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平!」光頭蹲在他面前哈哈的大笑了起來,「老子終於他媽的抓到你小子了!」說著伸手掏出逮捕令語氣森冷,「小子,你身上的案子發了,簽字吧!」
王金平看著面前的逮捕令上的照片面如死灰,輕輕的點著頭喃喃自語:「我就知道,早晚有這麼一天……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別廢話了。」光頭把逮捕令和筆扔在他面前,站起來掏出自己的證件亮給老闆和坐在某角落裡發抖的唯一的那個食客,「別怕,警察抓人,嚇到你們了,真是不好意思。」
老闆同樣是面如土色:「好說,好說……」
「這把椅子,砸壞了。」王鵬在給一言不發的王金平戴上手銬之後站起來,掏出200塊錢遞到老闆面前,「這是飯錢和賠你的椅子錢。」
「多了,多了。」老闆連連擺手向後退,「你們抓壞人,應該的,應該的。」
光頭把王鵬的胳膊推開,從錢包裡拿出來200塊:「賠你的,砸壞了你椅子,回頭別說我們警察壞話啊。」他不由分說把錢塞過去,看老闆還想推,罵街了,「別他奶奶的推了,老子出來辦事沒欠過誰錢,那次抓個殺人犯把老鄉家房子都炸了,一樣賠了3萬。你想讓我背處分是怎麼著!」
他把錢塞進老闆的口袋裡,一伸手把通緝殺人搶劫強姦嫌疑犯王金平從地上拎起來扔到外面去:「你小子,折騰了爺們兒們一年了!」
這飯,也吃不下去了。王鵬歎了口氣看著因為光顧著喝酒而一桌的菜還有大半沒動,深感可惜。
「兄弟,這次真他媽靠你了!」光頭讓兩個手下把人先押到車上去,回身用力拍拍王鵬的肩膀,「兄弟欠你個天大的人情,說實話這輩子都不知道怎麼還了。」他拉著王鵬和小周,「上車上車,咱們回局裡去,一邊接著喝酒一邊審那小子。這叫突擊審訊!」他心情非常非常好,拉著兩個人掙都掙不開,「我帶了三瓶我們那邊特產的燒刀子,都是20年的,這趟帶來就是為了慶功!車上讓你扔了兩瓶,不過好在還有一瓶。」他打開三峰車的車門,「一會兒到了局裡咱接著喝!」
到了局裡,審犯人的時候,還要喝?王鵬不是很能理解這個。
「小陳,」光頭執拗的跟王鵬和周與非一起坐在後面看押在那不斷說著什麼的王金平,車開出一段路之後拍拍前面的肩膀,「一會兒路上買幾個菜,回去吃。奶奶的。」他一腳踹在蹲在那的王金平身上,「你小子害得老子跟兄弟喝酒都不成!」
「你們前一陣去哪了?」王鵬對於一直看不到光頭他們,很好奇,「查案子,還不是在市裡查麼?」
「別提了!」光頭連連歎氣,「不知道那個王八蛋,就是我們先跟過來的那兄弟從哪聽來的狗屁消息,說這小子在村裡躲著呢,這一個多禮拜我們把這源城周圍的大鄉小鎮跑了個遍,連個毛都沒找到,然後又聽到消息說這小子在市裡,這不又趕緊他奶奶的趕回來了麼!」他沖周與非一笑,「粗人,喝多了,今天抓了這小子又高興,就罵了兩句,別往心裡去。」他看看小周那文文弱弱的樣子也是連連讚歎,「國安的就是不一樣,連個秀氣的小姑娘都這麼利索。」
還不是托了郭懷玉和陳晶的福,小周雖然一直沒用心練武,但好歹也跟著學了幾招防身術。只不過讓她動作更快一些就是了,實際上都是花架子。王鵬看到人家任務圓滿完成,又想起自己來了:我這任務,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完事了。
光頭他們的興致極高,帶著酒菜抓著王金平拖著王鵬和小周直接衝進市局的審訊室:「兄弟,你讓我們開開眼如何?」
開開眼?王鵬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嘴裡面吃著菜抬起頭莫名其妙。
「讓人招供的法子。」光頭喝醉了,喝醉了之後兩眼冒光,和看到血腥場面的小周類似,「你們國安局這一套可是這個,」他一挑大拇指,「我們也就是打兩拳,還總擔心擔個刑訊逼供的帽子。」
難道我們就真的這麼不講人權麼?王鵬看一眼被銬在椅子上沉默不語的王金平,搖搖頭:「我不是幹這個的,審訊的活真不會。」
光頭他們也不以為意:「術業有專攻,你們不是幹這個的,要不然這樣,做哥哥的練幾手,你指點一下如何?」
「算了算了。」王鵬把酒杯推到一邊,走到蔫頭耷腦的王金平身前,「招了吧。」
王金平點點頭:「我招。」
光頭他們三根大拇指挑起來:「不戰而屈人之兵,國安的果然不同凡響。」
小周再一次失望了:「我還打算聯繫一下活體穿刺了。」
光頭他們看她一眼,不說話了。
「那就說吧。」光頭把燈擰的更亮一些,攤開記錄紙,「從頭到尾從你第一個案子說起。」
王金平歎了口氣,閉上眼說:「我第一次犯事,是在2004年。那時候我就是一個小工人……」
王鵬對於這些事情沒什麼興趣,聽了幾句之後,轉頭問他們:「你們什麼時候走?」
「3號吧,看情況。」陳漂回答說,「也許明天就走,要看買得到買不到票。」他歪歪頭,「這個時候,警察也不好買票。」
「那到時候我送你們。」王鵬不想聽下去了,擺擺手帶著小周往外走,「你們審,我明天還要去監獄了,先回去睡了。」
「去吧去吧。」光頭送他出來,「你就住在局裡的招待所是吧?等我們走之前,去找你。」
行了。王鵬明天還要去監獄裡查人了,也不多說了,扭頭回到住處睡覺。
然後,就是去監獄了。
監獄在源城東的某個野地裡,還保留著五十年代的監獄風格。當然實際上這東西自從有了之後就基本上是一個套路,12米高的水泥圍牆頂上2米的電網,四門八角都有崗樓,崗樓上架設機槍,獄警人人帶電棍,佔地至少從外觀上看上去,至少有個百八十畝的。
「這是王鵬同志,這是周與非同志。」張警官拿著介紹信給看門的警察看,「今天我們來找人。」
警察點了點頭把小門拉開:「我們已經接到通知了,就等你們來我們就集合犯人們了。」
一聲哨響,300多光頭或高或矮或胖或瘦迅速的從牢房中排著隊湧出到操場上,隨著警察一聲口令立刻齊刷刷蹲下。
「都在這裡了?」王鵬很奇怪:70多萬人口的城市,才300多號犯人?
「這些都是輕犯,罪名不重大的才能出來。」隨著犯人們湧出來,警察的臉上也稍稍緊張了一點,四周圍的機槍也對準了操場上這些人。
那就一個一個點。王鵬走到樓門口站定,每個被點名的警察叫到名字的犯人都立刻站起,從他身邊走進樓裡。
一個,一個,一個……王鵬盯著手腕上的心靈枷鎖,但每次過去一個人他都要失望一次。
一直到所有犯人全部回到牢房,那黃燈就跟壞了一樣也不亮一下。
不給勁。王鵬很失望:「那麼,女犯有麼?」
張警官和那個陪同的警察顯然沒想到王鵬還要找女犯人,愣了一下:「有,我們是混編監獄。稍等一下。」警察跑到辦公室裡打了個電話,過一會兒出來一個女警察:「你要找女犯?」
王鵬歎了口氣把專門帶來的小周推過來:「她給驗查。」
女警察點了點頭,同樣的掏出哨子吹響,只是聲音和剛才的完全不一樣。
10分鐘之後,女犯人們在操場上集合完畢。
「去吧。」王鵬推了一把小周,自己站在一邊抽煙。
小周30分鐘後回來,衝他搖搖頭。
王鵬看著那警察說:「那麼,我們能不能去重刑犯的房間去看看?」他指了指小周,「她去女犯那邊。」
警察們對看一眼,點點頭領路。
不過要真是個重刑犯,那帶出去還有意義麼?王鵬跟著警察向著牢房的深處走去,思索著這個問題:如果是個殺人越貨的主兒,郭懷玉恐怕也不會要吧?
他穿過陰與陽看著牢籠裡撿豆子撿辣椒的人們,輕輕的搖著頭。
「再往裡走的牢房,就大多是重刑犯了。」警察帶著他穿過一條小迴廊,指著前面的鐵柵欄門說,「他們大多戴鐐,而且有的這幾天就要槍決了,所以沒讓他們出來。」
「沒關係。」王鵬總歸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等柵欄門打開之後,走了進去,「都在這裡了?」
「都在這裡。」警察反手鎖上門,「2個死刑,還有2個等待核准的,有60多個無期等減刑的。這裡面有犯上邊毛病的,也有犯下邊毛病的,反正沒幾個好人。」
他指了指左手邊的那扇門:「這裡面就是前一陣抓的那個上邊毛病和下邊毛病都犯了的主兒,聶文鵬。這小子頑固得很,死刑核准令已經下來了還折騰了,沒辦法給他安排個單間。」
聶文鵬啊,久仰大名了。王鵬透過門上的小窗戶看著裡面黑乎乎的一片:「這個牢房,有多深?」
「察打開牢房門讓陽光進去的更多一些,「是這小子麼?」
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王鵬在看到聶文鵬的第一眼,就有這種感覺:也許這就是失去了一切希望之後的人,才會有的眼神吧。
似乎對於陽光有些不適應,聶文鵬瞇了瞇眼,把身體向角落裡縮了縮,但他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未變。
不知道為什麼他又想起來昨天晚上那個王金平的眼睛,在看到逮捕令的一剎那,他的眼睛裡也是一樣崩塌一樣的失去了所有作為人才有的光彩。
王鵬看了看手腕,搖搖頭繼續向前走,順口說:「對了,今年1月時候,黃德山警官來過這裡,是吧?」
警察愣了一下,點點頭:「對,他來過。」
「那麼,他走的時候有沒有提起有人給他算命的事情?」王鵬走到另一扇門前看著裡面歪七扭八的幾個人。
察要掏鑰匙,王鵬示意他不用了:「沒有就算了,我看一……啊?」他突然站住了腳步,回頭滿臉驚異的看著警察,「他說了?」
察點點頭,「我就在一邊站著,聽見有人說他什麼時候會死來著。」
王鵬一頭撞在牆上:笨死我了,我怎麼就忘了先問一下獄警呢!
「那麼,誰說的!」王鵬把頭從牆上拔出來,熱切的看著警察。
「朱鈞。」警察苦笑,「一個死都不離開監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