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對高考的結果失望至極,在憤憤不平的同時提出與我分手,我沒有絲毫猶豫就接受了她的要求,因為我們的結合純粹是無理取鬧。
那時我們正上高三,升學的巨大競爭力壓迫得班中每個同學都苟延殘喘,彼此間沒有了團結友愛和相互信任,取而代之的是勾心鬥角和殘酷的明槍暗箭。大家在這種環境下備感壓抑,於是紛紛尋求自己的紅顏知己。對於擁擠在高考獨木橋上的人來說,異性比同性更容易接觸和溝通。
女友就是在這個時候提出同我好合的,當時班裡的這種氣氛成就了好幾對情侶。
由此可以看出,我與女友的結合存在明顯的動機不純,我有被利用的嫌疑,好在我並不認為自己吃了多大的虧,所以一拍即合。當天晚上,我們就接了吻,女友把嘴從我嘴邊移開後,憂心忡忡地說:「我們之間好像還不是很熟。」我一想,的確如此,從高一入學到剛才她說的那句話,我們之間總共說話不超過三十句,我對她更是不瞭解,只知道她叫韓露,是與我同班的女同學。
我對韓露提出的分手要求坦然接受。事後,我像征性地惆悵了幾天,抽了幾根煙,然後便將一切拋在腦後,找同學去八一湖游泳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因失戀而裝扮的痛苦是完全沒有必要的,誰讓自己當時年紀小呢。
大學報到的第一天,我帶著爸爸媽媽、爺爺奶奶、舅舅舅媽的千叮萬囑和美好幻想步入北糯笮T埃並未過多留意校園建設,而是將更多精力用來觀察像鮮花一樣盛開在校園的女生。當時我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找一個女朋友。
這是陽光無比燦爛的夏末的一天,姑娘們穿著剛剛盛行而尚未出現於中學校園的吊帶裝走在路上,像一條條美麗的熱帶魚在我眼前穿行而過,讓我浮想聯翩。當然,這些艷麗的姑娘都是高年級女生或是青年女教師,大一新生不會因為剛剛離開中學就突然變得光彩奪目。也有個別努力打扮自己的新生,但她們拙劣的裝扮會被我一眼看穿——塗得深淺不均的口紅和極不附體的高跟鞋。還有許多女生穿著高中校服,胸前背後印有「北京四中」或「實驗中學」等字樣,希望以此向外人暗示些什麼。其實這樣做是毫無意義的,既然考到這裡,大家就成了同一片菜地裡的茄子,大師傅不會因為你是圓茄子就把你做成炸茄盒,而因為我是長茄子就把我做成魚香茄條,我們將來的命運就如同茄子終將被吃掉一樣,獲得印有「北京努糯笱弊盅的畢業證書。
在經過報到、交費、領取宿舍鑰匙等一系列繁瑣又必不可少的事情後,我端著一個白底紅號的搪瓷臉盆,爬上五層樓又穿過長長的樓道來到宿舍,用那把還帶著毛刺兒的鋁制鑰匙打開了宿舍的門。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三張上下鋪,上面有綠色的被褥和藍白格相間的床單以及一個蕎麥皮枕頭。我走進宿舍,油然而生一種走進牢房的感覺。
學校分給我的是下鋪,這並非出於我的主觀願望,而是按學號排列分配,到我那裡正好是29號,下鋪。
學號以高考分數的多少順序排列,我們班有30個人,也就是說我是以班裡倒數第二的名次入校的,而這個名次恰恰也是我在高中班級的排名,不過是正數而已。
我的學號前面有個偶數女生,這才使我得以分到下鋪,這個偶數究竟是多少呢,它讓全班男生以及任課男教師都大失所望,它是0、、2、3的2。
我是同宿舍的六個人中最早走進這間屋子的,這也是他們選舉我當宿舍長的原因所在,有點兒像水泊梁山的故事。
進了宿舍後,我一邊整理被褥一邊幻想與我同屋的是五個什麼樣的傢伙。這種幻想純粹是憑空捏造,我既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也沒見過他們的照片,但有一點我絕對可以肯定,他們是五個男的。
就在我收拾包裹的時候,門開了,走進一個滿臉青春痘,背著一把吉他的傢伙。我們寒暄了片刻,我對他有了初步瞭解:
楊陽,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才使得我的入學成績不至淪落為班中倒數第一。楊陽在得知我的高考分數比他高出分後,誠懇地說:「哥們兒,你學習比我好,以後就請你多多關照了。」然後遞給我一根「都寶」。
在日後的學習中,楊陽的成績既沒有進步也沒有滑落,穩坐全班倒數第一的位置。
正在我和楊陽抽煙的時間裡,同宿舍的另外四人陸續來到。我們互報家門後,除了一個叫齊思新的接過我和楊陽遞的煙外,另外三人擺出一種堅決杜絕不良行為在宿舍發生的態度。
馬傑在把自己的一切物品安置妥當後,說:「我報到的時候聽說一會兒要開會。」
「什……什麼時候?」張超凡結結巴巴地問。
「好像是點。」馬傑回答。
「對,點,第一教學樓30教室。」趙迪說。
「咱們正好可以看看班裡的女生怎麼樣!」齊思新興奮地從床上蹦下來。
「據說咱們班就兩個女生。」馬傑有些失落。
「春雨貴如油,我得提前下手。」齊思新躍躍欲試。
「就怕是辣椒油,吃了拉不出屎!」我抽了一口煙說。
「不怕,我有開塞露」齊思新真的從包裡掏出一瓶已經用去一半的開塞露給我看。
「走……走吧,快到點兒了。」張超凡看了一眼表說。
我們來到開會的教室,裡面堆滿了人,其中不乏一些學生的家長,而且父母雙全,我們只好站在教室門口。系主任在講台上聲嘶力竭地喊著:「請安靜了,我們的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下面的談論聲立即消失了,某學生家長突然在這個時候放了一個響屁,引得大家一片哄笑,坐在那個家長身旁的學生狠狠地瞪了自己的父親一眼。
兩個女生氣喘吁吁地跑上樓,伸著脖子向教室內張望,裡面早已座無虛席,過道也擠滿了人群,只好站在我們身旁。其中一個相貌平平的女生面帶嬌滴地問另一個稍有容貌的女生:「你聽得見嗎?」
那個女生說:「聽不太清楚。」
齊思新插話說:「用不著聽清楚,都是廢話。」
「你們也是這個系的?」相貌平平的女生問道。
「對,我們都是()班的,你倆是幾班的?」齊思新顯得很熱情。
「我倆也是()班的。」這個女生又說,「我叫陳銘。」
齊思新自報了家門,然後問那個容貌嬌好的女生叫什麼。
「佟小婭。」那個女生冷冷地說。
齊思新又問了佟小婭許多諸如高中在什麼學校、高考考了多少分、為什麼報機械系等問題。佟小婭的冷漠被齊思新的熱情化解,兩人攀談起來。被晾在一旁的陳銘憤憤不平。
女孩子應該懂得,男生對你是否熱情取決於你的容貌。如果啞巴在你面前都開了口,那麼你一定漂亮得跟天仙似的;但如果說相聲的見了你都啞然,那你一定是長得不能看,這時就要好自為之,別再奢求什麼。
陳銘看著齊思新和佟小婭聊得火熱,很是不平衡,她說:「你們別聊了,我都聽不見老師在講什麼了。」
齊思新對佟小婭說:「我們去那邊聊。」於是二人去了樓道的另一側。
教室裡傳出系主任的聲音,他說校園內禁止吸煙、男女生勾肩搭背等現象的發生,為了對學生進行監督,學校組織了一支由黨員和先進分子組成的糾察隊,他們遊蕩在校園的每個角落,如發現違紀者,便會將其記錄在案,及時通知班主任對該學生進行思想教育。
這番話贏得台下家長們的一片掌聲,學生們卻不由自主地發出「嘁、嘁」的噓音。
樓道的那一側,齊思新在給佟小婭滔滔不絕地講述著什麼,佟小婭的「咯咯」笑聲不時傳來,齊思新愈加神采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