神上一次大放逐。不知哪位名人說過:「生命是受約束的,而芮瑩們的心靈卻是自由的。」

    臨分手時,他用枯枝在雪地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銘昌」。這是他寫作時的筆名,而她幼時的乳名正喚作「芮瑩」,由此,芮瑩把與銘昌的相識便理所當然地歸與一種前定的緣分!

    週末,室友們各奔其約,剩下芮瑩一個人,躲在床簾裡翻看舊日的一些照片,那都是健還在芮瑩身邊,還沒有畢業去南方闖蕩的時候留下的。

    床的那頭是一隻靜默的吉他,很久沒有人去彈它了,窗外不知什麼時候竟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隔壁的樓道裡飄來美麗的「校園民謠」,一聽,便知道是銘昌寫得歌詞:

    你知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後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一顆一顆流成熱淚/你知不知道忘掉一個人的滋味/就像欣賞一種殘酷的美/然後用越來越小的聲音/告訴自己堅強面對。

    你知不知道寂寞的滋味/寂寞是因為思念誰……

    不覺中有一顆熱淚滴落在照片中的健的臉上。如果不出去散散步,芮瑩想她會悶死在那小樓上的。或是淚盡,或是心碎而死。

    在通往北門的林蔭道上,芮瑩竟與晚歸的銘昌不期而遇。他的臉色異常疲憊,眼裡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憂鬱。芮瑩陪他去附近的小店裡吃飯。

    「週末也這麼忙?」芮瑩一邊喝著酷兒一邊問。

    「沒法,我必須這樣做。命運不允許我過那種閒適雅致的大學生活,我命中注定要顛沛流離……」銘昌語重心長地說。

    那晚,芮瑩第一次聽銘昌談及他的一輩子在黃土地的田園裡操勞的養父和養母;第一次聽他說起那個美麗的幾年前死於疾病的小妹妹;第一次知道他在生意場上與學業上的辛酸苦辣。

    對於一個二十來歲的年齡卻擁有三、四十歲的人生經歷的人來說,是福?是禍?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因為忙於應付期中考試,銘昌還是忙學業、生意,他是一個都不會放棄的,漸漸的彼此往來少了。但是偶爾碰上,一定是極開心的。直到現在芮瑩仍很感激在那些暗淡的日子,銘昌所給予芮瑩的一切,那大哥般的微笑,永遠是芮瑩「冬日的陽光」。

    那一年的情人節,恰巧是大年三十。芮瑩同時收到兩束寄自南方的玫瑰,那支紅艷艷的是健的,那支黃燦燦的署名是銘昌。那一刻,芮瑩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因為芮瑩擁有最美麗的愛情和友情。

    芮瑩含著淚親吻那兩支嬌艷欲滴的玫瑰,芮瑩多麼希望,那紅的永遠是紅的,黃的永遠是黃的……

    清明過後就是芮瑩的生日。聽著電話裡熟悉的聲音,竟嗚咽著不能話語。

    「收到我的禮物了嗎?芮瑩,別忘了我們的『公司』喔?」總是這樣積極、樂觀、充滿生機和活力。銘昌那樣努力不過是為了日後擁有一家自己的「公司」。

    而這一切,芮瑩都可以用整個生命去銘昌。健在某種意義說是芮瑩的全部,是她全部的愛和希望。

    黃昏已重,熱心的室友為芮瑩燃起生日的蠟燭。芮瑩的桌上堆滿了各種各樣可愛的小禮物。銘昌送芮瑩一本自己著的詩集《似水流年》,扉頁上寫著「我曾愛過你」。芮瑩沉默著,但芮瑩的心卻是明朗的。

    時光似水。夏至過後,畢業生就要離校了。銘昌也將回到南方去。芮瑩突然感覺到內心有一線游離不定的淡淡的惆悵和悲哀。

    銘昌握住芮瑩手的那一剎那,芮瑩的整個身心是無比坦然的。芮瑩必須告訴銘昌,讓他知道她心裡所想的一切。

    「我曾經愛過你,毫無指望地愛過你。」他背著那首普希金的詩給芮瑩聽。

    「可是銘昌,對我來說,真正徹骨的愛只有一次。而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全部交給了健。你很優秀,你在很多方面都遠遠超過了健。我很欣賞你,但我無法說服自己去愛一個不叫健的人。原諒我,銘昌,原諒我和我的愛情。」

    銘昌把手放在芮瑩的肩上,一股炙熱的氣浪傳便芮瑩的全身。芮瑩默默地做著深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芮瑩永遠都不可能跨過那一步,因為在芮瑩和銘昌之間有芮瑩一生的牽掛,一個芮瑩永遠無法割捨無法抗拒的心痛。

    銘昌是大度的,即使是他不久後的不辭而別,芮瑩仍然是可以理解的。在他寄給芮瑩的明信片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是援引泰戈爾的詩句:

    「如果你不能愛我,就請原諒我的痛苦吧。」

    俄國的批評家車爾尼雪夫斯基這樣說過:「愛一個人意味著為他的幸福而高興,為使他更幸福而去做需要做的一切,並從這當中得到快樂。」而這,銘昌是做到了。

    不久,芮瑩也將到南方去,用健的話說是去打一片自己的江山。芮瑩一定會去的,雖然「南方的冬天不下雪」,但在南方人的心裡卻擁有一份如雪的情誼。

    「拭雪拂花,長袖清香。」但願芮瑩們能以白雪般純潔的心靈對待人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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