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盡可以禁閉門窗,
但當我轉身離去後,
你們所有的人就將獨自面對黑暗!
我詛咒你們一千年如一日,
直到冤枉我的見證到我的冤屈,
……」
快到黑山時,荊棘叢那邊發生的事已成遙遠的回憶。孩子們也早已走出了山貓的勢力範圍。這個時候,大漠的風沙和重重劫難已將他們磨合成一個團結一致、堅不可摧的整體,就像一陣龍捲風,它們在充滿磨難的逆境中相互靠得更緊,而且逐漸壯大。他們毫不懷疑,他們這陣龍捲風能衝破層層阻礙,直至刮到北方,捲走那些惡貫滿盈的枯枝爛葉。但是當他們到達黑山時,卻像是遭遇上了一團巨大無比、夾著冷空氣和惡魔詛咒的黑雲。在他們恍惚的一剎那,那勇往直前的勇氣被攝走了。
那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們走著走著,忽然眼前橫亙著一條黑沉沉的山脈。山雖然都不高,但還是令他們望而卻步。倒不是怕爬不過這些山,只是隱隱之中,這黑黢黢的群山裡頭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在向外擴張,致使他們喪失了冒險的勇氣。於是,他們不約而同地假托走累了,都停下來歇息。實際上,他們心裡面都在盤算著如何說服大家從這裡繞道而過。天色還算早,他們有的是時間做這樣的嘗試。
然而,一個古老的、很熟悉又很陌生的聲音在阿都amp;#822;旺的耳邊響起:「該怎麼樣,就得怎麼樣,不要逃避,也不要退縮,一切可能奪取你的生命的磨難和可能讓你喪失尊嚴的現實你都必須勇敢面對,因為你將從中獲取成長的力量。」這句話讓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退縮是多麼的可恥,想想走進大漠以來,他不是從未知的黑暗中獲得許多嗎?於是,他站起來,以不容辯駁的口氣說:
「走了!天快要黑了,咱們必須趕到山裡頭過夜。」
「在山裡過夜?哦,咱們為什麼不找個更好的地方呢?」貝貝說。
「托上天的指點,那大山裡頭就有最好的地方,你們要是因為害怕而不敢前進,那就永遠別想翻過這座山。」阿都amp;#822;旺說。
「不,阿都amp;#822;旺,根據我的經驗,這不是個好主意。我打賭在明天,也許就在今天晚上,你就會發現這是個糟糕的決定,我們可能會在山裡頭遇上強盜,或者魔鬼,甚至還有拿人皮扯大鼓的邪惡巫師,就算我們運氣好,這些壞蛋都見鬼去了,可如果我們不小心在裡面迷了路,那也是很要命的啊!」游離子極力煽動著大家的恐懼心理,他就喜歡這樣。
「精靈兄弟,你頭腦裡面裝的東西太多了。記得在駱駝嶺時,老猿猴曾對我說過,許多魔鬼都是我們自己想像出來的,咱們不能被憑空想像出來的魔鬼嚇退。退一步講,就算我們真的在山裡邊真的遇到麻煩,我想那也是咱們為尋求大漠團結付出的代價,憑祖先和神靈的保佑,咱們會化險為夷的。」阿都amp;#822;旺說。
大家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不知如何抉擇。最後,還是洛奇先表態了:
「我認為咱們還是趁早翻過山去,說不定還可以在山那邊找到人家呢!」
「對,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還能找到吃的。」山貓勇敢的心也復活了,更何況它那養尊處優的將軍肚也正抱怨著,一路上少的可憐的素食早讓它得了消化不良症。
「看來我們沒的選擇。」可可奇對貝貝說。
「只要跟你們在一起,我就無所謂。」貝貝說。
「那就讓膽小的精靈兄弟一個人留在這裡吧。」山貓說。
「不!你們別想把我落下,我必須得保護你們。」游離子著急地說。
「噢!多麼偉大的膽小鬼啊!」山貓說。
「好了好了!既然你們都同意進山,咱們就不要在磨蹭了。」阿都amp;#822;旺說。其實,這個時候,唯有他心裡清楚,他們在天黑前是翻不過這山的。但不管前途如何,他早已做好了迎接挑戰的準備。
孩子們忐忑不安地進山了。正如阿都amp;#822;旺所預測的那樣,這山極其深廣,一個山坳連著一個山坳,山道似乎永無止境,別說天黑前,就是幾天幾夜,他們恐怕也走不出這群山僻壑。幸好其他人沒有早預見這一點,要不然真不知道還敢不敢進山。
他們滿懷恐懼地走在山間的道路上,心神不定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天色漸漸地暗下來了,熹微曚曨的天光下,四周寂靜得可怕。排除自己的腳步聲,他們靜靜地凝聽著,便只能聽見山間風吹枯葉悉窣的聲響。為了不讓恐懼壓上心頭,他們一邊小心翼翼地走著,一邊不著邊際地聊著。
道路兩邊的崖壁上一間連著一間壘建著許多石屋,這些石屋早已破敗不堪,裡面的家什器皿上落滿了灰塵,掛滿了蛛絲,看樣子,人們離開這裡已經很久了。石屋連綿不絕,一直到一處開闊的山塢,並在那裡隨地勢擴展開來。
爬到高處俯瞰山塢,孩子們的眼前忽然豁然開朗,這裡邊儼然是一座被人遺忘的青石之城,狹小曲折的石板路兩旁散落著無數參差不齊又大同小異的石屋,羊腸小巷縱橫交錯,串聯其間,整座城落如同一處錯綜複雜的迷宮。然而,城中卻不見半個人影,整個山塢都空蕩蕩的,比荒野更寂寥,比墳墓更陰森。
怎麼會這麼靜?難道是一座死亡之城!大家又開始胡思亂想,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的事情呢?這裡的人是全部搬走了,還是都神秘失蹤了呢?哦,也有可能全都死了,到底是什麼回事呢?
月亮出來了,他們在城中沾著月光的石板路上不知所向地走著。道路逐漸變得寬敞,道路兩旁和盡頭高大雄偉的廟宇和殿堂在月光的映照下依稀可見。四周隱約有人聲傳來,影影綽綽中也能見到地上有影子在走走停停,晃來晃去,像有鬼魂在趕路。因為緊張,孩子們已經迷失了方向,又因為迷路,他們變得更加緊張了。
他們就這麼惶恐不安地轉悠著,只等找個僻靜的角落,將自己藏起來。但似乎無論走到哪裡,他們都將是世界的中心。這不,沒過多久,他們四周就沸沸揚揚起來。影子越聚越多,彷彿有一大群看不見的幽靈將他們圍攏著。人聲太嘈雜,聽不清楚這些幽靈們在說些什麼,但可以肯定,它們是在議論這幾個陌生的來訪者,而且言語激烈,就像是議論一群十惡不赦的流竄匪徒。孩子們越發驚恐了,誰也不敢想像,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正彷徨間,一陣硬邦邦的木屐聲從遠處跑來,然後在他們面前戛然而止。
「馬戲團!太好了,我要叫父王把他們請到宮中。」
一個女孩的聲音在說,接著木屐聲帶著一個婀娜的影子跑掉了。
孩子們的心裡就像爬過一群毛毛蟲,經過一陣莫名的**後,便覺得噁心,然後又是恐懼。越是這樣,他們就越想走出這座城。可這座城比他們想像的還要龐雜,根本就找不到出城的路。無奈之下,他們只好在城中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街道上繼續徘徊,等待命運的安排。
為了避人耳目,他們拐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子,那裡面果然清靜多了。可是沒過多久,就聽到馬蹄聲傳來,接著,一隊人馬——從地上的影子判斷,它們該是一隊個個手拿長矛的騎兵迎面走來,將他們攔住了,領頭的說:「嘿!前面的小孩聽著,奉黑山王之命,不管你們是何身份,請到王宮走一趟,這是你們莫大的榮幸,快走吧!」說完,也不管孩子們怎樣反應,士兵們便用長矛頂著金駱駝的屁股,將他們帶往莊嚴肅穆的宮殿樓群。
孩子們被稀里糊塗地帶進了王宮,幾經輾轉,便來到了一處壯闊的露天大殿堂上。不難看出,殿堂的穹頂是被人故意拆去的。殿堂中央矗立著許多跟高聳入雲的大理石柱,中間的那根上端雄踞著一隻栩栩如生的蒼鷹雕像,它巨大的翅膀展開著,就像正在藍天上的翱翔,又像在庇護著它翅膀下的這座城。每根石柱前面都有一個用漢白玉石雕琢而成的座位,中間的那個更顯精美氣派,它由漢白玉台階抬升到半空,背靠在石柱上,即使看不見有人在那上面坐著,也不由得使人敬畏三分。
當孩子們被帶到這些座位前面時,中間座位上傳來了一個威嚴洪亮的聲音:「女兒,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這些人不是馬戲團,而是伏羲氏的人,」接著,一個影子從大理石柱的陰影裡面探出來,那就是黑山王,他一定憤怒得連鬍子都在發抖,但卻強忍著,以不失君王的風度。
「木藏子,你到底還是來了!我們都打賭你不敢來呢,看來你比你的那位不爭氣的祖先有膽量。」黑山王說。
「你……你是誰,為什麼要這樣侮辱我的祖先?」阿都amp;#822;旺儘管緊張,但仍不失自尊。
「還不稱陛下,你這沒見過世面的傻小子!」旁邊有人極不友好地提醒他道。
「侮辱!這也算侮辱?呵呵!」黑山王慘淡淡地笑著,然後憤然而起,「那就請你來看看你們伏羲氏對我黑山城的屠殺吧!看看這座鬼城吧,看看我們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黑山人吧,如果你扛的還是你祖先的名號,那麼,你敢指天發誓說,這一切跟你們伏羲氏一點關係都沒有嗎?伏羲老兒啊伏羲老兒,你口口聲聲說是天下仁義君主,被擁戴時,裝得有模有樣,像個正人君子,連鬼神都被迷惑而甘願為你效力,可在落魄時,卻顯露出醜惡的本性。你、你比茅坑裡的老鼠還要猥瑣,比曠野上的豺狼更加殘忍啊!你欺騙了黑山人,今天,就讓你的子孫為你贖罪吧!」
「不!您一定是誤會了,我從沒聽說過我的祖先有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我敢肯定是別人做了壞事然後稼獲到我們頭上的。」阿都amp;#822;旺說道,他絕不能容許別人這樣污蔑他的祖先,即使他是國王。
然而,他的申辯立即贏來了坐在旁邊座位上或許是大臣們潮水般猛烈地攻擊:
「惡意中傷!」
「挑撥離間!」
「卑鄙!」
「下流!」
「無恥!」
……
隨著這刺人的箭弩般地攻擊,這些人的影子也相繼出現在月光下。
「稼禍?哈!你們聽見沒有?他也敢說被人稼禍,做這種事他倒是一點也不會比他祖先的遜色。我說木藏子,你可真是人小道行深啊,不知道今天你又想借我們的手坑害誰呢?」黑山王冷嘲熱諷道。
「真該死,我祖先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們有這樣大的怨恨!」阿都amp;#822;旺說。
「那就下地獄問他去吧!」黑山王的耐心似乎到了極至。
「也許……也許我該說句公道話,我敢肯定是個誤會,伏羲王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只做好事,不做壞事,即便對他的敵人,他也不使壞。我覺得你們應該先調查清楚再下結論——」洛奇覺得他有責任說點什麼,可支支吾吾剛說到一半,就被粗魯地打段了。
「閉嘴!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癩頭小沙彌,這裡也有你說話的地方嗎?」一位大臣說。
在他們大聲爭論的同時,小傢伙們也在小聲嘀咕:
「小沙彌?他們真是沒長眼睛。」貝貝說。
「哧!我還從沒聽說過有不讓說話的地方。」游離子。
「我也沒有,你們說,他們是魔鬼嗎?」貝貝問。
「我看是的,一定是的。」可可奇說。
「我看這些魔鬼根本就不講理。」最後山貓做了總結。
正議論著,他們聽到大王大吼大叫起來:
「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你們、你們這幫乳臭未乾的毛小孩竟敢藐視我的威嚴,我會想辦法好好修理你們的,等著瞧吧!」
那些善於見風使舵的大臣們即刻想出了一系列懲治他們的辦法。這時,黑山王身邊出現了一個女孩的影子,挪到孩子們中間,將他們一個個端詳個遍,最後被阿都amp;#822;旺別在腰間的神杖給吸引住了。
「父王,木藏子身上真的有伏羲王當年號令三界的神杖,為什麼不先讓他施魔法以解除我們身上的魔咒呢?」這個聲音曾把阿都amp;#822;旺一行當成馬戲團,然而,這次她沒有看走眼。
一位老者也說出了與其他大臣不同的聲音:
「大王,公主說的有理,這班孩子如此無理,無論怎樣處治都不算過分。可是大王,他們畢竟是孩子,與他們一般見識恐怕有辱您的名聲!以老臣拙見,既然這魔咒是當年由伏羲王惹來的,那就算給伏羲氏一次贖罪的機會。先讓他的後代幫我們破除魔咒,再琢情予以懲戒,這樣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更何況,預言中他將拯救大漠,如果我們輕易處置他,恐怕追悔莫及啊!」
黑山王想了想,覺得有理。可阿都amp;#822;旺卻說,必須等他們到了鳳凰坡見過鳳凰後,才知道如何破除這魔咒。這可把這幫君臣真地惹火了,他們以為這是阿都amp;#822;旺想出的脫身的計謀,說什麼也不放他們走,他們說,再也不相信伏羲氏的人了。他們要將孩子囚禁起來,直到黑山的魔咒被破除。黑山王說:
「就這麼辦吧,正好我的地牢好久不關人了,就讓他們進去陪陪那些餓死鬼吧。」
聽到這個令人掃興的決定,游離子絕望地喊道:「混蛋,你們是一群腦子裡裝滿沙子的傻瓜,啊——」他的背即刻被什麼東西捅了一下,向前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放了他們,就算我們伏羲氏有做過對不起你們的事,也與他們無關。」阿都amp;#822;旺說。
「不行,既然你們沆瀣一氣,就該同受處罰。再說我那地牢寬敞得很,容下你們這些個小不點還是綽綽有餘,滾吧!」黑山王說完,只聽「嘩啦」一聲,孩子們站的地方即刻裂開了,他們還來不及抗拒,就掉入到一片漆黑之中。過了一會,走來了幾個手把火炬的影子兵,押著新囚徒穿過一扇扇轟隆轟隆打開的石門,來到了一扇由石獅子把手的大石門前。前面的影子兵亮出一片閃著夜光的玉牌子,晃了晃,那石獅子一聲吼叫,石門緩緩地打開了,一個潮濕骯髒的囚牢出現在門後面。孩子們被粗魯地扔進去後,那石門又關上了。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囚牢中,孩子們都叫苦不迭。囚牢深處散發出來的屍骨發霉的味道,又將他們絕望的心情推向及至。
「別擔心,會有辦法的,但現在,我們得看看這裡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地方。」阿都amp;#822;旺說著,就點燃了胡楊神火。在火焰的照耀下,大家察看了囚牢的每個角落。牆角里靠著的骨骸向他們控訴著這個國家曾經的暴政,或者在向他們保證黑山王和他所代表的法度是怎樣的說一不二。孩子們都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白骨,可是卻從沒像這次這樣讓他們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接近死亡。
「這是我這輩子到過的最骯髒最可怕的地方。」游離子搖著頭說。
「是啊,我想真正的地獄也不過如此吧。」洛奇說。
「嘿!咱們要是能找個窟窿逃出去就好了。」山貓說。
「你們放心好了,我會想辦法讓咱們逃出去的,我保證,咱們不會在這裡面呆太久。」阿都amp;#822;旺並沒有像大家那樣心灰意懶,至少在表面上他還堅強並且樂觀著。
「我只希望在咱們逃出去之前,這些死人不會活過來。」
貝貝多餘的想像力,總在不合時宜地製造恐怖氣氛。這給了愛自吹自擂的游離子一個既吹捧自己又恐嚇了夥伴的好機會,他繪聲繪色地說,他曾經怎樣地跟古墓裡的一群復活過來的殭屍打架,還差點讓它們吸乾的血,但最終,他還是讓它們伏首聽命。大家都瞭解他,因此除了貝貝,沒有人把他說的事當真。
大家繼續探勘著這深不見底的地牢。然而,他們終究沒有找到有價值的發現。於是,便找個相對乾淨的角落,垂頭喪氣地坐著,不知如何是好。
「是我拖累了大家,要是我當時跟黑山王好好說,他不會把咱們關起來的。」阿都amp;#822;旺說。
「也許、也許咱們應該向他道歉。」貝貝吞吞吐吐地說。
「憑什麼!應該道歉的是他們,咱們什麼錯事也沒做呀。」游離子說。
「可人家畢竟是大王,而且咱們是在他的地盤上,只能忍氣吞聲。」洛奇說。
「是啊,儘管他們只不過是一群影子,可有的時候看不見的才更加可怕。」阿都amp;#822;旺說。
「我敢打賭,他們也是一群吸血鬼。」可可奇說。
「別這麼早下結論,可可奇,這很愚蠢。」阿都amp;#822;旺說。
「那國王真不講理,阿都amp;#822;旺,你為什麼不用神杖好好的教訓他一下呢?」游離子說。
「我知道神杖會幫我出氣,可那樣的話,咱們就白來一趟黑山了。咱們必須自己解決問題,而且是用咱們常用的方式。別忘了,屠龍氏才是大漠共同的敵人,因此咱們每到一個地方,都要煽動起人們心中復仇的火焰,結交新的朋友,只有這樣,咱們的隊伍才能不斷壯大,至於他們有意或者無意的刁難,都不應該成為大漠團結的障礙。我想,只要我有誠心,黑山王對伏羲氏的誤解會被澄清的,到那時,他就會站在咱們這一邊。」阿都amp;#822;旺說。
「可要是不能出去,魔鬼就會站在咱們這邊的。」山貓說。
「天無絕人之路,辦法總是有的,大家一起想吧。」洛奇說。
「要我說,除了依靠神杖,沒別的辦法。」游離子說。
「我想也是。」貝貝說。
「好吧好吧,既然你們都這麼說,那我就試試吧。」阿都amp;#822;旺說這話時,其實心裡也沒底。當初胡楊老祖並沒有教他如何破除黑山的魔咒,甚至也沒教他如何逃脫地牢,他只知道在遇到困難時要請神靈幫忙,可攤上這種事該呼喚哪位神靈的名字,他到底還是一片茫然。但為了給大家信心,他只得裝魔作樣地糊弄了一陣,可終究沒有結果。大家跟著失望。他們不知道,要來造訪的是救命的神靈,還是索命的死神。
起先,他們還有力氣閒扯,自然對於黑山王是朋友還是敵人的爭論也一直沒有停止。幾天後,便漸漸沒了動靜,殘留在他們口中的最後一絲氣息如同游絲般的維繫著他們脆弱的生命,死亡的氣氛在污濁的空氣中瀰漫。
情況稍好的阿都amp;#822;旺掙扎著起來,他想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做點什麼。他再次朝地牢深處走去,這回他檢查得更加仔細了,但除了更加絕望之外,仍然一無所獲。當他坐在地上報頭痛哭時,忽然聽到牆角的骸骨堆裡辟里啪啦的響,好像是老鼠在啃那些骨頭。他心裡一震,雖然他厭惡老鼠,但在這種地方遇上它們,無疑將是一次神奇的邂逅。於是,便把夥伴們搖醒。那隻老鼠在骸骨堆裡折騰一陣後,探頭探腦地躥了出來,已經餓瘋了頭的山貓閃電般地朝它撲去,但馬上又收回了爪子,因為那老鼠說話了:
「嘿!大貓,吃了我,你會後悔的!」
「如果你不想被咬碎的話,就快點告訴我們怎麼從這該死的地方出去!」山貓幾乎是在用牙齒對它說話。
「喂!大貓,你有沒有搞錯,我不是來教你們怎麼出去的。」
「那你來就是想找死!」山貓說。
「我才沒你那麼賤。」老鼠說。
「哎呀呀!你這尖牙賊,看我不把你咬碎了!」山貓看起來就要開葷了。
「打住吧!大貓,我們說正經的,我是來幫夢婆婆傳話的!」老鼠說。
「夢婆婆?呵!你們聽到沒有,它說夢婆婆耶!」山貓說。
「準是個好心的老神仙,那麼她想對我們說什麼呢?」阿都amp;#822;旺問老鼠。
「你們當中誰是木藏子,我只對他說。」老鼠說。
「我看你是活膩了!」山貓一爪子按住了它。
「住手吧,山貓。」阿都amp;#822;旺說著,已來到老鼠面前,「我就是木藏子,他們是我可以信任的夥伴,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哦,兄弟,這裡就你順眼,難怪夢婆婆喜歡你,」老鼠儘管是處在山貓的瞋目怒視下,可嘴巴還貧,「她讓我來捎給你話說,等你睡著後,她可以帶你到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阿都amp;#822;旺問。
「黑山公主的夢裡呀,那老太婆說黑山公主是個深明大義的好女孩,你有什麼話可以在她的夢裡對她說,她會想辦法幫你的。」老鼠說。
「喔唷!多浪漫啊,和一個女孩在夢裡約會!」游離子說。
「這老鼠要不正在發情要不就是活膩了,看我不給它放點血!」
山貓又要使壞,那老鼠不幹了,暴跳起來,衝著山貓囔道:
「嘿!你們給我聽好了!要不是那老太婆答應給我一個好夢,我才不願意跑到這個鬼地方和你這個粗俗的傢伙攪在一起,你不感謝我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侮辱我?好了,看在夢婆婆的面子上,我也不跟你一般見識了。現在我的事辦完了,該走了,你們好自為之吧!」老鼠說著,就要跑。
「等等,老鼠兄弟,你可幫了我們的大忙,無論怎樣,請接受我們的謝意吧。」阿都amp;#822;旺充滿誠意地說。
「這個呀?那好吧,如果你是誠心的,我接受。」老鼠停下來說,然後又朝山貓鉤鉤手,說,「嘿!大貓,你過來,我也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山貓來了精神,它希望能和一隻母貓約會。但老鼠卻決意要羞辱它一下,待它走近後,便貼近它耳朵說:「來來,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山貓問。
「你有口臭!」老鼠大聲喊畢,轉身就跑。
山貓氣急敗壞地追了過去,那老鼠卻不知從什麼地方消失得無影無蹤。山貓在那邊獨自氣得又叫又跳。而這邊,大家卻樂壞了,看山貓出洋相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們又看到了希望,而且,他們的得救將會有一個美麗的過程。
阿都amp;#822;旺沒有理會夥伴們的戲謔,單獨找個寂靜的角落躺下。過了一會,便進入了夢鄉,自打被關進這裡後,他還沒有睡著過,這次,為了不辜負夢婆婆的一番好意,他得好好地睡上一覺。大伙都很知趣,沒有去打攪他,只等他自己醒來帶給他們驚喜。
阿都amp;#822;旺睡下後不久,便夢見到一條碧波蕩漾的小河,河邊芳草依依,繁花似錦,黑山公主——一個真實而且美麗的女孩——正沿著河岸悠閒地漫步,高貴嫻雅的她就像是徜徉在花叢中的一隻蝴蝶,娉娉裊裊彳亍在翠岸上,偶爾停下來摘一朵花插在頭上,輕盈地挪到河邊,臨著河水,支起她冰肌玉潔的手指,將長髮弄了又弄,照了又照。她的年齡應該和若珠一般大小,看起來也有幾分相像,阿都amp;#822;旺醉神凝望著,似乎又回到了天真無憂的童年歲月。
公主並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在看著她,她的心思完全陶醉在這春光明媚的山野碧波裡。阿都amp;#822;旺想,該怎麼和她打招呼呢?長這麼大,除了若珠姑娘,他沒跟任何別的女孩講過話,而且,眼前的這位還是高貴的公主。
「公……公主!」他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優雅,但還是有點緊張。
公主驚訝地回過身來,看見是木藏子,就擺出與自己身份相符合的高傲的神態:
「是你!你應該稱我公主殿下,別人都這樣稱我的。」
「是,公主殿下,木藏子這廂有禮了。」
「你不是被關起來了嗎?怎麼逃出來了?對了,你的那幫朋友呢?他們怎麼不見了?」
「嗨!事不相滿,公主殿下,我並沒有逃出來呀,也許你不會相信,我們這是在做夢,是夢婆婆讓我們在夢裡相遇的,她說你是個懂道理而且值得信任的好女孩,這裡除了你,再沒人可以幫助我們了。」
「我是在做夢?噢!怪不得這地方會有花,原來我是在做夢。」公主忽然顯得有點失望,她將手裡的花扔掉,延著河邊失落地走著,一邊說:「關於你祖先伏羲和黑山,那確實是一場誤會,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的。」
阿都amp;#822;旺跟在她身後說:「多謝公主殿下,那正是我想知道的。」
公主開始將那遙遠的年代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她說,當黑山還是一個令人嚮往的繁華國度時,遭屠龍氏迫害的伏羲王與王后流亡到了這裡,父王仰慕他的名聲,接納了他們,並以異族兄弟相稱。伏羲王和他的女人在黑山城住下後,因他們的智慧和仁義,人們給予他們的尊敬和讚美甚至超過給予黑山王的,這對於流亡而來的異族首領來說並非是好事,父王身邊的那幾個迂腐而且目光短淺的大臣們已經從人民的眼中看出了伏羲王對黑山王室權力和地位以及他們自身的利益的威脅,便不斷慫恿黑山王驅逐他們。父王起先不答應,但當他幾次看到北方飛來的黑龍盤旋在雄鷹寶座上空後,也感受到自己的王位和國家正受到威脅。於是他開始考慮大臣們的建議,但礙於情面,在伏羲王面前,他並沒有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他知道,對於尊貴的伏羲王來說,冷漠意味著什麼。不久後,當伏羲王感覺到了他們在這裡已不再受到歡迎時,便假托南方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想離開這裡。父王假裝挽留,伏羲王當然知道他在演戲,便帶著王后痛苦地離開了黑山。可是,悲劇在他們走後真正發生了。那些天,黑風肆虐,黑雪猛降,當沉積下來的黑雪在地上融化後,這裡的人從黑山王到平民都一個接一個的染上了一種可怕的瘟疫。幾天之後,我們都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影子,而且只能在月光裡苟且偷生,因為一旦接觸到日光,我們便會化成一堆白骨。幾千年了,我們不知道這影子對於我們的生命來說是死去還是活著。我們只知道,從那以後黑山城就成了死亡之城,因為再沒有人願意來到這裡。
「原來是這樣!公主殿下,對於你們不幸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我還是不明白,這跟伏羲王有什麼關係呢!難道你們認為瘟疫是他帶來的?」阿都amp;#822;旺說。
「大人們是這樣想的,你知道嗎?當他們事情經歷多後,思維就不再單純,這樣總很容易被邪惡的力量所左右,從而變得輕信而且多疑。」公主說。
「我看是這樣,這樣看來,你們後來一定又聽到什麼謠言了吧?」
「是的。當瘟疫蔓延開來時,父王將黑山的巫師招來,他是在這場災難中唯一倖免的人,父王希望他能解釋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巫師問過神靈後,正要開口說話,忽然,天空中響起了一陣驚雷,隨之而來的閃電穿透王宮的穹頂,不偏不倚,打在巫師的頭上,他的頭頓時被劈成九瓣,而且每瓣都能說話。其中有八瓣說這瘟疫之災是伏羲王為報復黑山對他們的冷遇而留下的,只有一瓣激憤地控述道,這一切都是北方的屠龍氏造的孽,然後又想利用他被雷電劈出的八個假腦袋說出了的假話稼獲給伏羲氏。他的這番話剛說出口,即刻遭到那八個腦袋的譏諷和怒罵,說他是伏羲王安在他也就是巫師頭上的怪瘤,剛才的閃電正是伏羲王施的魔法,催生了它這只毒瘤,因此它只為伏羲王說話。那顆孤立的腦袋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與他們爭辯,但終因寡不敵眾,氣昏了過去。通過這場勝負明顯的爭辯,大臣們想當然地以為那八個腦袋說的是對的,這瘟疫是伏羲王為報復他們而作法的結果。父王心中雖有疑慮,但是經不起大臣們的煽動,最終也接受了這個愚蠢的結論,並發誓說,總有一天,他要讓伏羲氏為此付出代價。木藏子啊,」黑山公主轉過身來,充滿歉意地對阿都amp;#822;旺說,「這就是我父王仇恨你們的原因。」
「原來是這樣,那麼,公主殿下,對這件事,你怎麼看呢?」
「我認識的伏羲王是一位慈祥的老爺爺,他是不會做那種事的,但顯然他的敵人非常強大,而且正不遺餘力的要將他弄得聲名狼藉,從而使他的後代也就是你被仇恨的怒火所吞噬,或在孤立無援中自生自滅。從目前的情況看,他們的陰謀詭計好像不是很成功,在黑山城以外,你祖先的名字仍被廣為傳誦,你身邊有那麼多朋友,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是,只要黑山人還詛咒著他,這一切遲早會結束的。」
「那也沒有辦法呀,現在我能做的,只能是幫你們逃離黑山,洗清冤情的事以後在說吧。」
「那你就先想辦法把我們從地牢裡放出來吧。」
「不必著急,我會盡快救你們出來的,這事對我來說並不算太難。」
「你真是太好了,公主殿下。可我擔心萬一你父王怪罪下來,你怎麼辦?」
「父王蒙蔽視聽,犯了錯誤,總該有人來糾正,而我卻是一直清醒的,我不能看著伏羲王受誣陷並累及他的子孫而坐視不管。作為黑山公主,我比誰都渴望見到黑山能恢復從前的景象,而你是唯一能帶來希望的人,我怎麼能看著你在地牢裡面活活餓死呢!好了!咱們不能老是在做夢,該醒來做點實際的事情了,來吧。」黑山公主說著,就拉起阿都amp;#822;旺,一起跳進河裡。
溺在水中的阿都amp;#822;旺拚命地掙扎著,嗆了幾口水後,才緩過神拚命地往上游。快接近水面時,他聽到了夥伴們在喊他,接著便對到了胡楊之火照耀下的現實世界——他已經醒來了。孩子們圍著他,問七問八。阿都amp;#822;旺將與黑山公主相會的經過都跟他們說了,並要他們耐心等待,過不了多久,黑山公主就會來救他們出去的。
果然,沒過多久,石門轟窿窿地打開了,黑山公主身著黑袍,披著黑面紗,如風似影般飄了進來,站在石虎看不見的門後面,小聲招呼道:
「木藏子,帶上你的人,快跟我走吧,要快點,等石虎發現了,我也跑不掉的。」
孩子們跟著黑山公主,閃過敞開的石門,沿著陰暗的地道,逃出了地牢。這時外面是白天,黑山公主說,這個時候黑山城是一座空城,因而是不會有人發現他們的,但他們必須在日落之前走出黑山,要不然,再被逮到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可我們找不到出城的路呀!」游離子說。
「不必擔心,我帶你們出城。」公主說。
「那就有勞公主殿下了。」阿都amp;#822;旺說
孩子們跟著黑山公主,走在黑山城死氣沉沉的街道上。當公主被問及為什麼她不怕太陽光時,公主從胸前掏出一塊玉墜,說那是母后臨死前留給她的月光寶玉,母后說,帶著它,她就可以隨時在黑山行走,而不必顧慮太陽光。
「好美啊!我敢打賭它一定有魔力。」游離子說。
「什麼呀!它只是在山上放了很久,上面沾滿了神奇的月光罷了。」黑山公主說。
「月光真是這麼神奇的力量嗎?」游離子吃驚的問。
「對我來說,神奇的是母后對我的愛,這愛就像天上的月光,凝聚在這塊寶玉裡,母后說,它會一直保護我,勝過太陽的光芒。」公主黯然說道。
公主的話讓阿都amp;#822;望頗有同感,幾次遇險,幾次得救,不都是天上的明月在冥冥之中給他力量嗎!也許那月亮就是他的寶玉,也凝聚著祖先對他的愛,也許他不必這麼急於逃跑。
「公主殿下,那個老巫師現在還在嗎?」他忽然問。
「哦,那老巫師呀,因為他不能拯救黑山,父王就把他囚禁起來了,我覺得他好可憐啊!」公主回答。
「你現在帶我們去找他好嗎?」阿都amp;#822;旺說。
「這恐怕不行,木藏子,我們沒有時間了,你看這太陽,用不了多久就要落下了,除非你們不想離開這裡。」黑山公主說。
阿都amp;#822;旺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決定為伏羲氏在黑山城的名聲冒一次險。
「不管怎樣,我必須見到老巫師,要他告訴黑山人,那場瘟疫到底是怎麼回事。在我走出黑山之前,必須將事情的真相弄個水落石出。」他說。
「可你應該有更穩妥的方法來證明這一切的。」黑山公主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對他說。
「不!公主殿下,真相不能再被埋沒,黑山的災難也該結束了,哪怕只是一日,也不能耽擱。我知道這樣做也許不是最明智的,但卻是天神願意看到的。不知你們怎麼想?我是說你們還願意跟著我嗎?」阿都amp;#822;旺對夥伴們說。
「既然我們已經逃出來的,為什麼不趁早離開這裡呢?」貝貝吞吞吐吐地說。
「逃跑是愚蠢而且可恥的,它只會在我們的屁股後面留下長長的尾巴,不管我們走到哪裡,誰都看的見,他們會嘲笑我們,難道你們想這樣嗎?」阿都amp;#822;旺說。
「好吧,那就依你吧。」大家思慮片刻,便從各自的眼神中受到鼓舞。
「我相信你們不會後悔的,因為你們的勇氣將帶你們找到成長的力量,請跟我來吧。」公主欣羨他們的友誼,也欽佩他們的勇氣,乃讚賞地說。
黑山公主帶著孩子們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穿過許多條曲曲折折又靜謐的小巷,他們來到了一處偏僻而開闊的地方。這裡的房子與城裡其它地方的建築風格迥然不同,也不比王官的奢華雄偉,但卻玄幻異常,古靈精怪中透著一派莊肅,在黑山這一角叛逆而孤獨地自成一體。這便是黑山人祭祀神靈的地方——黑山神殿,其間的白虎堂便是黑山王圈定老巫師面壁思過的囚所。走進塵封的神殿大門,繞過荒廢的祭壇,白虎堂便出現在眼前了。破舊的堂門緊鎖著,敲門也不見動靜。
「自打父王將老巫師鎖進裡面後,這門就沒有人敢打開。」公主說。
「為什麼呢?怕被你父王懲罰嗎?」阿都amp;#822;旺問。
「不是的,而是怕觸怒了白虎神,天知道那會有什麼後果!」公主說。
「要我說這白虎神早就打盹去了,要不然黑山怎麼會成今天這般衰景。你們怕得罪它,我才不怕。今天我就要砸它的門,看它能把我怎麼樣!」阿都amp;#822;旺說著,就搬起地上的石頭,將鎖砸開。對他的反常舉動,大家既驚又怕,但想想他說話,也覺得有道理,認為他這樣做並沒有什麼不妥。阿都amp;#822;旺推開門,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大家都跟了進去。
神殿裡面即昏暗又污濁。屋頂上的天窗裡滲透進來的微光剛好照在殿堂深處的神台中央供奉著的一尊彩塑的、據說是西方之神的白虎神像上面,使其成為這裡邊唯一顯眼的東西。它被從穹頂上垂下來的帷幕半掩半露地遮著,就像陰霾的夜空中的烏雲深處暗幽幽的月亮。彷彿有人在故意營造一種神秘莊重的氣氛,這裡邊除了一點點的恐懼,剩下的也只有這點神秘了,也許剝去歲月的風塵,還能重現昔日的喧囂,但顯然這一切已不復存在了。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孩子們還是沒有找到老巫師。他們開始懷疑這個不幸的人是否還在這裡,甚至很難說是否還活著。夜晚的風吹進殿堂,飄動著的帷幕間好像有人影在走動。忽然,帷幕落下,將他們層層罩住。困在帷幕裡頭,他們忽然聽到外邊有人在高唱讚美詩:
「啊哈!魔鬼的翅膀遮住了太陽,黑暗將統治這個世界,地獄之門從此打開——」
「地獄之火為什麼沒把你們的舌頭燒灼?!」這時,一個不屑的聲音唱著反調。
「因大人們慷慨的施捨,這不日城的繁華盛景將與日月同輝——」
「哈!繁華?對你們來說是啊,因為這裡鬼魅橫行。」
「但願憑我和蠍子精的守護,這裡的安寧也將延續億萬年。」
「放心吧,膿包們,沒人敢來這裡打破你們的安寧的!」
「我看你還是閉嘴吧,毒瘤,你以為我們沒長眼睛,這帷幔下面藏的是什麼?邪惡的力量想顛覆我們,卻選錯了時機!」
「哼!我理解你們的恐懼,因為他們帶來了正義的火焰,等著吧!膿包們,你們這些注水的腦袋將在吼叫聲中破裂!」
「省省你那骯髒的口水吧,在他們的腦髓被吸乾之前,你為什麼不抓緊時間,見他們一面呢!你一定是不想讓你的這個醜樣被人看見吧!」
「哼!我知道你們的陰謀,一旦我伏下身,白虎神就會棄我而去,到那時,你們的毒液便可在我的身體裡趁虛而入,對嗎?可惜呀,你們的腦袋,我打賭它們還沒發育完全。」
「那你就繼續高高在上吧,而我們至少可以欣賞蠍子精上演的這場好戲。」
「蠍子精?哈哈哈,太好了,這下它們總算可以親眼看著自己是如何被斬草除根了!」
「還是先來看看被你當做救命草的這些可憐又可笑的傢伙是如何被吸成癟猴的吧!」
這時,孩子們聽到外邊沙沙的響,像是千萬隻有著細長腳的怪蟲在向他們爬來。外面的那個被稱作毒瘤的聲音喊道:「幔布下面的人呀,快點出來吧,要是讓這些長著獠牙的蟲子爬到你們頭上耀武揚威,那可真叫人心寒啊!」
孩子們撩開帷幕,鑽了出來,昏暗中,他們看見了衣不蔽體、形體枯槁的九頭巫師。在他的脖子上,活生生地長著九顆一模一樣的腦袋,十八顆眼睛直勾勾的瞧著他們,那一刻,他們看到了這世界上所有的表情:恐嚇,憤怒,猖狂,嘲弄,矜憫,恐懼,……。他們不能分辨哪顆腦袋是真的,只好等它們再次說話以求判斷。
「如果木藏子在你們中間,為什麼不點燃正義之神的火焰,證明你的力量呢!」其中一顆開口說話了。
「別聽它的,它在教你玩火自焚!」另一顆說。
「有點主見吧,傻小子,換成我早就跑了!」又一顆說。
……
其它的腦袋也爭著和他們說話,但他們已經沒有時間聽它們爭吵了。無數的蠍子從門外爬了進來,密密麻麻地將他們圍困在中間。
「木藏子,讓隧火氏之火燃燒吧,在光明來臨之前,它就是光明,就讓黑夜庇護下的妖孽在這古代帝王的聖跡面前灰飛煙滅吧。」那毒瘤又喊道。
阿都amp;#822;旺知道,這是黑山巫師在提醒自己,而他也相信,此時惟有隧火氏之火的力量,才可幫他們脫離險境。於是,他點燃神杖,將帷幕燒著。
熊熊大火之上,滾滾濃煙吞噬了白虎堂的每個角落,濃煙裡,這個魚龍混雜的世界在痛苦地掙扎。烈火摧毀了邪惡的力量,也煉燒著誓死捍衛榮譽的錚錚鐵骨。待大火平息後,滿眼灰跡的大殿裡,迴盪著老巫師毫不輕鬆的笑聲:
「哈哈哈!黑山,我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
這笑聲裡攙雜著無限的慘淡,也包含著身心解脫後的快意。巫師已經變回原來的樣子,這下再沒有什麼人跟他抬槓了。孩子們聚集到他的身邊,希望他能帶他們走出這暗夜的泥塘。
「巫師爺爺!這些年你受委屈了,讓我代父王向你謝罪吧。」黑山公主說。
「不!公主殿下,你錯了。你別忘了,我是黑山的巫師,當黑山被魔鬼詛咒時,我卻無能為力,我理應承受更大的不幸。但是感謝上蒼,木藏子結束了我的痛苦,可是黑山的災難何時才是個盡頭啊!哦,木藏子,我的苦等終於為我贏回了自由之身,如果我這身體還有價值,那麼就讓我做你的一把砍刀,為你砍掉這漫漫征途上的荊棘吧!我只希望有一天,我也會借助你的力量,還黑山父老活著的尊嚴。」老巫師說。
「老巫師,希望我的自私不會引起你的不滿,如今,我想證明我祖先的清白,和你想拯救黑山一樣迫切。在我們離開這裡之前,如果你願意憑著你巫師的威信,向黑山人解釋造成這一切不幸的真相,我將感激不濟。」阿都amp;#822;旺說。
「木藏子呀,你難道忘了,我是被魔鬼羞辱過的巫師,我說的話已不再有份量,真相從我口中一說出,恐怕就將被套上謊言的帽子啊!」黑山巫師說。
「難道我只能忍受這一切的誤解嗎?」阿都amp;#822;旺覺得不甘心。
「按理說,我跟你伏羲氏也算老朋友了,而且這次你還救了我,因此,維護你們姓氏的尊榮,應該是我義不容辭的使命。但我也記得我是黑山的巫師,保障黑山免於惡魔的侵害,也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為求兩全其美,我倒有一計。」黑山巫師說。
「請老巫師指教,我和神杖也願意為你效勞。」阿都amp;#822;旺說。
「好,但首先你得明白,黑山的罪魁禍首是屠龍氏養在這裡的魔蠍。公主殿下,也許你還記得當年的那場奇怪的黑雪,實際上那是魔歇的孽種,它們潛入地下後,靠食植物的根莖一夜長大,然後,將它們的毒液注入地下之水,黑山人飲了這地下水後,便成了陽光下的死屍,月光下的陰影。它們種群龐大,數量繁多。木藏子,這次你只燒燬了它們中的一部分,它們的大部分包括它們的大王魔蠍一世還在地下,要將他們殺絕,決非易事呀!」老巫師說。
「只要能引它們出來,我定要燒燬它們全部。」阿都amp;#822;旺說。
「引它們出來不難,但若事有不測,再讓它們回去,可就難了啊。」老巫師說。
阿都amp;#822;旺明白老巫師的意思,其實,他又何嘗不為這麼多人的性命擔憂,即便有神杖在手,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啊。看來要對付魔蠍,還真得先想個退路。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大家道:「這些魔蠍除了怕火,還怕什麼呢?」
「我記得伏羲王離開黑山時,曾經唱道:雄雞一唱天下白,蓮花開罷人歸來。幾千年來,我都在體味這句話。後來終於明白了,原來伏羲王要我們養雄雞以啄食蠍子,種蓮花以保證有足夠的清水來稀釋被蠍子污染的地下水。但說來也不怕你們笑話,這雄雞和蓮花本都是平常之物,可在黑山的土地上,它們恐怕也再難見到啊!」老巫師歎息說。
「這有什麼!不管雄雞還是蓮花,只要我吹上一聲,馬上就來。」游離子說。
「算了吧,誰不知道你那套全是蒙人的!」貝貝說。
「但這樣也足可以把蠍子嚇跑呀。」洛奇說。
「對呀,只要這些蠍子和它們看起來一樣傻,這辦法倒可以一試。」阿都amp;#822;旺說。
「不要高估這些魔蠍的智慧,事實上它們的腦袋瓜裡除了邪惡的念頭,什麼也沒裝。這位小兄弟,倘若你真有辦法讓雄雞高唱黑山城,我就能保證你們體面的走出黑山城。」老巫師說。
「老巫師,你放心好了,我的魔法還從沒有失靈過。」游離子說。
「那就好,也該是我們揚眉吐氣的時候了。哦,公主殿下,咱可不能讓黑山人錯過這樣的好戲,尤其是你的父王,還有那些自以為掌握真理的人,但願他們能夠大駕光臨,我將讓他們看到事情的真相。我知道,有一個辦法可以把他們聚集到這邊來。哦,希望我沒有發瘋,但除此之外,我別無選擇。」
老巫師一邊說著,一邊爬上了殿堂之上的小閣樓,那裡掛著一口鐘,只有當白虎神顯靈或者黑山的巫師有重大的事情要宣示時,它才被敲響。而現在老巫師幾乎要將它敲碎了。當鐘聲還在黑山城上空迴盪時,他從閣樓上面下來了。「現在我們去會會蠍子精吧。」說著,他便將孩子們帶到神殿後院。
神殿後院比神殿的其它地方更加靜默,更加冰寒。在這處曾經無比神聖而且神秘如今卻恐怖得無人敢來的院落裡,天上的明月朗朗地照著,但角落裡的一間破損的小磨房卻被一塊烏雲嚴嚴實實地抱裹住,即便是清風明月也不能呈現其真實的面目。老巫師讓孩子們搬來院子裡能燒的東西,按照他的要求在磨房周圍堆放成一個奇怪的陣形,就像是一口張開的老虎口,然後又叮囑他們說,不要走入烏雲,等下魔蠍出來時,要屏住呼吸,保持不動,否則,會被它們發現,當然,也不要忘了伺機放火,或者吹笛作法。
他們靜靜地等待著,直到院子裡聚滿了影子。
黑山王在他的大臣們的前呼後擁下也來了,他們還帶來了影子兵,至於過會兒這些影子兵的長矛會指向誰,恐怕只有他們知道了。對黑山城的這袞袞諸公,阿都amp;#822;旺既覺得可笑,又無可奈何。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放下架子,請求他的諒解。老巫師卻還記得自己臣子的身份,乃驅步上前叩拜了黑山王,並將幾千年前沒說完的話說了下去,以求他能改變對伏羲氏的看法。然而,黑山王不但不同情他,反而怒斥他說:
「省省你的口舌吧,老巫師,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不能你說怎樣就怎樣,如果你,還有你這個瘋丫頭!」黑山王轉向他的女兒,「我不知道這木藏子又在你們身上施了什麼法術,竟使你們這麼快就背叛了我而甘心為他效力,哦,難道你們也想羞辱我嗎?」
「不,父王,我們從沒想過要背叛你的尊嚴,但我們更珍惜我們的良知,巫師爺爺把大家叫到這裡來,就是想讓你們看見咱們黑山真正的敵人,不是他們,」公主的手指向阿都amp;#822;旺說,「而是潛藏在這地下的魔蠍,為了黑山不再受愚弄,也為了早點結束咱們的痛苦,你就暫且忍耐我們來不及向你解釋而做出的一切行為吧。」
「既然這樣,你們最好能證明這些人值得信任,要不然,我將給你們最嚴厲的懲罰。」黑山王怒氣沖沖地說。
「好吧!今天我就當著黑山父老的面,還伏羲氏一個清白。」
老巫師說完,便走入烏雲,砸開磨房門上的鎖,打開門,走了進去。裡邊有一口坎兒井,井裡還殘留著一丁點水。老巫師走到井邊,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入水中,一邊說道:「快出來吧,地下的邪魔軍,老夫今日陪你們玩玩!」等聽到井中有動靜後,他走出磨房,並故意在身後留下血跡。
沒過多久,聞到血腥味的魔蠍大軍從井裡爬出來,順著血跡,尋到了老巫師,把他圍困在中間。在它們後邊,體型碩大的蠍子王魔蠍一世大搖大擺地爬來,逕直爬到老巫師跟前。這魔頭頭上的兩對螯腳之間,有一個小小的腦袋,腦袋上面有鼻子、眼睛和嘴巴,跟人的一樣。它蒼白得發亮的面龐藏在全身黑赫色的外殼之間,既噁心又恐怖。它把血紅色的舌頭伸得老長,看樣子是好久沒吸到新鮮的人血了,正渴得慌。見到老巫師,蠍子王陰邪地笑道:
「哈哈,老匹夫,你到底還是捨得出來,這些年為了找你,我可都沒少費周折啊!」
「讓諸位費心了,不諸位滿,這些年來,全耐伏羲王舍下一片月光,老夫才得以苟活到今天。可有道是人去人情去,這月光再不似從前那樣罩著黑山了。既然老夫已逃不過你們追殺,今天就來討個痛快的瞭解,但是,老夫有一事不明白,不知你們在將我處置之前,可否賜教?」老巫師假裝再無希望地說。
「哦!老匹夫還算識時務,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儘管問吧,看在你自己送上門來的份上,我會讓你做個明白鬼的。」蠍子王說。
「人們都說許多年前黑山的那場瘟疫是伏羲王留下的,可我就想不明白,伏羲王何等仁愛之人,怎會做出這等事來,今天,就當著這空城明月,你可否告訴老夫,那場瘟疫到底是誰帶來的。」
「哈哈哈!老匹夫,就這個問題呀!看你是將死之人,與你說了也無妨。那場讓全黑山人落了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瘟疫是我們蠍子精的傑作,我們的毒液讓這裡的水和我們蠍子精的血一樣充滿罪惡,黑山人喝了這樣的水後就必須為他們的愚蠢和狹隘付出代價,那以後,黑山就沒有了一個真正的人了,那些影子看起來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哈!」大蠍子得意洋洋地說。
「這到底是為什麼?!黑山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們,你們竟然想出這樣的狠招來殘害我們!」老巫師悲憤地說。
「難道你不知道與屠龍氏做對的人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嗎?自打黑山王將伏羲王留在黑山,屠龍王心裡就一直不爽,想找機會懲治你們,又怕觸怒了天神,因為當時伏羲王雖然被追殺的像只落水狗,可他手中的神杖還管用,還有幾個冥頑不化的天神肯為他賣力。因此,等他離開後,屠龍王便覺得機會來了,他叫我們來收拾你們,並且要神不知鬼不覺,嘻嘻,這就是你們沒有被毒死,而是變成影子的原因。」
「你們這群妖孽,我以巫師的名義詛咒你們,終有一天,你們會遭報應的!」
「老匹夫,告訴你吧,我們就是報應,我們來了,該遭報應的就是你們!好了,你的這些愚蠢的問題已經浪費了我很多口水,現在該是讓我喝你的血的時候了。」
大蠍子話一說完,蠍子們就迅疾將老巫師蟄倒在地,就等它們的大王來享受。蠍子王爬上前,正要用螯腳在老巫師的後腦勺處敲一個窟窿,以便它從中吸吮腦髓。正在這時,阿都amp;#822;旺忽然從隱身處跳了出來,大呵一聲:「下地獄去吧,可惡的吸血鬼!」隨即,點燃神杖,將胡楊神火引燃到事先堆放好的柴火陣上。
剎那間,地上熊熊燃燒的虎口柴陣血盆大開,咆哮般將老巫師和魔蠍頷在嘴裡。因為老巫師事先就站好位置,這會便正好躺在老虎的舌頭下面,致使烈火不能燒及他的身體。而魔蠍們則站在舌頭上面,正處在火焰中心,被燒得正著。
看著大火已經燒到身上,這些大小精怪早已慌了神,丟下到口的美味,四處逃竄。然而,它們怎麼也逃不出這神奇的虎口。正義的烈火吞噬了罪惡的邪魔,大多數蠍子葬身在火海之中,到最後,只剩魔蠍一世在火中大喊大叫道:
「喔唷!是隧火氏之火。你這老混蛋!快告訴我,那個玩火的小孩到底是誰,喔唷!你們竟然用這麼卑鄙的手段陷害我們,太可惡了!不過你們別得意得太早,我魔蠍一世是燒不死的!喔唷,我要吸乾你們所有人的血。」
喊著喊著,那妖孽一甩尾巴,跳出虎口陣,直奔阿都amp;#822;旺而來。說時遲那時快,可可奇不等他靠近,就用他的那把自認為有著無窮魔力的小佩劍與大魔蠍搏殺起來。因為始終相信有神靈護佑,他顯得勇猛無比,但卻防不住魔蠍一世的一個烏龍擺尾,被蟄了一下,癱倒在地。此時,一時間走神脫竅的游離子猛然清醒,拋出手中的枯葉碎屑,吹起笛子。笛聲中,一隻隻公雞從天飛來,落在大魔蠍四周。大魔蠍自以為大勢已去,乃仰天長歎道:
「難道這天空已不屬於屠龍氏了嗎?」
正當它悲天憫人的時候,一支長矛忽然飛了過來,刺入它的心臟,即刻結束了它這罪惡的一生。這是黑山王的衛隊長覓劍將軍在發洩他壓抑了幾千年的怒火。
真相已經大白,黑山王心裡面既愧疚又懊悔,但這些他以為永遠也不會有的情緒並沒有表現在他的臉上,因而,他沒有馬上放下架子向所有被他誤解的人請求原諒,而是命人將昏迷的老巫師和可可奇接回宮中調養,並叫公主請孩子們與他們一同回宮。
仰望茫茫夜空,所幸那輪見證滄桑的明月仍照著他回家的路。
王宮醫師擠出了老巫師和可可奇體內的毒液後,沒過多久,他們倆便醒來了。但從此後他們將跟黑山人一樣,僅能用地上的影子證明自己的存在。然而,老巫師一點也不沮喪,他說他終於盡到了一個巫師應盡的責任。他還請求阿都amp;#822;旺原諒並繼續拯救黑山,他相信他有這個能力,他也相信,正義終將戰勝任何形式的邪惡,善良的人們將挽回一切不幸的後果。至於可可奇的不幸,他說不必擔心,孩子們將要路過的西王母國中有一位西王母,她有一種包治百病的神果,可為他祛除邪魔之害。那西王母和伏羲王交情甚厚,若以伏羲王后代的名義向她求一顆,她一定會給的,而他也將作法,使可可奇不畏日光,好讓他白天也可以隨夥伴們一同趕路。
孩子們在王宮中住了幾天,分別從老巫師和黑山公主那裡汲取到智慧和愛的力量。但他們的心卻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遠方的召喚,於是,他們想到了離開,阿都amp;#822;旺把這個決定告訴了黑山公主。在他們出發的那天晚上,黑山王率眾臣來到他們中間,那一刻,他終於肯捨棄一個君主的尊嚴,悲慼戚地說:
「木藏子,請代伏羲王和你本人接受我們的歉意吧,還有你們這些善良可愛的朋友們,你們能原諒我嗎?——哦,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的人民,我可憐的兄弟姐妹們所受的苦難道會因為我的道歉而減輕嗎!我這鼠肚雞腸的人啊,不但錯怪了伏羲氏,更導致了我的人民流離於死亡和黑暗之間。上蒼啊!黑山能有今日之禍,都是因為我呀!請將所有的不幸都降臨在我的頭上吧,我願做一切事情,只要能彌補黑山人民的損失,我寧願當牛作馬,變成魚鳥蟲獸,在世人的牙縫間求生。」
對於黑山王的態度如此大的轉變,阿都amp;#822;旺一下子倒顯得無所適從,只好說些安慰的話:
「陛下不必如此,不管怎麼說,黑山的災難伏羲氏難逃干係。待我消滅屠龍氏後,我將祈求神龍在這裡降雨,祛除魔蠍貽害,使黑山重現惜日生機。只是,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還望陛下和諸位能耐心等待。」
「你們聽聽,這聲音難道不似春雷,預示著大地的甦醒,孩子們尚且有這樣的勇氣,我們這些老大不小的人還有什麼理由繼續消沉呢!」黑山王說
「是啊,當所有人都在屠龍氏的淫威之下忍辱逃生之時,他們這些孩子卻敢站出來與屠龍氏較勁,看來有關伏羲氏再現大漠的傳說一點不假!」一個大臣感慨地說。
「請別這樣說,在見到鳳凰之前,我跟你們的孩子沒什麼兩樣,如果有什麼不同,也只是靠祖先和神靈的庇護,以及大漠兄弟的幫助,做點力所能及的事罷了。」阿都amp;#822;旺謙遜地說。
「無論到什麼時候,你們伏羲氏總能保持謙卑。」黑山王說,「對了,我聽公主說,你們還要去西王母國,這是真的啊?」
「如陛下所說,我們正要到那裡去。」阿都amp;#822;旺說。
「要小心啊!那裡可是屠龍氏的地盤。」另一個大臣不禁擔心地喊起來。
「收起你的武斷吧,比丘農,難道你還沒有吸取教訓嗎!」黑山王訓斥他道,然後他又對阿都amp;#822;旺說,「不過,木藏子,並非我們在詆毀西王母國,那裡的人絕大多數的確是人畜雜交的後代,因而都愚蠢透頂而且蠻不講理。你們到那裡時,應該多加小心才是。我看這樣吧,我身邊有三百名驍勇衛士,如若你們不嫌棄他們的影子身,待巫師作法後,就讓他們為你們開山劈路吧!」
「不不,他們更應該守護黑山才是,再說我們也不想太張揚。」阿都amp;#822;旺說。
「既然你這樣想,那就依你吧,可是我想,即便有神靈同行,你們總還是一群小孩,而屠龍氏絕不會是孤家寡人,他們的力量已在不斷地掠奪和屠殺中逐漸擴張,因此,到真正要攻打他們的時候,我建議你們還是接受我們的幫助。到時候,你可以叫人捎來口信,我將命我的勇士們隨同捎信人前去與你們會合,並接受你的調遣,你看怎麼樣?」黑山王說。
「那就多謝了,陛下。哦,我們打擾你們已經太久了,陛下,如果您允許,我們想馬上出發,我們還有很長的一段路程呢。」阿都amp;#822;旺說。
黑山王沒有強留他們,他與大臣將孩子們送出王宮後,鼓勵他們說:
「好好努力吧,孩子們,該讓北方的那些屠夫們知道,大漠人不是他們想宰割就宰割的鹹魚醃肉了,他們必須血債血償。無論在什麼時候,也請你們記住,你們身後站著的是千千萬萬已經覺醒的大漠兄弟。」
然後,他委託黑山公主代他送大漠義士們走出黑山城。
公主把他們帶到城外,指給他們一條出山的路。臨別時,公主把她收藏多年的駱駝鈴鐺掛在金駱駝脖子上,她說當他們聽到鈴鐺響起時,別忘了大漠人對他們的期盼。那一刻,孩子們感覺她就像一位胸懷大義、心地美善的姐姐,雖然不能與他們一起戰鬥生活,但卻在他們的天空下,灑下一路關愛的陽光。
大漠之子又踏上了新的征程。他們身後是黑山公主和大漠中許許多多可愛的人深沉的眷注和殷切的期盼。日出時,他們已經走出了這個沉靜的山坳,當他們回眸時,晨曦和濃霧籠罩下死氣沉沉的黑山城已如同他們昨晚或者遙遠的童年時的一場驚夢,恐怖,蒼涼,卻令人蕩氣迴腸。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將銘刻在他們的記憶裡,成為他們前進的又一動力。他們再次暗暗發誓,不管道路怎樣險阻,他們都將繼續戰鬥下去,以赤子的熱誠,回報大漠母親的養育之恩,為此,即便付出一切,也無怨無悔。