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一愣:「什麼?」
「陰陽眼,據說能看到鬼魂的超能力。」郭懷玉繼續說,「這種人能看到人身上的死氣。」
這,怎麼可能?王鵬不相信,但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那個東西,以及在一邊百無聊賴等公交車的小周,還是覺得相信一下比較好:「那這種人有什麼特徵?」
「特徵?」郭懷玉齜牙了,「這個我也不知道,也是聽老一輩的超能特務們講說有這種人,具體什麼樣就不知道了。不過這種人大多有伴隨能力。反正不好說。」
「你不好說不行啊!」王鵬拉著小周走上公交車,躲在後排低聲繼續說,「我上哪抓人去!而且現在連他到底是個蒙事算卦的還是超能力者我都不知道!」
「這種事情,就看你怎麼弄了。」郭懷玉無所謂,「反正說到底就是這些了,你慢慢找吧。」
「等等!」王鵬還有個問題,「我怎麼確定某人是不是超能力者?」
「心靈枷鎖,在靠近未註冊在檔案庫裡的超能力者三米之內會閃黃燈。慢慢找吧。」郭懷玉最後一個字說完直接掛斷。
心靈枷鎖實在是太奇妙了,簡直就是粗陋下三濫與神秘高科技的完整結合體。另外……我上哪找去!王鵬很無奈:爭取先找找那個警察的資料,看看他留下什麼話沒有吧。
好在,至少那份介紹信還沒丟。王鵬還有個問題要問郭懷玉:「如果我去找警察問事情,可以麼?」
「可以,你偵察證全國通用。」郭懷玉今天很有耐心,「而且問話的時候也用不著告訴他們是為了什麼事情。」
這就好辦多了。雖然不能像奧運會時候那樣能調動警察和武警,但至少配合一下是足夠了。王鵬很慶幸今天至少那張介紹信沒丟,不然還徹底麻煩了。
「好像是這個地方吧?」王鵬想事情的時候,聽到頭頂上的報站:淮南路站到了,請準備下車。
他看看外面的路牌,推一把坐在外面迷迷糊糊的周與非:「到站了,一會兒等2路咱們去公安局裡找地方睡覺去。」
周與非揉揉眼先下了車,站在那東張西望了一下,然後似乎發現了什麼東西一樣往車後跑過去。
啥事情?難道2路這就來了?王鵬很慶幸自己命好,下車之後一瞥眼看到那邊便道躺著一個老太太。
「老大娘,您沒事吧?」周與非跳過去蹲在老太太面前低下頭,「要不要我拉你起來?」
這時候另外一個人也走到那蹲下:「老太太,你怎麼了?」
哦,有人摔著了。王鵬快步走過去伏下身看了看:「問題似乎不很大,您先站起來走兩步看看?」
老太太點點頭,顫顫巍巍的在周與非和那個中年人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慢慢的踱到一邊:「謝謝了,謝謝了。」
「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周與非的文化水平很差,但也好歹學到了六年級,雷鋒叔叔的光輝影像似乎在她的心裡有很深刻的烙印。
周與非,似乎很快樂。王鵬看著小周臉上那種助人為樂發自於內心的笑容,突然覺得很有趣:看看現在的小周,再看看那個差點炸死一票同事又愛好看血腥圖片的小周,似乎還真不是一個人。
「我腿疼得厲害,你們誰幫我給家裡打個電話?」老太太靠坐在公交站的小凳子上抬起頭望著他們,按著大腿可憐巴巴的說。
王鵬手機丟了,小周根本沒手機。那個中年人很痛快的拿出手機來:「您說號碼,我撥。」
「要不您先到醫院去檢查一下身體?」周與非助人為樂上癮了,看到老太太表情就滿臉的不忍,「咱們去醫院好吧?」
王鵬一把把小周拉到一邊:「你有錢麼?這老太太看這意思是股骨頭的問題,顯然是坐不了公交車了。可要是打車去,你有錢?」他指了指地上,「再說了,咱行李怎麼辦?」
周與非看看斜靠在那滿臉痛苦之色的老太太,咬了咬嘴唇伸手到懷裡,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來幾張太祖頭:「這些,應該夠了吧?行李麼,一會兒你先去局裡,把東西放下不就好?」
王鵬氣的差點笑出聲來:咱倆都快露宿街頭了你他媽的不捨得把錢拿出來,現在為了個不認識的老太太就捨得把藏在bra裡的票子花了……好,你是新時代的新青年啊,最後還把我打發走了!
周與非跳到老太太的面前柔聲說:「老太太,咱們去醫院吧?」
「等一等,老太太兒子這就來了。」中年人把電話放下笑了起來,「行了,這也沒我什麼事情了,我等的車也來了,就先走一步了好吧?」
王鵬想了想,攔了他一下說:「那個,您能不能把您手機號給我?如果後面有事情,可能還要麻煩您。」
中年知道他什麼意思了,笑了起來:「行。我的電話是139……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慢走。王鵬看著中年人離開,叉著腰站在一邊看著周與非坐在老太太身邊柔聲細語地氣就不打一出來:這小丫頭,什麼時候學會了藏私房錢了!
過一會兒,那兒子來了,越過王鵬身邊跑到他媽媽面前,見到周與非一愣:「你開車的?」
開車?周與非搖搖頭:「我不會開車,我看到這個老太太摔倒在地上,就把他扶起來了。」
開車?王鵬微微皺了一下眉:這是什麼意思?
「先去醫院吧。」兒子扶著他媽媽,看看小周,「我照顧不過來,幫幫我行麼?」
小周用力的點點頭摻著老太太的另外一邊,還沖王鵬招手:「鵬哥哥,你也來幫忙好吧?」
那個兒子看一眼王鵬手裡的行李,若有所思。
王鵬看看他們,點點頭:我今天也學把雷鋒,享受一下助人為樂的快感好了。
到了醫院,小周跑前跑後的忙乎,那兒子看看她,低聲說:「我帶的錢不多,你能不能先幫我墊一點醫藥費?」
小周還是點頭,掏出來那幾張票子遞過去。
「我給你打個欠條吧。」那兒子接過錢之後,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等我家裡送錢過來,就還你。」
「不用了不用了。」小周搖搖頭,「先拿去用吧。」
好孩子。王鵬看著小周就跟親閨女似的在那忙,自己也插不下手,乾脆躲到醫院外面去抽煙,順便想他自己的問題:他上哪去找那任務人去!
「好歹大話還給個人物坐標了。」王鵬坐在台階上抱著行李發呆,「這連個任務說明都沒有,最多就是一個『傳說中』的陰陽眼,我上哪找人去!」
實在不行給個飛行旗也好,插旗之後能少跑好多路了。王鵬把煙扔掉,站起來走回去。
「你先回去吧?」小周那還沒忙乎完,遞給王鵬一張50元的票子,「這些,打車去應該夠了吧?」
應該夠了。王鵬把那張票子放在口袋裡:「那我先走,你還有錢吧?」
周點頭,「你先走吧。」
那就走吧。王鵬出門攔車:「去公安局。」
司機的手一滑:「哪?」
「公安局,金水區那個市局。」王鵬已經做好了被宰一刀的心理準備了。不過那個司機似乎被市局這個名頭鎮了,一路順風順水最後12塊錢到達。
這地方是小。王鵬站在市局門前搖搖頭,過去敲門。
「誰啊?」看門的警察探出頭來看看王鵬夾著行李的樣子,不耐煩的擺擺手,「我們不接受上訪。」
滾你媽的,誰上訪!王鵬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把證件順著窗戶塞進去:「你們這有領隊的就出來一個。」
警察一開始還沒看清楚那證件是什麼,還在說:「兄弟,回家吧……這是什麼?」他看著那個盾牌徽章圖案發呆,「偵察證?幹什麼用的?」
王鵬直接把窗戶拉開:「國家安全部業務指導局六處王鵬,有事情。」
國安部!警察趕緊打電話:「劉科,有個自稱國家安全部的人要進來。」
廢話真多。王鵬對於本地治安本來就一肚子怨氣,伸手直接把桌子上的證件拿回來往回走:「你們現在最大的官在哪?」
坐在接待室裡聽著王鵬夾槍帶棒冷嘲熱諷的廢話的劉科很無奈,對於面前這位同志缺少同志間春天般的溫暖很無奈:倒了霉了,不就是手機錢包丟了麼,至於麼!
「我倒是很慶幸,要不然還見不到咱們市局長什麼模樣了。」王鵬端起茶杯喝口水,「不過今天找到貴局倒不是這個事情。」
還有什麼事情,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劉科長就是一個小小科長,還是個縣級市的科長,對於捧著偵察證的王鵬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腹誹。
「今年3月到4月間,有沒有警察因公殉職?」王鵬把茶杯放下,看著科長,「我現在有公務在身,希望你不要推搪我。」
殉職並不是什麼大事,尤其是路南這裡,每年基本上都有這麼百八十號警察殉職,說實話今年只死了一個已經很好了,劉科長也不以為意,滿臉沉痛地說:「有,德陽區分局有個叫黃德山的警察在抓捕案犯的時候被推落高樓因公殉職。」
王鵬嗯了一聲「我需要查閱他的資料,還要和他生前的戰友們交流一下。」
「不過,你看明天好不好?」劉科長倒不是在推托,「今天畢竟大家已經下班了,這個也不是什麼急事,再把同志們叫回來也很麻煩。」
王鵬也累了:「那麼,如果可能的話,能不能幫我們安排一個住處?我,還有我一個女同事。」
哦,女同事……劉科長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但有似乎什麼都不明白,打電話到招待所給他們安排房間。
然後就是找光頭了。不過光頭現在似乎不在市內,似乎他們中午到了市局打了一晃之後,就走了,去了周圍的鄉鎮查案子去了。
「小周怎麼還不過來?」王鵬把東西搬到招待所之後,等了一會兒還沒有小周的消息,有些納悶,「做好事用不著做到全陪的地步吧?」
找她去。王鵬在房間裡轉了兩圈,打算去把小周接回來。
但讓王鵬很吃驚的是,小周不在醫院。
「走叉了?」他只好又回到市局去,但那裡誰也沒看到有小姑娘來過。
「這小姑娘跑哪去了!」王鵬有些著急了,打算找劉科長來報一下失蹤人口問題了。
不過這時候,小周終於回來了。
「咱做好事也用不著這麼折騰。」王鵬看著滿臉疲憊的小周走進招待所,連忙迎上去,「你剛才上哪去了?」
「去了一趟派出所。」小周笑了笑,「他們要我錄口供。」
錄口供?王鵬不明白這有什麼可錄口供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們要幹嗎?」
「不知道。」小周同樣不理解這一套行為是為什麼。
王鵬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了:「你都是怎麼說的?」
小周開始回憶:「我說我叫周與非,今年18歲……」
「我問什麼你說什麼吧。」王鵬攔著她的話,「你說你是國家安全部警察了麼?」
小周搖頭:「沒有,郭隊長說過這個事情不能隨便的說出去,咱們不也商量過說是在京城的一家科技公司上班麼。」在火車上王鵬跟她說好了,如果是無關人等問他們來源城幹什麼,就說是科技公司的人來出差,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那你說你住哪?」王鵬覺得只要小周把住在市局的事情說出去,事情就不複雜。
「我說我住在招待所。」小周不知道這腦子都是怎麼走的,「公安局招待所,那幫人很高興的樣子。他們還留了我一份身份證複印件。」
很高興?還複印件?這是要幹嗎?王鵬懶得多想:「明天你去檔案館查一下那個殉職警察的資料,能複印的複印一套帶回來。我去找找他的戰友。」
黃德山的老婆據說還沒改嫁,還有個上小學一年級的孩子。王鵬在分局拿著抄下來的地址,借人借車去找黃警官的家屬。
「黃家就在前面那個小區。」帶他去的張警官一邊開車一邊指著不遠處的一片住宅區,「我來過幾次,上次老黃犧牲之後就是我和幾個兄弟來通知嫂子的。」說著話,警官有些黯然的搖搖頭,「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孤兒寡母的我們來探望的也少,真是……」他低聲問,「你們這次,來調查什麼?」
「要問一些事情。」王鵬對於這種和犯罪分子搏鬥導致殉職的警察,很尊敬,「關於老黃生前的一些事情。」
「什麼事?」張警官很疑惑,「不是已經評為烈士了麼?」
王鵬連忙擺手:「不是這個,是另外的一些事,不是來查他的。」
張警官看看他:「你是律師麼?」分局裡讓這兄弟陪他來之前,也沒說是什麼事情,也沒說王鵬是什麼人,只是說要「配合兄弟單位工作」,但警察的兄弟單位實在不多,而且看著王鵬一路皺眉的樣子,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律師。
「不是。」王鵬看看車已經到了小區樓下,岔開話題問,「就是這裡了?」
警官把車停好帶他走進一個單元,「他們家住4樓,來之前我們科長已經打過電話了。」他對這裡很熟悉,登登的跑上樓叫,「嫂子!嫂子!我是小張!」
四樓右手邊的防盜門卡拉一聲打開了,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帶著歡快的笑容看著他們:「張叔叔,進來吧。」
「我們一個月來一次,送點錢,送點米面什麼的。」張警察向王鵬笑一笑之後,三步兩步跳到樓上蹲在那孩子的身前摸摸他的頭,「小龍龍今天沒上學啊!」
「今天星期六,學校放假了。」那個被稱作小龍龍的孩子似乎和警察們已經很熟悉了,伸手到張警官的口袋裡,「糖呢?」
可愛的小寶貝兒。王鵬比張警官慢了幾步,走到門前俯下身去笑著打招呼:「你好,我是王鵬。」
小龍龍立刻把手抽回來嚴肅正經的挺直身體回答他:「你好,我叫黃龍。」說著還伸出手來。
王鵬笑了起來,搖搖頭抓著他的小手輕輕搖了搖:「你好。我是王鵬。」
一個瘦瘦小小的女人出現在門裡,眼睛看著兒子輕聲責怪了一句,又抬起頭略帶微笑的招呼他們:「小張啊,還有這位王先生,進來說話吧。」
「打擾了。」王鵬穿的是一身黑西裝,打了一條白色的領帶表示對黃警官的尊重,走進房間順著女人的指引坐在沙發上。
不算樸素,也不算豪華的兩室一廳,佈置的說不上多好,但看上去總是有一種很放鬆的感覺。透過一個房間半掩著的門,王鵬能看到黃警官的遺像正擺在那裡,一個小小的香爐裡插著幾根快要燃盡的線香。
「我去給黃警官上柱香,可以麼?」王鵬從女人手裡接過茶杯順手放到一邊,「大家也算是同行一場。」
女人輕輕點了點頭,拉著兒子的手推開了房門。
王鵬不知道這邊的規矩,只能按照九河的老例點上三根香插在香爐裡,又鞠了四個躬。
「叔叔,你也是警察麼?」黃龍在媽媽的懷裡,望著他。
王鵬笑了笑:「也算是吧。」他看著黃夫人,「今天來的冒昧,有些事情想和您打聽一下,還希望不要介意。」
「沒事沒事,」黃夫人點了點頭,看一眼丈夫的遺像帶著他們走出去,「國家需要,我一定言無不盡。」
王鵬歎了口氣,坐在沙發上身體前傾:「那麼,如果後面的言辭有什麼可能冒犯您而我不知道的,還請多見諒。另外,我也想問您兒子一些事。」
黃夫人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把黃龍抱在懷裡:「您請問。」
王鵬深吸了口氣,開始詢問:「在您丈夫犧牲之前,也就是今年1月到4月之間,他的交際情況您清楚麼?」
黃夫人看了一眼張警官,看到他輕輕點頭,於是回憶一下慢慢回答:「老黃的交際本來就很廣闊。你也知道,他們幹警察的,又在我們這地方干,三教九流的應酬本來就很多。而且過年之前很多人都請他吃飯,那時候他總是晚上很晚才回來,但具體跟誰出去吃飯,我也不是很清楚。」
王鵬點了點頭:「那麼,他信不信鬼怪這些事情?」
黃夫人不是很明白這句話是個什麼意思,一怔看向張警官。
「沒別的意思。」王鵬笑了笑,「只是想問一下他有沒有迷信的思想。這個事情牽扯到另外的一些東西,還希望您不要介意。」
黃夫人搖搖頭:「一點也不,他常說那些什麼都是封建迷信,如果走在路上有人說要給他算卦什麼的,他也總是說自己是黨員,是無神論者,那些都是騙人的把戲。」
「那麼,他在這一段時間裡,有沒有說過有人給他算卦的事情?」王鵬看著黃夫人的眼睛,「或者提到說有人告訴他他會什麼時候出什麼事之類的話?」
「算卦的事情?」黃夫人回憶了一會兒,很疑惑的搖搖頭,「沒有啊,從來都沒有。他從不相信這些。」
王鵬點點頭,掃一眼身邊正在喝茶的張警官:「那麼,他有沒有提過和一個國家安全部的工作人員吃飯的事情?」
黃夫人愣了一下:「國家、安全部?」
王鵬點了點頭:「請您回憶一下。」
張警官不喝水了,看著王鵬的目光充滿了驚訝。
「我想想。」黃夫人低下頭用力的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搖頭,「沒有,沒說過。」
王鵬覺得這個很正常,也不以為意:「那麼,他有沒有日記什麼的?」
「沒有,老黃一向不寫日記。」黃夫人還是搖頭,「他總說,每天就是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琢磨案子還琢磨不過來了,寫日記太費精神,所以從來不寫。」
王鵬抓了抓耳朵:「那麼,他有什麼遺言麼?」
黃夫人臉上一絲哀傷,本就不紅潤的臉上更加蒼白:「有。」
「是什麼?」王鵬挺直了身體,目光直看著黃夫人。
「照顧好小龍。」黃夫人輕輕的歎了口氣低下頭看過去,目光裡儘是回憶,緩緩用手摟緊了懷中的兒子。
這種事情,王鵬下次再也不幹了。但他還不得不多問一句:「還有什麼麼?」
黃夫人把昂著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的兒子送到房間裡,又關上門,才回來慢慢的說:「那天上午,我正在上班的時候,分局裡突然給我打電話,說老黃不行了……」那雙說不上美麗的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有些斷斷續續的說,「我嚇壞了。領導讓我趕緊到醫院去,也許還能見到最後一面。我沒敢帶小龍去。趕到那的時候,老黃已經不行了,嘴巴裡耳朵裡鼻子裡全都是血。他看見我來了,就跟我說,讓我好好照顧小龍,把孩子養大,爭取上大學。然後用手推我。」
「用手推你?」王鵬聽說黃警官是犯人在拒捕的時候被推下樓摔傷致死的,這樣應該會身體多處骨折吧?
但這只是他的誤解,跳樓的人也不是渾身上下就摔的沒一塊好骨頭了。黃夫人點點頭:「然後他歎了口氣,嘴裡還嘀咕著些什麼,然後……」
「嘀咕些什麼?」王鵬身體前傾著,幾乎就要從沙發上摔下來了,「他說了些什麼?」
「我聽的不是很清楚。」黃夫人擦了把臉,「好像是什麼不什麼騙我什麼的。」她看著張警官,「你當時,也在吧。」
張警官點點頭側著身體看著王鵬說:「對,不過他嘴裡都是血,那句照顧小龍也是很含糊的說了兩三遍我們才聽清楚,後面說的就是什麼騙子什麼的。但我們實在是聽不清了,然後老黃就……」
應該是「某某人不是騙子,沒騙我」如此吧。可惜沒聽清楚。王鵬低下頭:這句話,應該就是說那個算卦的吧?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輕輕的說:「那麼,麻煩您了。節哀。」他看一眼張警官歎了口氣,「我們走吧?」
走出門外,王鵬走下兩層樓又突然站住,一轉身從口袋裡掏出剛從卡裡取過來的1000塊錢看著張警官:「這個,也算我一片心意。」不由分說塞到張警官手裡,「我在樓下車那等你。」
不一會兒的功夫,黃夫人急匆匆的跑下樓來找到正靠在車上抽煙的王鵬把錢遞過來:「王先生,這錢我不能要。」
「收著吧。」王鵬把那錢塞到她口袋裡,「給孩子多買點東西。我和老黃也算是同行,就是一點心意。」他按著黃夫人的手,「你就拿著吧,不然我心裡不好受。」
「不要,真不要。」黃夫人的態度很堅決,有些著急的樣子,「國家給的撫恤金也夠了,我也有工作,這哪行呢!」
王鵬搖搖頭招呼一下張警官:「你一個人帶孩子,已經很累了,拿著吧。」他輕輕推開黃夫人鑽進車裡,「我們走了。」
開車出小區之後,張警官才問:「咱們去哪?」
「回分局。」王鵬舒了口氣,把煙順著窗戶扔出去。
張警官又沉默了一會兒,又說:「謝謝了。」
「沒什麼。」王鵬搖搖頭,「也許明天就是你我,這事情……對了。」他轉過頭看著張警官,「你對於老黃這人,怎麼評價?」
張警官想了一會兒,低聲說:「好人。也許也有這些那些的毛病,也許也幹過其他警察們也干的壞事,但他的確是個好人,很照顧隊裡的年輕人。也很照顧家裡。只要不是犯人,他對誰都很好。」
「謝謝。」王鵬轉過頭去,又點了一根煙,「年初的那段時間,他和什麼人接觸過?這個你知道麼?」
張警官看了看他,突然問:「你是國安的?」
王鵬沒否認:「這個事情希望你能認真回答。我來這裡只是辦一些和你們無關的事情,請不要有顧慮。」
張警官歎了口氣:「三教九流。年初的時候我們剛辦了一個搶劫的案子,首先接觸的是犯人,其次是法院的那幫人,還有律師們。過年之前案子就完事了……你也知道,這社會魚龍混雜,刑警難免和一些亂七八糟的人要打交道。尤其是過年之前。他們請你吃飯什麼的還不能不去,有些錢你不能不收。」
王鵬點點頭:「這些事情和我無關,我只在意他接觸過什麼人,但那些人和你們之間有什麼問題,我管不著。」
「年後,主要就是這個案子了。」張警官的「這個案子」,自然就是指導致老黃身死殉職的這個案子了,「先是調查了幾天原始材料,核實一下那個舉報人的口供之後,就抓捕了。」他苦笑,「你也知道,那個案子四年多了,光是找案底察線索就夠麻煩了。」
能理解。王鵬看著窗外的風景:「你們大隊這幾天有任務麼?」
張警官搖頭:「沒有。」
「那麼,配合一下好吧?」王鵬把視線收回來又點上一棵煙,「我必須要查一些事情。」
「你是,要查什麼?」張警官把車拐進分局大院,熄火之後看著王鵬,「難道老黃……」
「不不不。」王鵬擺擺手下車走向那個12層高裝修豪華的大樓,「老黃是個線索。」
一個一個的問吧。王鵬和分局領導協商一下之後,從今天下午開始詢問刑警隊。在那之前,王鵬先找到在檔案局泡了兩天的小周:「有什麼發現麼?」
小周很失望的把面前的檔案卷推開:「沒有,這裡面什麼都沒有,關於什麼算卦的什麼都沒有。」
這要是找得出來算卦的就奇怪了,王鵬也不以為意:「別查了,下午跟我找警察們耍耍去。」
詢問從隊長開始。王鵬坐在會客室裡,看著面前這位五大三粗的漢子,慢慢地說:「錢隊長,我只是想詢問一下,您隊裡的黃德山警官,在年初的時候,有沒有和一個算卦的人接觸過?」
「算卦的?」錢隊長長的很猛,但聲音卻不粗豪,聽上去有些書生味道,「我們不管這些,民警他們才抓這些。而且老黃從來不信這個。」
「我只是問一下。」王鵬笑了笑,「你們局裡這一段抓了很多算卦的麼?」
「沒有。」錢隊長擺擺手,「我們這裡擺攤算卦的不少,不過只要沒什麼專項鬥爭,也沒那功夫去抓他們。大多是一幫老頭老太太在那混個養老錢,也不是什麼有錢的人家,抓他們幹什麼。」
鵬想了想,「那麼,你們這裡有沒有比較有名的算命先生?」
錢隊長搖頭:「這個我不清楚,你不如去問民警。」
問題在於,我總要知道他接沒接觸過那些算卦的,再去找那些人吧。王鵬這一下午把刑偵大隊裡的人問了個遍,都沒聽說老黃有算過命的記錄。
「如果說算命,那他這輩子最多也就是小時候抓周了。」一個刑警笑著說,「反正說他這鐵桿無神論者去算命,我不信。」
可那偵察員戰友兄弟言之鑿鑿說黃德山跟他說過有人給他算過命。
可現在一幫人又說從沒聽老黃說過有人算命他什麼時候死……
王鵬現在已經不敢相信那兄弟了,專門打電話去找郭懷玉:「你確定,那兄弟說的是黃德山?」
「我問一下……要不這樣,」郭懷玉想了想,「我把他手機號給你,你問他。」
而那位偵察員很肯定:「就是黃德山,我年前因為公務去路南,找他需要瞭解一些事情,吃飯時候跟他說起人的命運之類,他就說他一輩子不信這個,還說前一陣,也就是十天半個月的樣子,遇到有人扯淡,說什麼看出來他身上有死氣,今年3月29號會死如何如何。」
為什麼郭懷玉就要擠牙膏一樣一點一點的往外蹦東西呢,直接說年前的事情我省多大心!王鵬但了口氣,順便多問一句:「那麼,他說沒說是誰看出來的?」
「沒有。我當時也問來著,但他把這個事情岔開了。」偵察員也歎氣,「要不然何至於麻煩你們。」
王鵬放下電話想了一會兒,一路跑到刑偵大隊的辦公室去:「錢隊長,今年過年前,有沒有一個偵察員來到貴處?」
「偵察員?」錢隊長正在和手下們聊天說話,聽到王鵬這句話愣了愣,「軍隊?」
「不是。」王鵬把自己證件掏出來,「有沒有人拿著和這個相同的證件,來你們這詢問?」
錢隊長在那搖頭,這時候正在他們這串門聊天的一個科長站了起來,看著他點頭說:「有。」
「什麼時候?」王鵬把科長拉到會客室裡問,「他說什麼了?」
「他說有些事情需要我們協助一下,然後問去年的時候誰在查某個案子。」這位科長是政治處的,國安如果申請公安協助往往先找這個單位。但王鵬不知道這個流程而已,「我記得當時是老黃負責那個盜竊案,所以就讓他去找老黃。」
盜竊案?一個偵察員會伸手去管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盜竊案?王鵬想不通這裡面有什麼奧妙玄機:「那麼,那個案子破了麼?」
「沒有。」科長搖了搖頭,「之後又有個搶劫傷人,然後就是那個四年前的舊案重新啟動,老黃一直忙的脫不開身。而且那個盜竊案也不是很大,就放在一邊了。」
事情越來越奇怪了。王鵬現在不是很能把事情串到一起:偵察員去詢問一個盜竊案,老黃遇到了一個陰陽眼的超能力者預言了他死期,然後在抓捕的過程中還被犯人掀到了樓底下死了。然後偵察員又回來了,回來之後發現老黃死了,然後給郭懷玉打電話說可能找到個超能力者,然後老子和周與非就滿頭霧水的被打發來找那個不知現在是死是活的人。
但他不能問那個盜竊案到底有什麼玄機,這個事情與他的任務無關。
「那麼,把這個盜竊案放到一邊吧。」王鵬回到招待所之後和周與非商量這個事情,「老黃平常出門的時候不多,出門也是辦案。而且按照咱們那位戰友的說法,那時候他應該正在查那個無頭的盜竊案。」他看看心不在焉的小周,「你認真點聽我說好不好?咱們不能把任務交給警察去查,現在只能指望你我了!」
「聽著呢。」小周話雖如此,但眼睛一直往關著的電視上瞟。
「那麼,咱們應該先找一下這城裡有多少算命的。」王鵬歎了口氣,「但大規模排除不現實,而且也許那人根本就不是算命的,只是老黃路上坐車遇到的一個人……算了,」他把那個畫的亂七八糟的本子合上,「既然時間確定了,那麼咱們試著查查他當時都見了哪些人吧。」
刑警隊那裡可以確定一部分他的行動,他們家裡的老婆孩子也能確定一部分。但執行任務的一些階段,是沒人看到他的,上下班也沒人跟他一路走,也沒法確定。
「盜竊案的那案子沒破,他跑到監獄裡去幹什麼?」兩天之後王鵬看著刑偵大隊匯總上來的資料皺眉:1月28日前往西門監獄,1月29日前往關樂看守所,1月30日再次勘察現場,1月31日上午前往西門監獄,1月31日下午前往城關看守所,
「找線索啊。」錢隊長對於王鵬的門外漢問題已經習慣了,「我們有時候要去找那些慣犯們,也就是所謂的江湖人士,詢問一下案子裡的某些手法問題,以及通過這些手法看他們認不認識作案的人。尤其是盜竊案,都是師父帶徒弟,山裡的老慣犯們就憑腳印的方向都能說出來這是哪門哪派的作風。」
王鵬歎服了:「結果呢?查出來什麼了?」
「什麼都沒查出來。」錢隊長搖搖頭,「你往下看,後幾天他還去找了幾個已經洗手不幹的老傢伙了,也沒問出來什麼。他們判斷這個是過路案,不是本省人做的。」
要不,我也去拜訪一下這幾位老傢伙?王鵬覺得這是個線索,推了一把在一邊睜著大眼發呆的小周,問錢隊長:「能不能給我們這些人的住處?我想去看一看問一些事情。」
「可以。」錢隊長拿過一張紙,刷刷的寫下幾行地址遞給他,「就是這幾個老傢伙。」
王鵬接過紙掃了一眼,點點頭折起來放在口袋裡:「還是請那位張警官,送我們去可以麼?」
現在並沒有什麼壓破頭的大案要案,錢隊長就無所謂。張警官自然願意多出去轉轉:「咱們什麼時候走?」
王鵬看看表:「現在10點,咱們現在就走吧。」他拉著小周站起身,「多麻煩你了。」
但小周卻不願意出門,回到招待所自己看電視去了。王鵬衝著張警官苦笑一下:「麻煩出發吧。」
「這些人,都是老案底了。」張警官開車的時候聊閒天,「不過也都是知天命的人了,也攢夠了棺材本,就不幹了。」
王鵬在電影上看到過類似場景,但現實中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看見:「你們和這些人,都有聯繫?」
「都有聯繫。」張警官點點頭,「他們也算是從良了,而且好多事情我們辦不到的他們都能辦。有時候找他們幫忙分析案子手法什麼的,也很管用。」
「那你把制服脫了幹什麼?」王鵬看著張警官身上的襯衣,「而且還要開這輛沒掛警字牌的車來?」
「怕嚇著他們。」張警官笑了笑把車拐進一條胡同,「而且我們不可能用官面上的身份去找他們,那不是讓他們死麼。誰都知道三兩個月就來探望這幫老傢伙的人是誰,但沒人說破而已。那些大哥顧忌老傢伙們的身份,只要不挑明了不把事情鬧大了也睜一眼閉一眼。」
他把車停在一個小院子門外:「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不過你就沒這忌諱了,大哥們敢跟公安折騰,但絕對不敢對你們這種人有二話。」
王鵬鑽出車沒著急進去,先看了看左右:「這附近,有算卦的麼?」
「這我不知道。」張警官看著他,「你找算卦的幹什麼?」
我的任務就是找算卦的。王鵬沒說話,搖搖頭指指院門:「就是這裡?」
張警官嗯了一聲過去拍拍門:「劉老頭,有人看你來了!」
劉老頭?王鵬立刻想到了另外一個事情:對倒三六條君?
一個矮矮胖胖滿臉紅光頭髮雪白目光呆滯十指短粗很破壞王鵬心中盜賊形象的老者打開門探出頭看看他們,輕輕叫了一聲:「啊,張老闆,今天怎麼這麼有空來看看老朽啊?」
「這不是來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麼。」張警官拉了一把王鵬走進去,邊走邊說,「幾天不見你,又富態了?」
「那是,那是。」劉老頭跟在後面點頭哈腰,「黨和國家的政策好,老有所養老有所依,要不是政府給我老頭子一口飯吃,我這老鬼早也就餓死街頭了。」
「知道就好。」張警官推開一個小門鑽進去坐在小板凳上,招呼王鵬也坐下,「介紹一下,這是王老闆。」他看看劉老頭,「王老闆跟你有些事情請教。」
劉老頭趕緊蹭過來滿臉堆笑:「王老闆幸會幸會。您何必還要來我這小小蝸居呢,直接招呼老頭子吩咐就是了。」
王鵬笑了笑:「我一會兒就走,就想問問你,年前的時候黃德山是不是來找過你?」
「來過,來過。」劉老頭坐在小板凳上雙腿併攏雙手放在膝蓋上規規矩矩的點頭,「找老朽也是問些路上的東南,老朽不才,但大小是份兒腿兒,套了套路數,就知道那是過路鬼餓了打打秋風。」
「我不是問這個。」王鵬搖搖頭,「我想問你,他說沒說什麼關於有人給他算過命的事情?」
「算命?」劉老頭一愣,「沒有。黃老闆一向不信這個,道上的兄弟們都知道。」
王鵬繼續問:「那麼,你這裡附近有沒有算命的先生?」
「這一行當老朽不是很熟,」劉老頭搖搖頭,「我這倒是有幾個,不過也都是騙個棺材錢的老東西。」
出去轉轉吧。王鵬和劉老頭告了辭,出去按著劉老頭說的幾個地方找人,然後找到一幫號稱鐵嘴半仙的等死鬼。
一無所獲。
「你找算卦的幹什麼?」張警官越來越看不懂王鵬要幹什麼了,「難道我們這地方,有算卦的裡通外國?」
王鵬搖了搖頭上車:「不要問了,去下一家吧。」
三天時間,張警官跟著王鵬在源城市內來回的轉悠,基本上把有些名氣的算命先生都找了個遍,但誰都沒和黃德山說過什麼「一眼望去便知你不久必有大難」。
當然最主要的是王鵬的心靈枷鎖沒動靜,多帶的準備給新兵戴上的那個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那麼,去看守所和監獄吧。」王鵬看一眼手上拿著那個藍皮鼠和大臉貓圖案的心靈枷鎖,歎了口氣,「最近的看守所在哪?」
張警官這幾天跟著王鵬吃好的喝好的,自然要為人民服務的熱情一些:「你這樣子去,估計他們就算知道什麼也不會說。」
「沒事。」王鵬知道山上的一些規矩,但也不信他們就連誰會算命這種事情都會隱瞞,「就是問問,也不大事,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就想找個算命的而已。」
但他顯然低估了看守所裡犯人們的紀律性了。老油條們東拉西扯就是說不到正點上,就算吐出來幾個名字也是胡謅。而新人們則是一問三不知,不管說什麼也是茫然。看守所的管教們不管怎麼講這個事情只是一個小詢問,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三個字,最多就是說話的人的表情或者是嚴肅認真或者是嬉皮笑臉或者是一臉無辜。
「不知道,真不知道,向毛主席保證我不知道。」某搶劫犯在那叫,「管教,我真的不知道誰是算命的。再說了,你們什麼時候抓過算命的?」
「這樣下去不行。」王鵬頭疼了,乾脆帶著枷鎖下去轉,轉了兩圈回來搖頭,「繼續走。」
張警官勸他了:「同志,這樣下去真不行。」他坐在車裡苦口婆心,「我們這就兩個看守所一個監獄,但你這樣找下去恐怕也找不到人。」
「那怎麼辦?」王鵬無可奈何,「我就一圈圈的找,這麼個不大的城市,我還不信就找不到他了!」
「你到底要找誰啊?」張警官更無奈,「你不如把姓名告訴我們,我們幫你找豈不更好?」
問題在於我不是不知道他姓名麼。如果知道的話直接在公安局查名字就是了,還用這麼費勁麼。
王鵬揉太陽穴了:「我想想,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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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吃藥,吃完藥就頭暈。寫的有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